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低着頭，滿臉通紅地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亂動你的琴，我是因為太喜歡了……才會忍不住……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做了……”嗚嗚，她會不會因為這樣，第一天上工就丟了這份新工作吧？
穆子欽沉默地望着她，將她的懊惱與愧疚看在眼裏。
他沒有什麼嚴重的潔癖，他的鋼琴也不是別人碰不得的，再加上從她剛才明明慌張卻還是十分謹慎地緩緩蓋上琴蓋的舉動，看得出她確實是個真心喜愛鋼琴的人。
“不用那麼緊張，只要往後別再擅自亂動就好。”他淡淡地開口。雖然他並不打算追究她這次的舉動，但也不希望她養成隨便亂碰屋裏東西的習慣。
“是！穆先生放心，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蔣恩琳鬆了一口氣，這才終於有勇氣抬起頭看向她的新僱主。剛才她太過慌張，根本連穆子欽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楚。
不過，她原本以為他可能是中年男士，也許還蓄着落腮鬍，不修邊幅，沒想到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看起來大約二十七、八歲，高大俊美，氣質沉穩，有着一張輪廓深邃、五官立體的臉孔。如果她事先不知道他是音樂工作者，說不定會以為他是某個電影明星呢！
看着眼前這麼一個俊美迷人的男子，蔣恩琳的心跳悄悄地加速，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她的胸口隱隱騷動着。
“叔叔，可以吃飯了嗎？我餓了！”穆民程摸着肚子大聲嚷嚷。
穆子欽望向蔣恩琳，問道：“晚餐準備好了嗎？”
“是，都已經準備好了。”蔣恩琳說道：“因為不知道你們的口味和喜好，所以就自己決定了幾種不同的菜色。以後如果有想要吃什麼，只要提前告訴我，我就會準備好的。”
“我喜歡宮保雞丁！”穆民程立刻嚷道。“阿姨，我喜歡宮保雞丁，但是不要太辣，然後雞丁多一點，可不可以？”
才二十一歲就被人喊阿姨，感覺真是有點奇妙，不過蔣恩琳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明天我一定幫你準備不會太辣，雞肉又多的宮保雞丁。”她開口保證。
“耶！太好了！”
看穆民程開心歡呼的模樣，蔣恩琳也忍不住笑了。
她那燦爛美麗的笑容相當迷人，讓穆子欽的視線忍不住在她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一察覺他的目光，蔣恩琳的雙頰微微一熱，一顆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跳得飛快……
“等會兒你們嘗嘗看，如果口味有什麼需要調整的地方再告訴我，我一定會全力配合的。那……我先走了，兩位請慢用。”
道別之後，蔣恩琳將屋子的鑰匙交還給穆子欽，然後拎起那包廚餘垃圾，轉身離開穆家。
洗完手之後，一大一小來到飯廳。
一看見餐桌上那幾道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穆民程立該露出嘴饞的表情。
穆子欽望着天真可愛的侄子，臉上也揚起一絲笑意。
這些年來，他一直是一個人住，沒想到家中會突然多了這麼一個小蘿蔔頭。
由於工作性質的關係，他刻意選擇獨棟別墅居住，這麼一來，就算他三更半夜突然想要彈琴譜曲，也不會遭鄰居抗議。
單身獨居的他，生活作息也很隨性，有時創作靈感豐沛的時候，可以一整天只喝咖啡，因此他的胃偶爾會以疼痛來向他表達抗議。
不過，現在多了個“同居人”，為了幫被駐派到國外分公司三年的哥哥照顧寶貝兒子，往後至少每天的晚餐他都會正常吃了。
“不是說餓了嗎？那就快吃吧。”穆子欽語氣溫和地說，對於這個從小媽媽就生病去世的侄子，他的心中總是多了分疼惜。
穆民程點點頭，立刻夾了個香酥雞塊進嘴裏，那鮮嫩多汁的好味道讓他露出一臉的滿足。
“好好吃喔！真是太好吃了，比快餐店的炸雞還要好吃耶！”
見挑嘴的侄子給予這麼高的評價，穆子欽也立刻動筷試試滋味。
原本他對於年輕女子的廚藝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只希望味道過得去就好，想不到還真的出乎意料的美味。
桌上的四道菜他都試了，不管是雞塊、燉肉、豆腐或是炒青菜，味道一點也不輸給外頭的餐館。
“叔叔，可不可以請阿姨幫我準備午餐的便當？”穆民程一邊大口扒飯，一邊滿懷期待地問。
“不是要訂營養午餐嗎？”穆子欽問道。
一聽見“營養午餐”四個字，穆民程立刻皺起了臉。
“那個一點都不好吃，我不喜歡！我想要剛才那個阿姨幫我準備午餐，可不可以嘛？”
見侄子竟然雙手合十擺出拜託的姿勢，穆子欽不禁失笑。
“好吧，我明天跟那位阿姨說一下。”
“耶！太棒了！”
他們開開心心地享用着晚餐，吃完飯之後，穆民程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滿足極了。
“對了，剛才那個阿姨彈的是叔叔寫的曲子對不對？我有聽過喔！”
“嗯，是啊。”
穆子欽點點頭，腦中不禁想起剛才蔣恩琳彈奏曲子時，那全神貫注投入感情的模樣。
