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說也奇怪,小男孩竟然聽了鄭曉晴的話,跟着鄭曉晴到了輔具旁,開始進行復健。
鄭曉晴溫柔的陪着小男孩一起做那些對她而言,早就不會再造成身體發痛的復健動作。
這時,鄭曉晴看向梁睿宇,「睿宇,你去買麥當勞好不好……等一下大哥哥買麥當勞回來,我們就一起吃麥當勞。」
小男孩終於露出笑容,忍痛開始復健,小男孩的母親含淚不斷向鄭曉晴道謝,而梁睿宇則是點點頭,含淚的點頭。
雖然大火奪去了曉晴美麗的外貌,奪去了曉晴快樂在舞台上飛舞的機會,可是他真的相信,上天不會辜負她的。
這麼善良的女孩,他能得到她的喜愛,真的是他的幸運啊!他發誓,這輩子要好好愛這個女孩,絕對不讓她失望。
日子突然快了起來,飛快的在復健室里流逝,在每一個艱巨的復健動作中流逝。
又是一個月,兩個月,好幾個月過去了,日推月移,春夏秋冬,很快的,距離那場大火過去已經一年多了。
鄭曉晴站起來了,關節可以彎曲了,手指也可以自由伸展了,她可以蹲了,可以跳了,她的肌肉更有力了,她甚至可以試着做出以前熟練的舞蹈動作,雖然最後是失敗,但是她還是好開心。
經過醫生的診斷,確定她經過了半年多的復健,已經有長足的進步,未來或許還需要多加練習,反覆的施作這些工作,但現在的鄭曉晴確實可以說是康復了。
這半年真的是血淚交加,苦不堪言。
但現在她終於可以享受到甜美的果實,可是下一刻,她還是得回到現實,想想出去后該怎麼重新開始,該怎麼讓自己再度融入這個社會中?
受傷這一年多來,她幾乎是與世隔絕,說句好笑的,她甚至可以說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不知外面是不是還跟她受傷前一樣?
唉!因為她自己都變了,她變了一個人,照着鏡子時,她會努力不去看自己受傷的那半張臉,可是她還是得承認,以前的那個鄭曉晴真的在火場裏死了,現在活下來的,是個完全不同於以往的鄭曉晴。
這段時間,好多人幫她的忙,當然,睿宇,乾媽,爸爸跟弟弟是支持她最重要的力量,他們是家人,是她最愛的家人,可是還有許多人也幫她,醫院的醫生,甚至她還認識了專門照顧少燙傷病患的基金會人員。
記得在復健過程中,她雖然堅持,決不放棄,可是還是會因為痛苦而哭泣,有時候連睿宇都沒轍,只能在一旁跟着哭,然後捶牆壁自殘,就是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這時幾個基金會的朋友,或許是因為受過專業訓練,他們知道怎麼安慰她,幫助她重新站起來,幫助她鼓起勇氣,繼續復健下去。
一個人的起與落,一個人的健康與殘疾,一個人的好與壞,生與死,怎麼會將這麼多人牽連其中?
有時候,她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睿宇當然是最重要的人,因為那一天,她第一次聽見他這麼無助的哭泣,讓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站起來——她不能讓睿宇一輩子活在對她的自責中,她一定要先擦乾自己的淚水,然後也擦乾他的。
她知道她能夠痊癒,得到了太多人的幫助,每個人,不管是像睿宇他們,從此在她身邊停留不走,或是來來去去的人,每一個人或大或小的幫助,她都很感激。
最後一次到復健室那天,又碰到了那個小男孩,還有小男孩的媽媽,她跟那個小男孩差了快要二十歲,可卻像是很好的朋友。
小男孩復健進展也很快,就跟她一樣,儘管復健時會哭,可是不再說放棄,
她知道,因為在復健過程中,他們都抓到一絲希望,一絲未來可以恢復正常,重新走入社會的希望,所以他們都不能放棄。
她跟小男孩的媽媽聊天,那是個慈愛的母親,可是聽說小男孩的家境不好,光是復健就花了很多錢,而家裏還有好幾個小孩,以後也不知該怎麼辦?但小男孩的母親沒有放棄,堅持要讓孩子做完一切必須的復健療程。
她聽着好心疼,卻不知該怎麼幫忙,一個人慢慢走出復健室,腦子裏還在想着這件事。
這時,一個她在這裏認識的基金會女性工作人員走向她,鄭曉晴對着來人溫柔一笑。
「曉晴,要走了?」
「對啊,這段時間……也要謝謝你的幫忙。」
「要加油哦!一定要堅強知不知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常常來基金會找我,其實我本來還想找你一起去呢!」
鄭曉晴不解,「去哪裏?」
「小勁家裏的經濟狀況好像不太好,下星期基金會要幫類似這些燒燙傷兒童舉辦慈善募款會,我本來想說,如果你願意,就找你一起去幫忙。」
只是還是得考量到曉晴本身也是剛剛才痊癒的燒傷病患,不能急着逼她走進人群,如果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對曉晴造成的傷害會更大的,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沒有開口。
鄭曉晴想了想,突然很急的說:「我願意!」
「真的?可是曉晴,你要想清楚哦!畢竟……你也才剛剛痊癒,就要出去面對人群,你真的要想清楚……」
鄭曉晴知道,她有點膽怯,可是她更想走出去。
她可以設想到別人對她一定會投以異樣的眼光,知道每個人不是以憐憫的眼光看着她,就是以嫌惡的眼光看着她,她已經可以想像到,並因此而感到害怕。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站起來啊!
為了自己,也為了愛她的人,包括睿宇,她知道,睿宇,乾媽,還有爸爸跟弟弟,為了她,每天長吁短嘆,常常躲起來哭泣,尤其是睿宇,他背負着對她的自責,陪在她身邊。
所以她必須努力站起來,也幫助這些她愛的家人脫離這一年的痛苦,因此,她心裏的渴望與急切,早已追過了那種憂心與恐懼。
更何況基金會的人這麼幫她,而小弟弟又是這麼可愛,如果她有這個能力,也應該回饋的,「我想清楚了,我願意的!我願意去,就算只是在一旁打雜,也沒有關係哦!」她說的很急切。
對方很欣慰的笑了,「看來你很勇敢哦……好!時間就是下個星期一晚上,地點我會通知你,聽說募款會邀請的都是一些大老闆,應該對像小勁這些孩子有幫助吧!」
談了一會兒,兩人分手,鄭曉晴往醫院門口走,來到大門時,她戴上了帽子,或許還是有點害怕被別人看見她臉上的傷。
她往外走,梁睿宇開着車,在路旁等着,看見她走來,梁睿宇下了車,主動迎向她。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摸摸她的頭,發現她戴着帽子,梁睿宇壓下心中的異樣情緒,牽着她的手,帶着她走上車。
上車坐定,梁睿宇坐在駕駛座,鄭曉晴坐在旁邊的位子,上了車,她才將帽子拿掉。
梁睿宇還是沒說,他還不知該怎麼溝通這件事,不知該怎麼告訴她——不要在乎自己的外表,他愛她的人,所有愛她的人,包括他,都不會在乎,至於在乎的人,會嘲笑,會感到害怕的人,可以說是都不愛她的人,她根本不必去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