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而更讓曉晴的弟弟感到氣憤的是,那個梁睿宇明明在第一時間有機會救出曉晴,卻選擇救那個外國女人!
這算什麼?他姊姊比較廉價嗎?
況且既然當初認為那個外國女人比較重要,決定先救她,現在又何必來看姊姊?看她被毀容成什麼樣嗎?「如果他再來,我們乾脆把他趕走,不然就報警……大不了我們把錢還給他們,把姊給要回來!」
看着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他真是欲哭無淚——曾經,女兒是多麼的漂亮、多麼的美麗,學舞蹈的她像只蝴蝶一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多麼的美,有多少舞團要找她加入,當下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啊!擁有最美麗的青春,正值飛揚的年少……
可是現在呢?
她的人生……幾乎也在那場大火中一起被燒毀了。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也不會將女兒交給梁家,他寧願帶在自己身邊,自己拉拔她長大,就算日子過得苦一點,至少現在還會是個健康快樂的曉晴。
他好後悔,他真的好後悔……
突然間,鄭父淚如泉湧,為了女兒的遭遇而哭泣,他一直不敢在女兒面前落淚,深怕女兒覺得歉疚,覺得對不起他這個父親,很多時候他只能自己躲起來哭泣,但此時此刻,他只是個脆弱的父親。
父子兩人無言相對,看了看房間,那道房門不只阻擋起他們與房內的女孩,更將那個女孩與外界徹底隔絕,還有誰能為他們把門打開?
鄭家的生活再也不能以日、月來計算,此刻的他們計算着生活中的每分每秒——每十五到二十分鐘要將棉花沾濕,滋潤女兒的嘴唇;每三十分鐘要去注意一下曉晴的狀況,每九十分鐘要注意一下曉晴的體溫有沒有過高;房間要定期打掃,也要注意房內溫度,不能太高。
燒燙傷患者身體比較無法自主散熱,因此要將室內溫度調到最舒適的狀態……諸如此類的小細節,填滿了鄭家每一天的生活。
此刻的鄭曉晴更像是一尊精緻的玻璃娃娃,必須耐心呵護、仔細照料,每一步都不能有偏差。
因為在鄭家父子兩人的照料下,鄭曉晴回家后其實狀況還不錯,唯一最令人擔心的就是,她的食慾一直不佳,吃得不多,常常一天下來吃不到一碗飯,這讓鄭父很煩惱。
復原需要體力,將來還需要進行復健,如果不能多吃一點東西,蓄足體力,要怎麼應付往後人生的硬仗?
可是曉晴總說她吞不下去,她的吞咽能力也因為受傷而受到影響,這又該如何是好?
又一頓午餐結束,鄭曉晴照樣沒吃什麼,托盤的飯菜幾乎沒有變動,鄭父安安靜靜離開房間,一關上房門,隨即嘆息連連。
將東西放回廚房,他的兒子也跟在一旁。
這段時間,父子兩人幾乎都是請假在家——在梁氏企業上班的鄭父獲准放有薪長假,正在念大學的兒子則比較辛苦,學校課業要顧,家裏的姊姊也要照顧,他只能兩邊跑,蠟燭兩頭燒。
父子倆討論着曉晴最近的狀況,彼此依舊沉默不語。現在的他們很無助,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爸,我想重考去念醫學系,以後才能幫姊姊接受復健。」
「傻瓜,那也要你有興趣才行,你有這個心,我想你姊姊就已經很高興了。」
「為了姊姊,我可以讓自己有興趣啊!」
笑了笑,搖頭不知該怎麼說,「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如果你自己願意,也有能力應付,那我沒有意見。」
父子倆邊聊着天,就在此時,門口電鈴聲響起,聲音略顯急促。父子兩人對望一眼,正在猜測這個時候會是誰來?
兒子衝去開門,深怕電鈴聲響太久,會把睡着的姊姊吵醒。一來到門前,想也沒想將門打開,卻在打開的那一瞬間,頓時感到後悔。
他不該開門的……
「是誰啊?」鄭父問着。
兒子擋着門,還想掙扎,不想讓眼前這個男人直接登堂入室——他,就是幾天前才被鄭家長子咒罵過的梁睿宇。
鄭父來到門前,看着這個年輕男人,眼神無奈,心裏其實也有着一絲的不滿。
來人是他的頂頭上司,就算他吃人家頭路,就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是梁氏企業的總經理,面對自己女兒現在的處境,他真的很難擺出好臉色。「總經理,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梁睿宇看着眼前的長輩,努力壓下心中的焦急與渴望,「鄭叔,我想要找曉晴……」
鄭家長子立刻出聲問:「找她做什麼?」
「我……」
看她、安慰她、陪伴她,每一個都是他的目的,可是他的心思也好亂——遇到這麼大的事,這個女人甚至差點死在燒燙傷病房,天知道他有多自責、多後悔,那天他竟然選擇將她放下,而先將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救出去!
就因為這個錯誤的決定讓他後悔不已——那場大火,他自己只受到輕傷;而曉晴卻因此生死交關,他不只一次痛苦祈禱,不只一次自責懺悔,雖然現在曉晴存活下來,卻受到重傷,他想他一輩子恐怕都無法拋卻這樣的自責。
「梁總經理,如果可以,請你高抬貴手,把姊姊還給我們,我們可以把當初你們梁家給我們的五百萬統統還給你們,放過我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他痛斥,「你不是不肯救她嗎?你把她一個人丟在火場,不是代表你不肯救她嗎?那我拜託你把姊姊還給我們,我們會自己照顧她。」
他啞口無言,是啊!是他將她一個人丟在火場,只為了救出另外一個女人,他好後悔,現在他究竟該怎麼補償?「我沒有不肯救她,我本來是打算回去的……」喃喃說著。
搖頭,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家裏有這樣一個病人,誰都不好受,每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沒人知道明天在哪裏。
「梁總經理,你回去吧!如果可以,拜託你不要再來了,讓我姊姊好好休息,她需要時間復原。」
梁睿宇搖頭,「不!我要見她,我要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她怎麼樣了?」鄭家長子諷刺一笑,「這還要看嗎?光用想的就可以知道她怎樣了,還是你只是想要確定她毀容了沒有?」
「……」毀容兩個字讓梁睿宇所有想要說出口的話完全梗在喉間,一句都說不出來。
他的心好痛,怎麼辦?那個那麼漂亮的女孩,那個在舞台上飛舞的女孩,竟然毀容了?
光想他就覺得心裏如針在刺,那樣的畫面還包括她躲起來哭泣,幾乎讓他發狂。「我要見她,我一定要見她……」他堅持,不肯退讓,固執的脾氣於焉徹底展現。
他直接就想進入屋內,但立刻被鄭家長子擋下,兩個身高、體型差不了太多的男人彼此對峙、互不相讓。
「總經理,」一直沉默的鄭父說話了,「曉晴剛剛才睡着,拜託你不要把她吵醒。」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立刻讓梁睿宇安靜下來,他依舊被鄭家長子擋在玄關,不得進入,可是就因為鄭父這一句話,讓他不敢再有行動。
鄭父沒有像兒子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不是因為他不氣,不是因為他不為女兒抱屈,而是因為他親眼見過這段時間住在燒燙傷病房中,梁睿宇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