她那時彈的是他去年所發表的曲子，不過，他並不認為她知道他就是作曲者Howard·M，畢竟他從來沒有在媒體上公開露面過。
過去，他原本一直在國外從事音樂工作，接下來，他所創作的曲子大受歡迎，甚至有幾首曲子被拿去填詞配唱，成為當紅的流行歌曲。
這樣斐然的成績，自然引起大眾對他這個作曲者高度的好奇心，而儘管明知道如果接受採訪，配合一些宣傳活動，肯定能讓他的名氣更加響亮，但他並沒有那麼做。
他從事這個行業純粹是因為喜歡音樂，而不是為了追求名利，他寧可在不受外界打擾的環境中毫無拘束地進行創作，也不希望一出門就得應付那些探索的目光。
幸好他有個值得信任的經紀人兼好友Havid，幫他擋去各媒體的邀約，並且全力配合地保護他的私隱，才讓他得以做個愜意的“神秘藏鏡人”。
“好了，吃飽飯，現在該準備寫功課了吧？”穆子欽微笑問道。
“是。”
穆民程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之後，便乖乖地進房間去了。
穆子欽對於侄子的乖巧懂事相當欣慰，他將桌上的空碗盤全放進洗碗機清洗之後，走到客廳去。
本想打開音響聽些交響樂的他，卻在經過鋼琴時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打開琴蓋，坐了下來。
黑白相間的琴鍵上，修長的十指靈巧地彈奏着，他的指尖像是具有神秘的魔法，讓每一個音符都擁有獨特的生命力。
美妙動人的琴音回蕩在客廳里，穆子欽閉上眼，沉浸在美好的氛圍中，腦中卻不知怎地突然浮現剛才那個年輕女廚子彈琴時專註投入的神情……
隔天下午，蔣恩琳先去了趟市場，採買好要做宮保雞丁和其它菜肴的材料，才來到穆子欽的別墅外。
她按下門鈴，靜靜地等待。
一想到等會兒即將見到穆子欽，她的心不知怎地忽然怦跳起來，腦子裏也不禁浮現他那張俊美的臉孔。
說也奇怪，昨天從見面到離開這裏，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她怎麼就已牢牢記住了他的模樣？她甚至清楚的記得他那雙黑眸有多麼深邃……
蔣恩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結果被大門開啟的聲音嚇了一跳。一回過神，剛才盤據在腦海里的俊美臉孔已出現在她眼前。
“穆先生，午安。”她開口打招呼，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被嚇了一跳還是怎地，一顆心跳得更劇烈了。
今天，穆子欽點點頭回應，黑眸迅速打量了她一眼。
今天她依舊將一頭秀髮紮成清爽的馬尾，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搭配牛仔褲和帆布鞋，看起來更年輕了。
“你到底幾歲？”他忍不住問。
“呃？我二十一歲。”蔣恩琳坦白地回答。
二十一？果然很年輕。
“還是學生嗎？”穆子欽隨口又問。
這個問題讓蔣恩琳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但她仍據實以告。“本來我已經是大三的學生，但是因為一些原因，幾個月前辦了休學。”
穆子欽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畢竟那是她的私事，而注重私隱的他自然不會刻意追問別人未必想說的事。
“進來吧。”他側身讓她進來，再關上大門。
蔣恩琳拎着食材走進屋裏。“昨天做的那幾道菜，口味還可以嗎？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沒有，味道很好。”
聽見他這麼說，蔣恩琳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我今天會做昨天小朋友指定的宮保雞丁，不知道穆先生有想要吃什麼嗎？”
“我都可以，你看着辦就行了。對了，你以後分量上可以多準備一點嗎？民程說他想要帶午餐的便當。”
“當然可以，沒問題。”蔣恩琳一口答應。小朋友會想要帶便當，那表示真的很喜歡她做的料理，那讓她開心極了。
她笑眼彎彎的模樣，讓人不難感覺出她愉快的好心情，而那燦爛的笑容彷彿具在感染力，讓穆子欽的嘴角也跟着揚起。
“那你去忙吧，我也要繼續工作了。”
“是。”
蔣恩琳拎着食材走向廚房，穆子欽則轉身走進另一個房間。
那是他的工作室，裏頭擺放着各種昂貴而專業的音樂設備，他絕大多數的作品都是在這裏創作出來的。
認真工作了將近一個鐘頭之後，穆子欽伸了個懶腰，動了動頸子，覺得有些渴了。
他想倒杯水來喝，走出工作室，就看見正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碌的那抹身影。
蔣恩琳正在切菜，她一邊利落地下刀，一邊不自覺地哼着曲子。
那輕快的旋律，穆子欽再熟悉不過，又是他的寫的另一首曲子。看來，她似乎是他的樂迷呢！
看着她一邊切洋蔥，一邊哼曲子的模樣，穆子欽的心裏忽然掀起一種微妙的騷動，目光也沒辦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他第一次發現，女人在做菜的時候，那愉悅、專註的神情竟然是這麼的美，這麼迷人。
蔣恩琳切好了洋蔥，才剛放下菜刀，不經意地抬起頭，才發現穆子欽的存在，不知道他站在那裏多久了？
