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把自己的衣物全脫了,也把阿古的衣物脫了,然後鑽進被子裏,用她暖呼呼的身子貼上他赤裸的胸膛,幫他取暖。

“別放棄,你一定要撐下去!”她不停的在他耳邊說話,雖然他現在神智不清,可能聽不到她說的話,但只要有任何一點機會,她都不放棄鼓勵他。

用身子為他取暖,就算這麼做有損她的名節,但她不在乎,或許別人覺得她傻,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因為她喜歡阿古,打從進入墓室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沒有理由的喜歡上他。

她長這麼大,從沒喜歡過一個男人,阿古對她來說,就像是深埋在地底的寶藏,是她發現了他,將他從古墓裏帶出來,她相信這是老天爺的安排,老天爺要她救他,所以她義無所顧,也認定自己對他有責任。

她對他的喜歡是很純粹的,當她喜歡上一個人時,就會默默的為對方付出,不求回報,只要阿古可以好起來,她也會很心滿意足。

她不懂這世間情為何物,只懂得自己能夠為喜歡的人做一些事,心中會有甜甜暖暖的幸福,大不了一輩子不嫁人,因為她很清楚,倘若自己有機會救他卻沒行動,她一輩子都會後悔的。

有了這份覺悟后,她不再猶豫地勇往直前。

她有她的身子去溫暖他冰冷的軀體,雙手還不停的搓熱他的肌膚,就這麼抱了他一整夜,幸好不負所望,在清晨時,他的身子已回復溫度,不再受凍顫抖,而一整夜沒合眼的她早已精神疲憊。

她穿上衣裳,溫柔地為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望着他安詳的睡顏半晌后,才步出房門,看見曲老頭趴在桌上睡著了,心想也難為他這把老骨頭了,被折騰了一整夜,肯定累壞了。

她拿了件薄毯為曲老頭蓋上,這輕微的動作,還是驚動了曲老頭。

“丫頭,你醒了?他怎麼樣了?”

“放心,他的身子回溫了,倒是你,累壞了吧?”望着曲老頭一夜不得安眠的疲憊,她心中甚是心疼。

曲老頭立刻進房去看看阿古,並為他把脈,確定他脈象平穩多了,也鬆了口氣,和寧丫頭到外邊說話。

“多虧了你,讓他度過險境,他知道你這麼為他,一定不會負你。”

她忙道:“不,千萬別告他。”

曲老頭大感意外的問:“你不想讓他知道?”

她堅定的搖頭。“不想。”

這可把曲老頭搞胡塗了。“丫頭,你肯這麼救他,不就因為喜歡他嗎?”

寧紫燕臉蛋微紅,語氣依然堅定。“我是喜歡他,就是因為喜歡,才不要他為報答恩情而對我負責,就算他要,我也不願意。”

“你這樣為他着想,真的不後悔?”

“後悔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救他,若貪圖他回報,等於為了利字。”她搖頭,語中中有着女中豪傑的瀟洒。“當我喜歡上一個人時,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而不求回報,因為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曲老頭望着她堅決的神情,先是搖搖頭,接着又點點頭,搖頭是在為她可惜,點頭則是讚許她的豪情。

“我明白了,好吧,我不會告訴他,這小子真有福氣,碰上了你這個貴人,不但救了他,為他做牛做馬,還讓他佔盡便宜,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怪了,我這一世行醫救人,也積了不少功德,怎麼就沒一個女人讓我佔便宜?”

寧紫燕笑罵道:“臭老頭,你怎麼沒福氣?有我像女兒一樣照顧你,三不五時來探望你,幫你掃地洗衣挑水和劈柴,炒炒下酒的小菜,白天嘛,陪你說書解悶,晚上嘛,陪你飲酒對月當歌,不讓你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地里孤獨一輩子,等我發了財,還要蓋一棟大宅子給你住,請十來個傭僕,三餐有人伺候,日常有人打理,讓你安享晚年,這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知道嗎?”

