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們硬是給她換上一件新衣裳,把她從頭到腳打理好,直到滿意了才罷休。
宮女們對她命令。“走吧,去見大皇子。”
寧紫燕思緒混亂,心中怕恐,先是被二皇子抓,這回又落到大皇子手中,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她不明白大皇子為什麼要抓她,在不知不覺中,她似乎捲入了皇族的內鬥?本欲躲得遠遠的,但是到頭來仍擺脫不了,她心中充滿着對未來的怕恐不安,她的命運將會如何呢?
兩名宮女一前一後的領着她穿過迴廊、曲橋,然後爬上階梯、下階梯,她一路忐忑不安地揪着心,安慰自己,大皇子只抓她來,並沒有殺她,想來暫時是不會對她怎樣的,既然來了,不如先靜觀其變,見招拆招了。
想到這裏,她的心稍微安了,也較有心思打量四周。
這裏的屋子雕樑畫棟,金瓦飛檐,果然不同於一般尋常百姓家,宏偉秀麗之中帶着莊嚴肅穆,令人不禁升起一股崇敬之意。
宮女領着她來到一座宮門前,領頭的宮女向守門的門衛說了一聲,門衛進去通報過後,便出來請她們入內。
這宮房又比她剛才所在的屋子更富麗堂皇,她抬起頭,瞧見這門上的匾額寫了四個大字——書香染玉,她一邊好奇地看着,一邊抬腳跨進門坎內,這時後頭的宮女踢了她一腳,讓她沒好氣的朝後頭的宮女瞧去,卻被對方瞪了一眼。
“把頭低下。”宮女低聲警告她。
她這才想起,剛才她們交代了,面見主子一定要低首,沒主子的吩咐不能抬頭,這是宮中的規矩。
她暗中揉着被踢疼的地方,雖然很想罵人,但心想大皇子她可惹不起,遂趕緊乖乖的低頭。
宮房內的首座上,坐了一名身着華服長袍的男子,領頭的宮女帶着大家向這名男子福了福身,恭敬的稟報后,便退到一旁。
寧紫燕始終垂着臉站着,她可以感受到一雙目光正在打量她,這種被人從頭打量到腳的感覺真不好,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把頭抬起來。”不低不高的嗓音傳來,自有一股威嚴。
剛才宮女不准她抬頭時,她還心裏有氣,可現在她真的很不想抬頭面對這位心思難測的大皇子。
見她似有猶豫,上頭的命令更威嚴了。
“我說把頭抬起來,聽到沒?”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只好緩緩抬起臉,迎上首座的男子。
初見這位大皇子,果然有着皇族的氣度威嚴,這男人長得甚是英俊,濃眉挺鼻,渾身散發皇族子弟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氣,眉宇間有一股外顯的霸氣。
當對方在打量她的同時,她也悄悄的打量對方,那對銳亮有神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轉,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麼?好似有些驚異,又有些疑惑,她又不是什麼天仙絕色的大美人,需要看這麼久嗎?
大皇子李准打量完她后,才緩緩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她不敢不回答,小聲的說道:“寧紫燕。”
高大俊朗的身形朝她走來,在她身旁繞了一圈,像是又在估量什麼似的把她打量一遍,害她都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多了一隻手,或是多了一條尾巴,讓他這麼好奇。
大皇子在她面前立定后,威嚴的嗓音從上方偉來。“聽說你是一個盜墓賊?”
她心陡地一跳,原來對方已經把她的底都查過了,但再深思一想,否認也沒用,索性大方的承認。
“是的。”
李准瞇起眼,語氣中多了分威脅。“盜墓可是死罪,你可知罪?”
她心驚膽顫,但仍強作鎮定,心想這大皇子若要殺她,就不會這麼費事的把她抓來這裏來,不如順着他,看他葫蘆里賣什麼葯,繼續放大膽回答:“既然被你們抓了,我無話可說,要殺要關,隨你們處置。”
她的回答讓他頗為意外。“你不怕死?”
“怕。”她老實說。“但怕也沒辦法。”
李准對她如此把命豁出去的態度感到一絲興味,回想一年前,二皇子在打獵時不慎摔馬落入溪谷中,這不幸的消息傳回宮中,舉朝震撼,所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由於一直找不到屍體,父皇認為,二皇子只是失蹤了,派了大批官兵去找,而他也一直懷疑二弟沒死。
這一年來,他持續暗中派人查訪,終於在半個月前查出李熙仍活在世上,一直受這姑娘照顧,於是他命一名手下潛入,並將這個叫做寧紫燕的姑娘抓來。
他很好奇,二弟為何對這女子另眼相待,而且瞧她不過十七歲的年紀,竟有本事盜墓,也讓他頗感有趣。
將她抓來,當然不是因為要治她盜墓的罪,而是另有目的,他要利用這女人,將李熙引回來。
李准露出深深一笑,閃着精芒的目光直直盯住她。“如果說,本皇子給你一人贖罪的機會呢?”
寧紫燕心想,大皇子抓來她,果然有如意算盤要打,他想給她活命的機會,她聽了也不見得高興,恐怕這機會不是那麼好把握的,不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面子不能不給,只好順着對方的話繼續問:“什麼機會?”