一想到自己剛才一邊切菜一邊哼曲子，她白皙的臉上立刻染上淡淡的紅暈。
老天！她剛才完全是下意識哼着曲子，會不會因為太過忘情而五音不全？
他可是個音樂工作者，對於音準絕對很敏銳，要是她稍微走音，對他來說應該就不堪入耳了吧？
穆子欽看出她的尷尬，便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說道：“我有些渴了，所以出來倒杯水。”
蔣恩琳一聽，立刻從柜子裏拿出一隻玻璃杯，幫他倒水。
“謝謝。”穆子欽接過杯子喝了一口，佯裝隨口問：“你好像很喜歡那個作曲者？我連續兩天都聽到他的曲子。”
“當然喜歡了！他是我的愛人！”一提到自己所崇拜的對象，蔣恩琳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是她的愛人？
穆子欽正在喝水，驚愕得差點一點被嗆着。
見他反應激烈，蔣恩琳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說了什麼，霎時尷尬得滿臉通紅。
她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他是我崇拜的人啦！既然穆先生也是音樂工作者，肯定也知道他吧？”
“呃……恩。”穆子欽神情不太自然地點了點頭。
他也不是故意想騙她，只不過她才剛因為脫口宣稱他是她的“愛人”而羞紅了臉，如果這時候承認他就是Howard·M，豈不是讓她更尷尬嗎？
一提起自己最仰慕的對象，蔣恩琳的神情和語氣就難掩興奮。
“他真的是個很棒、很有才華的作曲者，他所發表過的每一首曲子我都很熟悉！如果問我心裏最喜歡人作曲家是誰，除了幾百年前的那些古板大師之外，毫無疑問就是他了！”
穆子欽望着她，心裏有些驚奇。
這還是頭一回有“粉絲”當面訴說對他的喜愛，看着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閃動着燦亮的光芒，臉上滿是對Howard·M的仰慕之情，他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撩撥了下，掀起陣陣騷動。
他忽然忍不住好奇的猜想，當她知道他就是Howard·M本人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回想着她剛才尷尬臉紅的模樣，說不定到時候她那張白皙的臉會熱得冒煙！
這樣的猜想讓穆子欽的唇邊揚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暫時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拿着空了的玻璃杯走過去，為自己倒了杯水，打算帶進工作室去。
然而蔣恩琳在轉身想要拿湯勺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他，結果杯中的水就這麼灑了出來。
“哎呀！”蔣恩琳驚呼一聲。
“你沒事吧？抱歉。”
“不，是我的錯。”蔣恩琳搖了搖頭，她很清楚是自己不小心才造成這樣的意外。
“可是你的衣服濕了……”穆子欽低下頭，想關心一下她的“災情”，怎知一看之下卻僵住了。
她的胸前濕了一大片，白色的T恤因而變得透明且貼身，不僅勾勒出她豐盈的胸型，連裏頭那件粉紫色的蕾絲內衣也清晰可見。
蔣恩琳也發現這個窘況，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匆忙伸手護在胸前，這個動作使得兩人間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穆子欽很君子地移開目光，“我看我先拿件衣服給你換吧，你把濕衣服拿去烘衣機烘一下，很快就會幹的。”
“好，那就麻煩你了。”蔣恩琳滿臉通紅地說。
“不會。”
穆子欽很快地拿了件他深色T恤過來，讓她到廁所去更換。
“還可以嗎？”他在門外問道。
幾秒鐘之後，門開了，蔣恩琳走了出來。
“可以，謝謝你。”她開口道謝。雖然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寬大得像個布袋，但至少沒有春光外泄之處。
穆子欽看着她，只見寬鬆的衣服讓她的骨架顯得更小，而微微泛紅的臉蛋讓她看起來更加嬌俏可愛。
兩人的目光一對上，蔣恩琳只覺得自己的臉頰變得更燙了。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穿上男人的衣服，讓她有種兩個人的關係突然間變得親密許多的錯覺。
一意識到自己掠過腦海的念頭，蔣恩琳的雙頰霎時更加紅燙，就怕會被他看穿了心思，若真是如此，她豈不是太糗了嗎？
要是他以為她是個大花痴，那可就慘了！
“那我……我繼續準備晚餐了……”她很努力地想保持冷靜，無奈說氣話來卻還是結結巴巴。
“嗯，我也繼續去工作了。”
穆子欽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才拿着水杯離去。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回到工作室后遲遲沒辦法靜下心來好好工作，腦中不斷浮現她穿着他衣服的模樣，還有她說起Howard·M時，那滿臉愛慕、崇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