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龍婷婷睡不着

17．龍婷婷睡不着自從哥哥龍嘯天不到五點就被電話匆匆叫到醫院去了以後，那個一直鬥不過小仙女的龍婷婷就再也沒有睡著了，獃獃的看着窗外的天色慢慢變亮。雖然她不在二十四號樓，而是身在與那座居民樓相距不過三個公交車站的另一棟豪華的大廈里，卻是身在今天清晨有不少人從四面八方奔來的長江邊上的那座城市裏。

家裏依然是一片靜寂，爸爸龍慶豐和崔姨的房裏還是沒有一點動靜。這也難怪，像今天上午這樣一個電話就把龍嘯天叫到醫院去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平常極了。一個外科醫生，又是主任醫師，還有些醫術精湛的名聲在外，加上又是所在科室的負責人，但凡是重要的急診，但凡是生命垂危的病人，但凡是還有一線希望，都會轉彎抹角的托關係走門路找到他，讓這位龍家大少站在手術台前，哪怕是不親自動手，就是站在無影燈下看看也行，所有的病人家屬都相信，只要這個戴着眼鏡，有些書卷氣的主任醫師站在手術室里，死神就會敬而遠之。

年紀輕輕的就成為了神奇人物，其實按照書生的話來說，不過就是“瞎貓碰上了死老鼠”，只不過是把握了一個機遇而已，不過是有些運氣好而已，不過是自己有些膽大包天而已。

一次是和他讀研究生的導師一起給京城的一位政府高官做手術，因為他是那位白蒼蒼的導師最得意的門生，所以特意把他叫去當助手，在手術台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龍嘯天卻有些驚人的現，小聲地對導師說出了他的一些擔心，居然驚出了那位被稱為醫學權威的導師的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手術以後，那位高官會因為胸腔的慢慢滲血而最終死去。他的導師按照他所說的辦法修改了手術進程，後來也沒有貪功和隱瞞，把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那位康復得很好的高官，還對自己的學生倍加讚揚。後來，那位高官去視察三峽庫區對口支援的時候曾經路過這座城市，專門約見了龍嘯天，還當著所有的人把他稱之為“救命恩人”。

再就是一位實施了心臟移植手術的中年人，老是感覺身體不舒服，老是感覺心臟快要衰竭了，到過省內外不少的大醫院，看了不少的名醫卻無功而返，全都說不出原因，要不就是胡說八道。慕名找到了龍嘯天，主治醫師微微一笑，卻叫他每天三次去爬大樓，“越高越好”，這是違背醫學常理的事，誰都知道做過這種手術的人要格外保持心臟的平靜和穩定，誰都認為這個書生是瘋了，是中了邪，但那個患者卻相信了他的話，說他不僅是手到病除的再生華佗，也是楊神仙的徒弟，就依言而行，居然奇迹般的好轉了，逢人就說他是“神醫”。

最著名的莫過於一個因為患了大腿骨癌不得不要做截肢手術的女孩子在醫院的樓道里哭得像個淚人，他捧一本書邊走邊看，恰好從那裏走過，恰好聽見了她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又恰好抬頭看了她一眼，就起了惻隱之心，就在這個女孩子面前蹲了下來，就像他平時看書那樣認真的把女孩子拍的所有的片子看了又看，就把她背了起來，在峽州的那些幽深的小巷裏請了一位老中醫，在那個女孩子的腿上扎了無數的銀針，整整一個月，龍大少爺天天風雨無阻的背着她去求醫，不知怎麼居然請動了楊神仙，親自到醫院給她做了半個月的氣功治療，以後，那個女孩子用自己的雙腿走出了醫院，誰都說是個奇迹，誰都說他是神醫。他卻只肯接受那個女孩子的母親送來的一籃土雞蛋，笑着謝謝人家：“您不知道，我家有一個喜歡吃雞蛋的妹妹。”

那個妹妹說的就是她，龍家的千金小姐，百佳公司負責財務的副經理，一個漂亮的出奇、任性的出奇的女孩子。那個從小就被人稱作小龍女的龍婷婷從小就喜歡吃雞蛋，小小年紀的時候就敢和當時長得像《小兵張嘎》裏面的胖墩似的、王大力的親侄子王曉磊比賽吃雞蛋，那個被她稱作屁小孩的小男孩輸得口服心服，俯稱臣，不過背後卻叫她“旦旦”，一種諧音而已。到了上大學的時候，人家曾經創造過一項全校紀錄，一個人在一刻鐘之內風捲殘雲般的一口氣吃下了十二個雞蛋，而且轟動一時，大家就都認識了這位心高氣傲、又潑辣又漂亮的女生。不知為什麼，這件特大新聞居然傳回了峽州市，所有的南正街的老住戶全都笑得半死，二十四號樓的人甚至又有人重提那個早就銷聲匿跡的屁小孩所說的那個“旦旦”。