“是是是,這豈只是三世修來的福氣,根本就是十世修來的哪。”

這一老一少說話兼鬥嘴的笑鬧着,他們像朋友,也像父女,有着人世間最單純的關懷和親情。

躺在床上的李熙靜靜的聽着這一切,把寧紫燕和曲老頭的對話一字不漏的收進耳里,他沒讓他們知道自己早醒了,沉默的靜觀一切,想不到這兩人與他素昧平生,毫無關係,卻願意不求回報地救他這個陌生人。

江湖險惡,誰不為名利爭個頭破血流?朝廷更甚,為了爭權奪利,兄弟間也可以互相殘殺,對自己下毒之人,恐怕就是其中一名兄弟所為,諷刺的是,最後救自己的卻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昨夜他受冰寒襲身,昏迷中感到一股溫暖包圍自己,夜裏緩緩醒來,見到紫燕睡在身邊,她暖呼呼的肌膚貼着自己,那份軟玉溫香的觸感到現在還留在他身上。

以膚暖吾,不欲吾知。他閉上眼,唇角浮現淡淡的笑,現在是天知、地知,吾亦知也。

寧紫燕持續不眠不休的照顧阿古,加上曲老頭的醫術,總算讓阿古的傷勢有了起色。

當她從城裏回到曲老頭的茅廬時,在曲老頭的告知下,她因阿古蘇醒的好消息感到精神振奮。

“真的?他醒了?太好了!”她驚喜的放下布袋,等不及要去看他,但被曲老頭拉住,她疑惑地轉頭,瞧見曲老頭搖頭嘆了口氣,她立刻察覺不對,忙問:“怎麼了?”

“他雖然已經度過了危險,但也付出了代價。”曲老頭很遺憾地告訴她壞消息,她聽了這后神情黯然失色,原本的好心情罩上了厚厚一層烏雲,一顆心變得好沉重。

“是嗎?他……他雙腿不能走?”

“好好安慰他,並且勸他吃點東西,他能活下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擔憂的問:“他沒吃東西嗎?”

“醒來后只喝了點水,在曉得雙腿不能走後,他便不肯進食。”

可以想見,雙腿不能行走的惡耗對阿古的打擊很大,換成任何人,都會感到挫敗和頹喪的。

她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她思考半晌后,才去找阿古,不過在進房之前,她先從布袋裏拿出一個油紙包,深深做了個吐納后,才掀開布簾,輕輕跨入房內。

她見到阿古面無表情地半躺在床上,目光遙望着窗外,俊美蒼白的臉上滿是黯然,這景況任誰見了都會於心不忍。

她感到心口一陣揪疼,隨即甩甩頭,逼自己振奮起精神,用着爽朗的語氣上前打招呼。

“阿古,曲老頭說你醒來了,真是太好了。”她一邊說一邊走向他,坐在床邊,將手上的油紙包遞上前。

“瞧瞧我帶了什麼來給你,這是富貴包子,很好吃喔,我特地買來給你嘗嘗。”

俊美的容顏轉向她,目光也從遙遠的窗外落在她這一頭,看着她手中油紙里的包子,扯了個淡笑,那笑,不過只是嘴角牽動罷了,隱藏不了他眼中的黯然神傷。

“謝謝。”

她把手更移近一點,勸道:“喏,吃吃看,很香的呢。”

他輕輕搖頭。“我不餓,你吃吧。”說完后,他的目光又落回窗外那遙遠的地方,遠得雙目沒有焦距,讓人看了更加不忍心,心口再度被牽扯了疼痛。

“你大病初癒,不吃東西怎麼行。”

“我吃不下。”

她明白他的心情,不能行走,變成一個有殘疾之人,他現在肯定沮喪不已,倘若換成是她,一定當場痛哭流涕,想到這裏,她都要為他掬一把淚了,但是憂傷並不能解決問題,她相信凡事總要試了再說。

“你的雙腿現在不能動,不代表將來不能走,難道你就這麼放棄了嗎?”

