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踏上階梯,四名體型壯碩的保鏢站成兩列,寬敞的大廳垂掛着巨型水晶吊燈,金碧輝煌的裝漬炫目得讓庄凈睜不開眼。
庄凈一時迷失在這虛華浮誇的世界裏,突然間,一連串咕噥在她耳邊響起,還來不及意會,她的手已經被一名喝醉的中年男子握住,他正色迷迷地瞧着庄凈,另一隻手就要摸上她的胸前——
“幹什麼?!”庄凈大吼一聲,反射性地扭住男人的手反轉,無視於男人的慘叫,下手一點也不客氣,“死變態!竟敢吃我豆腐,小心我扭斷你的咸豬手!”
保鏢們聞聲趕來,一徑要求庄凈放人。“小姐,請你放開他……”
“他對我性騷擾,我要將他扭送警局!”男人的碰觸讓她嗯心得要命,壯大凈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態勢,揪着男人就要下台階。
此時,綽號“灰狗”的保鏢總管趕來,以為庄凈存心鬧場,不分青紅皂白便大聲喝止。“你是誰?竟敢騷擾客人?還不快放開這位先生!”
“你又是誰?憑什麼命令我?我又不是酒店小姐,是你們的客人騷擾我耶!難道我不能為自己討公道?”這些人只會站在男人的立場,將女人當成狎玩的物品,她據理力爭只不過求個公道。
此時,經過大廳準備上班的酒店小姐目睹這一幕,心裏無不為庄凈的氣魄叫好。
“金銀豹”是全台灣最高檔的酒店,店裏明文規定,如果沒經坐枱小姐同意,酒客不能隨意有肢體的碰觸,但仍有些客人藉酒裝瘋;騷擾庄凈的這個酒客早已惡名昭彰,因他是灰狗的朋友,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放……放開我!我以為你是……”疼痛讓男人酒意全消,只能發出尖細的破碎聲求饒,“灰狗,你快點叫她放開……”
“現在知道女人不是好欺負的吧?再叫我就扭斷你的手臂!”庄凈更加使勁。
眼看男人的手臂就要被折斷,灰狗命令保鏢們上前制服庄凈,“你們還不快拉開她!”
箝住男人的手還是沒鬆開,但畢竟寡不敵眾,眼看一群壯漢制住她急於救出男人,圍觀的人群外卻傳來一聲低沉的斥喝。“別碰她!”
一聽見這聲音,人群趕快清出通道,藍宏樂一臉冷凝地走近,以殺人目光瞪視着箝制住庄凈的保鏢。“還不放開她!”
他們趕緊放開庄凈退至一旁,庄凈卻以為藍宏樂的命令語氣是針對她,不由得火冒三丈。“你憑什麼命令我?你們男人只會幫男人說話,把女人當成什麼?”
藍宏樂瞬間露出心疼的笑容。“小凈凈,你誤會了,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你最好用力一點將這個敗類的手摺斷,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方才他從辦公室的監視器目睹所有狀況,樓下見過庄凈的保鏢趕緊通報。酒店的保安問題雖然有灰狗負責,但藍宏樂早知道灰狗常藉職務這便任由朋友在店裏放肆。
他接着走到男子的面前,用力捏起她的下顎。“我早就想跟你算帳了,沒想到你竟敢動我的女人……”他的口氣和表情如聊天般輕鬆自在,手勁卻不留情地使力,幾乎將男人的下巴捏碎,他痛得飄出淚光。
“我不知道……藍先生,對不起……”沒想到自己居然惹上大哥的女人,男人心裏的恐慌遠比肉體的疼痛還劇列。
不只男人訝異,圍觀的人更是瞪大雙眼紛紛打理着庄凈,看得她又羞又氣,不客氣地給藍宏樂一個白眼。“喂!你別亂說話……”
他身體立刻靠近她,曖昧地在她耳邊低語。“這是事實呀!畢竟我們都已經那麼‘親密’了,要不要說出來讓大家評評理?”
