第二章
那些拒絕的言語聽著雖然有些刺耳,但男人倒也沒太在意,隨口問道:「我叫鳳無極,你呢?」念在他有恩於己的份上,鳳無極便不再指使他替自己備衣,逕自拿起床上的包袱就要打開來。
歐陽芸見狀,立馬衝上前制止,怎奈衝得太急,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反而從後面將對方撲倒,雙雙往床舖跌了去。
鳳無極一愣,隨即發現壓在他背上的身板似乎不怎麼有份量,忍俊不禁調侃道:「嘖嘖嘖,你這副身板這麼瘦弱也好意思叫做男人?」這小子平日裏都吃了些什麼,居然這麼輕!他府裏養的那些個寵姬恐怕都還比他來得豐腴。
「關、關你什麼事!你自己也說我這副身板瘦弱,那我的衣服你肯定穿不下,你拿了也沒用。」歐陽芸一邊說一邊手也沒停著。
她搶,用力搶,使勁的搶,在把搶回的包袱攢在胸前壓得嚴實后,才從他背上跳開。
「這倒也是。」鳳無極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對於自己一身濕的窘態雖有不悅,但也只能無奈接受了。
歐陽芸方經歷逃婚加上一夜無眠,連番折騰下的她終於忍不住抱怨:「你們干刺客的保命要緊,還管什麼衣服濕不濕的。再說了,他們要是搜到你換下的那身濕衣怎麼辦?我豈不百口莫辯了!我好歹也幫了你一回,你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鳳無極被她一席話堵得啞口,沉思一會兒后,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好吧,累得他得這般戰戰兢兢確實是他不對,鳳無極只好先留下姓名,日後再尋機會報恩便是了。
聞言,換歐陽芸沉默了。
見他不回答,鳳無極索性換個問法:「我能問問,你究竟是什麼來頭麼?」
鳳乃皇姓,方才當他說出自己名諱時,這人面上竟無半點詫異之色,這反令鳳無極有些生疑。加上他那張嘴挺能言善道的,面對皇族侍衛的盤問也是應對自如,換作是尋常百姓豈能如此鎮定?
「還能有什麼來頭?」歐陽芸沒好氣地覷了他一眼,四兩撥千斤道:「如你所見,再尋常不過的住宿客,就是今兒個倒霉了些碰到你罷了。」
倒霉?鳳無極倒還是頭一次聽見這麼不識抬舉的話,想高攀他鳳無極的人多到數也數不清,這小子算是長了他的見識了。
「臭小子,少給本爺我裝傻,這間客棧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你知道麼?」聽探子回報,攝政王在巡城途中突然眼疾復發,就近找了間客棧下榻,周遭戒備森嚴,這小子能住進來,想必多少攀點親帶點故。
「你不也進來了?」歐陽芸反問。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趁本爺我好好說話時,自己老實招來。」這小子算是幫了他一回,他這人向來有恩必報,日後再找個機會把人情給償了。但前提是他必須先知道他要報恩的對象是誰。
「好了啦,大家相識便是有緣,你問我的名字若只是方便日後酬謝的話,那大可不必了。大丈夫施恩不望報,這點小事我不會放心上的,你也別在意了。」歐陽芸瀟灑地揮了揮手。
「我有些乏了,想瞇會兒,你請自便吧,等天一亮,我們就分道揚鑣。」面露疲憊的她行動緩慢地欲爬上床,怎知鳳無極突然握住她的腳用力一拉,害她以極為狼狽的姿態掛在床沿。
「你、你有病啊你!」歐陽芸睡意全消,秀美的臉龐此刻顯得有些驚慌。
反觀鳳無極卻顯得十分得意,答得曖昧:「既然你不肯透露,那為了方便我日後好找人,只能在你身上留下記號了。」
他長年駐守邊關,期間多的是細作混進軍營刺探軍情,有時因應戰略需要,在細作身上點上記號以便後續追蹤的事情也是常有。但鳳無極就是沒料到,這點小心機竟會用在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子身上,起因還只是因為對方不願承他的情。
「放心,你有恩於本爺,本爺絕不會加害於你,這不過是能讓本爺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你的東西而已,對人體無礙的。」鳳無極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
歐陽芸卻像是恍若未聞,只覺得一陣異樣自頸間散溢而來,酥酥麻麻,還有些冰冰涼涼的。可惡!這流氓在她身上抹了什麼東西?
「你、你有毛病啊你!」萍水相逢,這樣惡搞她對嗎!