他的神情依然黯然。“姑娘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已經是個廢人。”

聽到廢人二字,讓她莫名的升起無名火。

“才不是呢!”

她突然提高聲音,令她愕然的看着她,就見她氣呼呼的指着他大罵。

“你的腿又沒斷,還長在你身上,它們只是暫時沒知覺而已,你的病情才剛有起色就妄下結論,也太對不起我和曲老頭了吧!這幾日來,我們不眠不休的照顧你、醫治你,從沒說過泄氣話,你才一醒來就放棄你自己,依我看,你的腿沒廢,是你的心廢了!”

想不到她這個局外人竟比他這個當事人還激動,他先是呆愣得望着她,不一會兒沉下臉色。

“你不是我,不了解我的感受。”

面對他冷沉的神情,她一點也不退讓,甚至和他辯論。

“我怎麼不了解,別以為只有你遭受過不幸,你可曾試過夜夜不得安眠、日日活在恐懼之中,但心隨時有人會加害你?你可曾試過流落街頭,天寒地凍,只求有一件厚毯可保暖?你可嘗過沿街乞討,忍受唾罵,只為了那區區一口飯吃;還有顛沛流離,沒人可憐,連其他乞丐都來欺負你的日子?你能想像那有多麼生不如死嗎?告訴你,這些我都嘗過,但我活下來了,還活得好好的,因為我從不喪志。”

她兩手扠腰,一副孔老夫子教訓人的模樣,指着他大聲數落,讓他聽得愣住,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她哼道:“我是沒念過多少書啦,但也知道做人不可懷憂喪志,一旦喪志,就什麼都完了,你的腿又不是沒了,只是還沒睡醒,你怎麼知道它們不會醒來!它們喜歡貪睡不行嗎?”

最後這一席話像在罵人,聽起來卻又挺逗的,打從他發現自己雙腿不能動時,內心的確被悔恨和絕望給佔據,想不到這丫頭居然對他劈頭開罵,而且句句不饒人。

如果她安慰他,他肯定聽不進去,但她卻反過來很認真的罵他喪志,不怕激怒他,不可否認的,她這一席話還真的說動了他。

他很驚訝,想不到她年紀輕輕,吃過的苦卻不少,黯然的黑眸里反倒被她激起一絲光芒。

望着她的怒容久久,他原本沉下的臉色也逐漸恢復平靜,雙腿貪睡?虧她想得出來。

“你認為我的雙腳會好?”

“不然!你可知道,當初帶你來找曲老頭時,連他都不是很有把握能救回你,可是你活下來了,還好好的在這裏跟我說話,你因為毒性侵入了內傷,需要時間休養,我相信假以時日,你就能走動了,說不定還會恢復記憶呢!”

他沉吟了會兒,問道:“萬一恢復不了呢?”

“你不堅持下去,怎麼知道最後的答案?我只知道,如果你現在放棄,就一定沒機會了。”

大道理的話誰都會說,但是從她口中說出來,就是那麼理所當然,她的誠意展露無遺,對他充滿信心,毫無懷疑的相信他可以做到。

他靜靜的望着她,眼裏閃過異彩,唇角緩緩彎起一抹迷人的笑。“好,我信你。”

見他笑了,她也咧開了笑靨。

“這還差不多,喏,吃吧,不吃沒有體力,對你目前的狀況有害而無益。”她把包子遞給他。

盯着手中的包子,他臉上的黯然逐漸退去,神情轉成了堅毅。

“你說得沒錯,不堅持下去,怎麼知道最後的答案。”他今天沒死,就是因為堅持到現在,那些奸人想害他,結果呢,他卻九死一生地活了下來,這結果誰會想得到?他的確不該現在就放棄。

寧紫燕很高興他聽進去了,忙再補了一句。“而且說不定過幾個月,你的記憶就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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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墓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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