“你……”庄凈氣得說不出話來,臉上的紅暈看來竟是嬌羞萬分。
望着那雙噴怒的眼眸,藍宏樂萬般溫柔地徇問着:“小凈凈,你說該怎麼處理這個男人?要剁掉他的手,還是挖出他的眼珠子……或是將他送到警察局?”
此時灰狗趕緊出來為朋友求情。“藍先生,我朋友喝醉了才會得罪這位小姐,請您高抬貴手放過他,我保證他再也不會來酒店……”
“是嗎?但我聽到的消息不是這樣……”藍宏樂挑起眼眉,不以為然地看着灰狗,“不只是他,你那些朋友似乎將我這裏當作沒人管理的酒店,對我的小姐想摸就摸、想抱就抱,這點你難道都不知情?”
灰狗頓時臉色大變,卻無法辯駁。
藍宏樂不再理他,逕自問着庄凈:“小凈凈,這件事你說了算。”
庄凈卻是感到不可思議,本以為酒店的經營者只會站在客人的立場,完全將女人視為沒感覺的商品,藍宏樂的態度卻讓她完全改觀,也讓他的火氣消了一大半。
“哼,動不動就剁手挖眼珠的,我才不像你這麼野蠻!”她這才甘願地鬆開男人的手,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算了啦!我看他這雙手十天半個月也動不了,就當已經受到懲罰……”
“就照你說的……”藍宏樂臉上的溫柔只對庄凈,一轉身對着那名男子,眼眸冷冽得令他不寒而傈。“這件事就到止為上。以後如果讓我知道你敢再上‘金銀豹’或是騷擾我的女人,下場就不只這樣。”
“我再也不會了!謝謝小姐……謝謝藍先生……”男人拖着脫臼的手猛鞠躬,藍宏樂則是揮揮手要他離開。
接着他又看向一臉不服氣的灰狗。“灰狗,陪你朋友回去,兩個人一起好好反省。你的職務由阿昌暫代。”
藍宏樂一向賞罰分明,灰狗的跋扈已惹得底下人不滿,這次正好藉機換掉他。
“是。”灰狗態度雖然恭敬,但眼底卻寫滿不服氣,對庄凈投以一個怨恨的眼神,才攙扶着朋友離開。
“好啦,各自回到工作崗位!剛剛引起的騷動務必好好安撫客人的情緒,今天的坐枱費一個小時由公司買單。”事情已經解決,藍宏樂身邊的助理趕緊驅離人群。
一些小姐臨去前都對庄凈投以佩服的眼光,有的還拍手致意。
“第一次來找我就引起這麼大的騷動,不愧是我的女人!”藍宏樂一副以她為榮的模樣,含笑的眼眸望着庄凈,身體貼得她好近。
“認是你的女人!”她反射動作地後退一步,像被踩到尾巴般反駁着,“要不是有事找你算帳,本姑娘才不屑來這種鬼地方!”
該死的樂虎!只要他一靠近,她的心窩就像飄在海上的小船起伏不定,而且今天的他看來有點不一樣,似乎更具威脅性,但又不像之前那麼惹人厭……
“要找我算帳?呵呵,那我們得找個地方好好算啰?”開朗的笑顏閃露幽黯的眸光,在他眼裏,她一天比一天更吸引他,今天比上次見面時看來更可口!
