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想告我毀約或怎樣都可以,我也可以把所有的財產都賠給你,但是請你別傷害喜樂和BOBO的寶寶,好嗎?”即使天都已經塌下來壓倒頭頂,莫優還是不忘幫那些未出世的小狗狗求情。
這份執着反常地感動了夏天闊,一如之前願意把喜樂交給她的不尋常。
“你為什麼執意要留下那些小狗?雜種狗根本沒什麼價值……”生意人凡事講求利益與效率,更不可能做出損己之事,因為他是如此寶貝喜樂,不會讓他冒着危險生下不想要的小狗。
莫優急於反駁,“對我來說,每一隻狗狗的出生都有他的價值,就拿BOBO來說,他剛出生沒多久就被丟棄在路邊,但是緣分讓我們相遇,他讓我找到開寵物店的信心,也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充實,這就是每隻狗存在的價值。即使他是雜種狗,但BOBO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就像你對喜樂的疼愛,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啊!”
她自然地將手掌放在心窩上,模樣看來極為真切,卻也說到夏天闊的心坎,他的確疼喜樂像疼自己的孩子一般。
“你果然伶牙俐齒…”但他卻不直接承認被她說服。夏天闊外表看來冷酷,內心卻沒他自己想得那麼鐵石心腸,只是想得比較實際。喜樂懷第一胎的風險較高,但順利生產的機率也不低,如果懷孕過程受到悉心的照料……他不斷衡量着她的話,腦中忽然萌生不曾有過的念頭。
雖然這樣做對他並沒有好處,或許最後可能犧牲了喜樂,但盤旋腦中的主意竟令他感到微微興奮。
“這樣好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可以保證讓喜樂平安產下小狗,我就放過它們,這些小狗的撫養權歸你。”他說得淡然,深邃的眼眸卻閃動着玩味的光彩。
抬頭仰望的莫優不自禁陷入那謎樣的眼波中。“我……有什麼本事?我又不是獸醫……”
這個男人的眼睛好像藏着某種磁石,有時讓人不敢直視,有時又難以移開目光,尤其現在看她的眼眸好似打着什麼主意;但那樣的提議卻又令她心底泛出微微的興奮……
“我可以留下喜樂的胎,但你必須住進我家親自照顧它,直到它平安生產為止。”他平靜地宣告着。他只是想測試這個女人能為這些小動物犧牲到什麼地步?如果每個生命都有它的價值,那他要看看她的價值在哪裏!是個能言善道、只做表面功夫的女人,抑或如她表現出來的認真執着、熱愛每個小生命?
他向來不做沒意義的事,但這個女人卻能激起他“善心”的一面、或許他也想知道自己身上還有沒有這個東西,更想摸清她的本性。
而且,喜樂需要一個“特別看護”,她是最適當的人選。
莫優猜不透他的轉變,只覺這提議聽起來匪夷所思。“那……我的店怎麼辦?”
“你不是說過這家店是你僅有的?今後理所當然由我接收。依我的估計,這家店的產值一年不過一百萬,大概凈賺個八成,就分七年攤還本金及利息。等喜樂生下小狗,你繼續回來店裏工作,但扣除管理費用手利潤全歸我,你就當做白工還債七年,還算合理吧?”
夏天闊理所當然的接收她的賠償,而且很快做出處分,在莫優眼裏看來有如吃人不吐骨頭的冷血魔王。但莫優無從選擇,雖然她還是搞不清楚錯在哪裏。況且,一家小寵物店怎麼斗得過大財團?這樣總比關掉寵物店並且要她拿出五百萬還債來得有人性,看來她還必須感謝他的寬容。
儘管百般不願,但莫優還是得向現實低頭。
“是的,夏先生,我也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賠償你的損失。”她的語氣還算平靜,卻顯得有氣無力。
“那小狗呢?還要不要?”夏天闊還真不喜歡她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他寧願這女人像之前那樣信心滿滿,甚至無懼地響應他的凌厲眼神。
“我要!”一提起狗狗,莫優的精神就來了,連忙露出急切的表情。
“那就跟我回家!”夏天闊說得淡然,“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事情發生得那麼突然,莫優還真有些慌亂。
“給你三天時間處理手邊的事。三天後我會先叫律師帶和解書過來讓你簽。原則上你還是這家店的負責人,你不在這段期間,我會找人來當店長,原有的員工也繼續留任。不過,以後店裏所有帳目都必須由我公司的會計部門審核,每月盈餘直接匯入我的帳戶……”
他接着逼近莫優身前,居高臨下的姿態看來極具威脅感。“這三天你別想跑,我會派人盯着。如果你逃走了,我有辦法以敢快的速度揪出你送進監獄!我向來說話算話。”
莫優努力咽下狂猛的心跳,他那警告的眼神就像主宰地獄的魔王,正宣告着她這輩子只能永遠被困在地底深處,但她仍挺起背脊不願被打倒。“我……同樣說話算話!”她已經輸掉未來,不想連自尊都賠上。
“很好。”夏天闊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莫優卻讀不出那抹微笑的含意。
她還在做垂死掙扎。“那……照顧喜樂這段時間,我可以帶BOBO去嗎?”
“你以為我會讓欺負喜樂的壞蛋進家門嗎?”夏天闊輕嗤一聲,彷彿嘲笑她的天真,隨之掉頭離去。
目送高壯的背影,莫優隱約看到他背後長出一對黑色翅膀,猶如魔王的羽翼。
她如泄氣的皮球跌坐椅子,全身冰冷得直發抖,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一場惡夢,卻始終猜不透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
不知失神了多久,直到耳邊一直傳來異樣的聲響,莫優轉頭一看,BOBO前腳正趴在玻璃門上,不斷以右掌晃動把手。
“BOBO!”她反射地起身衝到玻璃門前看着第一次做出這個動作的狗兒,終於知道百密一疏的破綻所在!