後來再也沒有那樣的壯舉了，只是依然喜歡吃雞蛋，無論是煎、炸、炒、煮、蒸、鹵，樣樣都能吃得津津有味，樂而不疲。奇怪的是，一般的女孩子現在都在節衣縮食，為了保持身材苗條，甚至不吃早點，拒絕晚餐，只用蘋果、西紅柿和白開水保持生命，卻依然像氣球似的無限膨脹，可龍婷婷就是吃的再多，也依然身段苗條、相貌俊秀，越長越像個骨感美女。王大力就會無限感慨地說：“上輩子一定是個窮人家的丫頭。”他還會唱那《不忘階級苦》：“天上佈滿星，月牙亮晶晶。生產隊裏開大會，訴苦把怨申……”

“言之有理。”龍嘯天就會捏着她那像秋天的蘋果一樣紅潤的臉蛋說：“社會主義的優越性怎麼就不能在我妹妹身上體現出來呢？”

“我要氣死了！”她就會用拳頭去打着兩位哥哥：“我會給唐姐和朴姐姐打電話，說你們在外面風花雪月的沾花惹草，又去找別的女孩子。”

“那太方便了。”王大力根本不在乎：“打什麼電話？你朴姐姐就在廚房給你做飯呢，現在就去告狀去。”

“小龍女。”她哥哥也不在乎，還敢去揪她的兩條小辮：“這個理由是不是過於虛假了？能不能拜託你再找一個新穎一點的創意？要不要向那個屁小孩請教一番？要一個錦囊妙計？”

龍婷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是因為他哥哥的清早出門影響了她的睡眠，馬長喜還不止一次的笑話她，說她“睡得像只懶貓。”雖然龍嘯天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又是家族事業的當然繼承人，尤其是百佳公司在中小板上市以後，就展成了擁有數億資產、旗下有近五十家連鎖市、便利店和大商場的大型上市公司。龍家大少卻還是那副書獃子脾氣，有些傻傻得可愛，固執的認為自己“只能當個與世無爭、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的醫生”，既不願涉足經濟領域，也不願放棄自己的醫學事業，連公司總經理的位置也是父親龍慶豐強迫之下才勉強掛了一個虛名，日常的事物，公司的運作和人員的安排一概免談，除了嘔心瀝血的給病人治病，就是去當楊大爹的徒弟，再就是和他的朋友兄弟打得火熱。但他肯定是個好哥哥，對朋友仗義，對家人友愛，對事業忠心，對他這個妹妹當然更是關懷有嘉。就是自己找女朋友，也能投其妹妹所好，把她最喜歡的偶像請到家裏來，能有一個大明星做自己的嫂子，小龍女當然一萬個高興了。

睡不着也不是因為百佳公司今天將要舉行的二十周年盛大慶典。忙忙碌碌的籌備了半個多月，開了無數次籌備會，想了無數個新穎的方案，做了好幾次總體設計，總算是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獅子、龍燈、採蓮船、腰鼓隊、舞蹈演員、電台、電視、報紙的記者、節目主持人，還有服裝模特、幾個歌星、小品演員和管弦樂隊。在他們家所在的這座長豐大廈的樓下，百佳市最大的旗艦店的門前搭了一個很大的舞台，安排幾十個貴賓席，到處張燈結綵，全場商品“驚爆價”、“酬賓價”、還有各種趣味遊戲、才藝展示、幸運魔方、禮品贈送、中午在耀東酒樓舉辦的慶典答謝酒會、晚上在百佳大廈舉辦的焰火晚會、一連三天的露天舞會，還有……當她把慶典的計劃書交給她的父親，百佳公司的董事長龍長慶手裏的時候，他很快就批准了，只有一個要求：“慶典，就是喜慶、熱熱鬧鬧、高高興興、別把事辦砸了。”

那是不可能的，龍婷婷從來沒辦砸過，早就是這方面組織的能家好手了。龍慶豐還是叫住了她，眼睛望着她的臉：“大家都歡天喜地的，只有你一個人愁眉苦臉的，小龍女是不是又在欺負人家？”

她就極力否認。可是她爸爸根本不聽女兒的解釋，因為這個精明的商人知道問題一定是出在她的身上，而且因為這位董事長還很喜歡那個傢伙，從小就喜歡，而且說得理直氣壯：“看着長大的，當然知根知底嘛。”

睡不着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個傢伙，因為那個傢伙來的那條短訊。龍嘯天走了沒有多久，天還沒有亮，她剛剛朦朦朧朧的要進入夢鄉的時候，那條短訊就過來了，突如其來的，驚心動魄的，也是她一直在盼望、在害怕着的那條短訊，就是那個傢伙用他習慣的那種根本不聽人商量、也不讓人解釋的口吻過來的那條短訊：“嗨！旦旦，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