「臭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本爺我向來不喜歡欠人情,這回算是便宜你了。」
「好說。其實我方才也不過是順手壓了你的頭……」一道凌厲目光朝她射過來,嚇得她連忙改口:「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
「剛才你對本爺無禮的事便算了,下不為例。一會兒你出去大喊有刺客,成功替我引開門前的皇族侍衛后,這才算是真正幫了我。」語氣甚是理所當然,好像他說的是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可在歐陽芸聽來,這可是會害她丟小命的危險任務啊。
「什麼?!」這人瘋了嗎?她一個逃婚的人,自己都顧不上了,哪還有餘力幫他引開什麼狗屁皇族侍衛呀!
「放心,事成之後,本爺我定會重重有賞的。」
雖然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但此時此刻的歐陽芸絲毫不為所動,她搧了搧手,不甚在意道:「算了吧,你們干刺客這行營生也挺不容易的,好意我心領了,賞賜就免了吧。」傻子才去替他引開侍衛,這坑爹的任務她才不幹。
「怎麼?你還不信我言出必行麼?方才在你身上抹的東西,那是專屬於爺我的印記,光憑這點,爺我就一定能夠找到你。」以往他只要金口一開,誰人敢不從?偏生這個石頭腦袋臭小子,任憑他說破嘴,這小子仍不願點頭幫忙。
問題不在於他能不能找到她,而是她歐陽芸不想蹚這渾水好嗎!
「我不妨老實跟你說好了,我剛從家裏逃出來,這會兒府裏上上下下怕是已經發現我逃婚了,眼下實不宜再節外生枝,我同情你的處境,但我也有我的難處,請恕在下愛莫能助。」
「逃婚?你今年才多大便要娶親?這麼矮小,該不會你的媳婦兒都長得比你高吧?你是自卑才逃婚的麼?」鳳無極看着那身瘦小身板,腦中浮現洞房花燭夜的畫面,直覺得可笑。
「關你什麼事!你管得着嗎你!」
「也是,確實不關本爺的事。」鳳無極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只得再轉回正題,說道:「其實幫我,也等於是幫你自己。」
鳳無極一席話,正說中了歐陽芸心坎間,原本打算袖手旁觀的她緩緩將目光移向鳳無極,問道:「這話是何意?」
「方才確實有人撞見我了,他們逐間搜了個遍后沒有結果,肯定會再回過頭搜索一次,難保第二次會跟第一次一樣幸運,還是你覺得賭他一回也無妨?」
無言,歐陽芸徹底無言,面色一片慘澹,不知為何,她有股想一頭磕暈自己的衝動。
確定她不會再拒絕後,鳳無極很快向她說明了整個聲東擊西的計畫。說白了,就是由她替他引開滿屋子的皇族侍衛,而他再趁隙脫身。
果然是件坑爹的任務!歐陽芸恨恨地瞪着欲將自己推往火坑的鳳無極,瞧着他那春風帶笑的臉龐實在氣惱。
不就是逃個婚而已,過程至於弄得這麼驚心動魄的嗎?
「記住了,我叫鳳無極。」說罷,鳳無極便將她推了出去。
「……」鳳、無、極!你個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她又驚又怒的表情,鳳無極忍俊不禁地笑了聲,得意地喃喃自語:「臭小子,總算記住本王的名字了。」
轉身,鳳無極頭也不回地走了,由得她獨自去面對欲來的風雨。
「鳳陽王那邊可有動靜?」一身素雅白衣的攝政王藺初陽坐在書案前,額上幾縷髮垂落,掩去面上的表情;只是,聽著那說話的語氣,流露出淡淡的倦意。
鳳陽王以勤王名義,率五萬精兵包圍帝都,此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帝都內人心惶惶,生怕同室操戈的戲碼一旦上演,那將是何等的腥風血雨。藺初陽連日來大動作巡城便是想藉此穩定民心,孰知途中眼疾復發,是以才就近克難地下榻客棧。
「據探子回報,鳳陽王親率的五萬精兵已在城外十里處駐紮,但奇怪的是,鳳陽王自紮營后便不曾再露面,因此也有傳聞說是鳳陽王已輕裝潛回帝都了。」
「哦?」藺初陽挑眉,沉思了一會兒,「也許傳聞是真的也說不定。」
隻身潛回帝都,確實極符合鳳無極的行事作風。
「王爺是否以為,昨晚的刺客是鳳陽王所派?」隨侍的燕青直覺問道。
刺客?藺初陽心裏打了個問號。目光不經意落在窗外的庭院,看着那滿院的金燦,雙眼卻是隱隱泛疼,這便收回了視線,意味深長地說:「本王看着不像,興許昨晚只是巧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