“在這裏談就好!”庄凈不想再與藍宏樂獨處,這傢伙實在太奸詐,她怕自己又會掉入他的欲-望陷井。
“在這裏……你不怕我不小心說出那天在房裏發生的事?”藍宏樂望着四周的人來人往,故意裝作蠻不在乎,“我是不在意啦!只是那天有人叫得好……”
“你還說!”庄凈反射性地捂住他的嘴,忘了這樣的舉止有多曖昧。
藍宏樂卻伸出舌尖舔弄她的掌心,一陣戰慄如觸電般傳導至全身,她趕緊縮手,掌心不斷磨擦着運動褲,留在上頭的水漬雖然擦乾了,但麻麻的觸感卻揮之不去。
他故意舔唇,笑得極為滿足。“那就到我辦公室去說,我保證不會說出上次發生的事…
…”他假裝關上拉鏈般緊閉着唇,指着電梯方向,一副謙君子的模樣。
庄凈先是警戒地看着他,遲疑了三秒才快步走進直達總裁辦公室的電梯,藍宏樂的貼身保鏢已在裏頭待候;藍宏樂嘴角一揚跟着進入電梯,庄凈連忙往旁跨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電梯直達三十一樓,意外地和酒店的金碧輝煌完全相反。辦公室的裝簧採用鑄鐵和玻璃材質,色調以黑白為主,架構出一種冷調威嚴的氣勢。
穿過寬敞的走道,兩旁皆是玻璃隔間的辦公室,裏頭的人紛紛以好奇的眼光看着走在總裁旁邊的女人。
藍宏樂吩咐秘書不接任何電話,直接帶着庄凈進他的辦公室。進門后,庄凈便站得遠遠的,一臉戒慎。
“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如果你想我的話,可以大聲說出來,這房間隔音做得不錯…
…”藍宏樂露出笑容朝庄凈逼近,庄凈卻覺得此刻的他更加虎視耽耽,或許因為這是他的地盤。
“我是拿這個來還你的……”她從口袋掏出兩萬元遞給他。本想如當初所想地將錢砸在他臉上,但此刻卻有所遲疑,“我不要你的錢!你當我是什麼女人?用過之後就給遮羞費,還是以兩萬塊想買我的清白?”
她一臉凜然,腰骨撐得好直。瞧見他眼底的柔情,她心底突然湧現無限的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今天見識了他的權勢有多驚人,直覺他只是無聊尋她開心,把她當成那些酒店小姐般隨意玩弄,有如那個騷擾她的男人,只要事後付錢了事即可。
庄凈努力眨去眼角的淚光,雖然身處“敵營”削弱了氣勢,但她的自尊可不會因此屈服。
藍宏樂沒有接過那兩萬元,只是緩緩走到庄凈身前,一直以溫柔的眸光凝望着那張倔強卻委屈的小臉,心底充滿了不舍。
“我從沒這麼想……”他正色地說著,不再嘻皮笑臉,“我只是想為你付出些什麼,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對你是百分之百的真心,絕對不是玩弄。”
她的正直坦率令他激賞不已,但真正征服他的卻是她眼角閃動的淚光,讓他的心化為一攤水!他寧可她大發脾氣,甚至打他、罵他,也不願意見她難過或受委屈。
本以為對她的感覺只是小時候的依戀,但他終於弄清楚那不單單隻是孩提時的單純喜歡,那是從未有過的強烈情感。
他的心為她跳動,情緒為她起伏波動,他的身份一分一秒都渴望着她……
他很肯定那不是愛!他很想大聲說出對她的愛意,但又顧忌她的反彈,畢竟重逢的第一天起,她便沒有給他好臉色。
藍宏樂難得的認真表情在庄凈眼裏感到十分陌生,眼底的熱切和真誠更令她的心坪然亂跳,反倒不知如何面對他。
同時,她腦中響起了警訊,因為這樣的他好似隨意就能衝垮她內心的防衛。
面對無法掌控的狀況,她只能以更激烈的反擊掩飾脆弱。
“少來這一套!”她寧願討厭他,也不願相信他眼底流露的真情,這樣至少她是安全的,心緒不會為誰牽動。“笑死人了!像你這種人會有真心,那全台灣的黑道都跑去開救濟院了!”
見她眼神閃爍不敢真視自己,藍宏樂看出她的心慌,也猜出些刻她內心的掙扎。因為她真如凈媽所言是個透明人,閱人無數的他自然一眼就看穿。
單純的她有如這世上最後一塊美玉瑰寶,他會將她捧在手心裏小心翼翼地呵護,絕不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