她以僅存的力氣打開玻璃門,BOBO連忙繞在她身邊撒嬌,她跌坐地上抱着BOBO的頸子,欲哭無淚。
BOBO歪斜着頭任由她抱着,心裏想:媽咪,你怎麼了?
“呵呵……同學,沒想到你這次會這麼小題大作,杠上一家小小的寵物店,還出動我這個大律師……”
“海天航運集團”專屬律師孫千一走進總裁辦公室,便出言糗着從小到大的同學兼玩伴。
“簽了嗎?”夏天闊白他一眼,伸手討取孫千手中的和解書。
“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簽了……”孫千將手中的紙袋遞給夏天闊,卻是一臉好奇,“說真的,你幹嘛對人家趕盡殺絕呀?她的過錯不過是不小心害喜樂懷孕,要人家賠五百萬未免太過分了吧!”
孫千對好友的大費周章還真感興趣。出生航運世家的夏天闊從念私立小學時代就出類拔萃,同窗十二年,夏天闊一直過着嚴謹自律的生活,為著繼承家族企業做準備。高中畢業后兩人同時到美國念哈佛,一個學企業管理,一個念的是法律。待夏天闊自父親手中接掌“海天航運集團”,孫千的律師事務所便負責“海天”的法律相關事宜。
據孫千對老同學的了解,夏天闊凡事講求效率,從不浪費太多時間在不相關的事情上,這次去大費周章卯上寵物店老闆娘,讓他有些匪夷所思。
夏天闊卻絲毫沒有罪惡感,“像那種半調子的女人只會靠嘴巴做生意,一點都不可靠。我身為消費者,當然要討取屬於自己的權利,並給不負責任的生意人一點教訓!”他仔細看着合約上的簽名,這才記得莫優的名字。
孫千為他的理直氣壯更是感到疑惑,不經間地提起:“不過那位莫小姐……長得挺甜美的。”
甜美是想像她笑起來的模樣,因為今天的莫優始終深鎖眉頭,孫千還真擔心那副纖弱的肩膀能否找起這樣的責任?
好友的讚美讓夏天闊直覺想起莫優說著“你回來啦”時的笑臉,那似乎已經在他腦中生了根,但他不會對任何人承認這一點,甚至是自己。“是吧?我沒注意……”
“的確很少有人能引起你這位大總裁的注意,尤其女人!”孫千精明的眸光沒有錯過好友瞬間的發愣,他的表情和做法都太不尋常了……
夏天闊生來就是為了繼承“海天航運集團”,向來是為了工作而活,很少對任何人產生“興緻”,工作狂且大男人的他已經嚇跑三任女朋友了。
孫千感覺這次似乎不太一樣,他有預感,這個叫做莫優的女人將會改變夏天闊的生活,不管更好或更糟,他都樂觀其成!
“我沒有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上面。”夏天闊冷冷地打斷好友的意有所指,重申自己只是就事論事。“人呢?”
孫千故意裝傻。“誰呀?”
夏天闊沒好氣瞪着他,“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這位大律師不要命地杠上他最大的客戶。
“莫優。人呢?”第一次說出這個名字,夏天闊竟感到不自在。
“哦……那個小可愛呀?照你的吩咐簽完約后就直接押解到看守所呀!”孫千以行話房間誇大莫優的處境,並裝出心疼的表情,“可憐呀,你真該看看她離開寵物店時的樣子……”
之前夏天闊吩咐孫千簽完約直接將莫優帶到他家,開始負起照顧喜樂的責任。
“她……怎麼了?”夏天闊微皺着眉,直覺地想起所有女人會有的反應,“該是哭哭啼啼博取同情吧?”
“錯!”孫千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搖晃,“剛好相反。她一臉平靜,就是這種隱忍的表情才讓人感到心疼呀!”
“有什麼好心疼?做錯事就該付出代價,這就是做生意該承擔的風險。”
夏天闊說得毫無感情,但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想像她的表情;而且,孫千的口氣讓他很不是滋味。“你如果心疼,就幫她付這五百萬。”
“我呀,還是別瞎攪和,省得有人白白賺了五百萬,還暗自罵我多管閑事!”孫千才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因為夏天闊口氣中的酸度已經泄漏了心思。
“那就管好你自己的事。”無視好友的調侃,夏天闊冷冷地回他一句,接着又埋首於計算機,間接下了逐客令,“不送了!”
孫千聳聳肩,對他的冷漠早就習以為常。“不敢勞駕!等到需要出動我這個大律師時,夏總裁儘管吩咐吧!”
孫千揮揮手離去,夏天闊頭也不抬地揮了一下手,盯着屏幕的眼神卻沒有焦距。
她——已經在他家,這樣的想法竟讓他萌生早退的念頭。
夏家的豪宅位於置高點,佔地兩百多坪的獨棟洋房後方有花園和游泳池,望下去就是整個天母小區。
莫優卻沒有心情欣賞這副美景,豪宅的現代簡約風格也引不起她的興趣。
對她來說,這只是個牢籠,她已經開始倒數計時,等待重獲自由那天的來臨。但想到那五百萬的債務,她便感覺好沉重。
“這是你的房間,浴室在走道在盡頭……”管家羅太太依照夏天闊的吩咐,將她安排在一樓客房。
這位在夏家服務幾十年的女管家看來十分嚴謹,無論髮型或穿着都打扮得一絲不苟,一雙小眼總是由金框眼鏡后冷冷打量着莫優,令她想起高中時代宿舍的舍監。
“謝謝。”莫優將簡單的行李放在單人床邊,淡淡地掃了房間一眼。
都已經到了這等地步,睡哪裏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