大皇子唇角彎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弧度。“一個為本皇子效命的機會。”
寧紫燕心中嘀咕着,聽起來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意興闌珊的回稟:“民女區區一名盜墓賊,能為殿下效什麼命?殿下又不缺金銀財寶。”
一旁的宮女斥喝道:“放肆!好好回答大皇子的問話,不準說廢話。”
她輕哼。“我說的可不是廢話,大皇子沒問你就插話,你說的才是廢話。”
“你——”那名宮女怒瞪她,想要再次斥罵她時,卻被大皇子抬手制止,只好把話又吞了回去。
對於她的回答,大皇子不但不生氣,反倒笑了出來。
“你很有膽識,這也難怪,能夠做這盜墓營生的,都是膽大包天之人,不過膽子再大的人,面臨死亡之時,也會畏怯。”
大皇子突然上前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在她來不及往後避開時,大掌已托起她的下巴,銳目直直盯入她的眼。
“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但是你可知,死其實並不可怕,人死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最可怕的是求死不能的痛苦;人的死法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把人埋在土裏,在頭皮開一個洞,然後灌入糖蜜,讓螞蟻爬進你的頭髮里,一點一滴的啃蝕你,這種痛苦,你不會想嘗試的。”
望着大皇子森冷的神情,令她心中一寒,倘若他對自己使用酷刑,她恐怕承受不住,不由得臉現畏懼之色。
大皇子繼續笑道:“或者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雙目、割掉舌頭、弄聾雙耳,讓人聽不到、看不見,想叫也叫不出,在血液流光之前,只剩一顆腦袋還是清醒的。你……”他的鼻息接近,目光里充滿邪氣,聲音輕得不能再輕。“想要哪一種死法呢?”
寒意入骨的害怕讓她臉色轉為慘白,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再也不敢耍嘴皮子了。
“大皇子想要民女如何為殿下效命?”
李准雙目射出厲芒,語氣卻是輕得不能再輕。“我要你替我殺了二皇子李熙。”
她不由得抽了口氣。“殺二皇子?他是你兄弟,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廢話少說,你答不答應?”
她用力搖頭,想也不想的回答:“我不要。”
“難道你想死?”
“我不想,可是要我昧着良心去殺了二皇子,我寧可選擇死。”
大皇子訕訕的笑道:“區區一個盜墓賊,也配講良心?”
她忍不住反駁道:“是,我是盜墓賊,可是我盜的是死人錢,至少不傷人,也不害人,比你想殺害自己的兄弟有良心多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讓她迎視大皇子的怒目而沒有轉開視線,說這話惹怒對方等於自尋死路,但她忍不住,因為要她殺二皇子,那是絕不可能的!
大皇子突然大聲喝令。“來人,送上來。”
不一會兒,一名宮女托着銀盤來到她面前,這盤子放了一個酒杯,杯中裝滿了紅色的液體。
大皇子冷冷說道:“你眼前這杯是毒酒,喝下去后,你不會馬上死,而是內臟一點一滴的被侵蝕掉,在這過程中,人會痛苦不已,連拿刀子砍自己的力氣都滑,要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後才會真正的死亡,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幫我殺了二皇子,二是喝下這杯毒酒。”
望着毒酒,寧紫燕心亂如麻,有害怕、有失望,也有不肯妥協的堅持,想不到自己的結局會是如此,短暫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她雙手不自覺地顫抖,雖然她怕死,但心中很清楚,就算她答應大皇子去殺二皇子,遲早大皇子也會殺她滅口的,與其如此,不如抱着良心下地府,至少自己問心無……
她把心一狠,牙一咬,伸手拿起毒酒一口飲盡,接下來,就等着毒性發作,反正一切已經成定局了,她只能接受即將承受的痛苦。
“哈哈哈!很好、很好。”大皇子突然仰天大笑,像是很滿意她的抉擇,讓她不由得疑惑,照理說自己不肯合作,他應該生氣才對,怎麼還連連稱好?好什麼呀?
李准甚是讚賞她的勇氣。“很好,不受脅迫,難得、難得!連本皇子都要對你另眼相看了,難怪那傢伙對你特別,放着公主千金不愛,偏要你。”
她被弄胡塗了,不明白大皇子在說什麼?
“大皇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負責送上毒酒的宮女也笑出來,對她道:“放心吧,你喝下的這杯酒沒有毒,殿下只是跟你鬧着玩的。”
鬧着玩?沒毒?寧紫燕更加不明白了,當她正想問個清楚時,門外的內侍急急奔進來,在大皇子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就見大皇子一臉驚喜,甚至仰天長笑。
“哈哈哈,太好了,魚兒總算肯浮出水面了。”大皇子轉頭對她道:“想不想知道本皇子抓你來的目的?”
她當然想知道,立即點頭。
李准一臉得意的說道:“我抓你來,就是要引二弟回宮,原來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態,想不到這麼有效,你可知,二弟為了你,已經回到皇宮,此刻正在殿外求見父皇呢。”
當今皇帝有三位皇子,分別由三位后妃所生。
大皇子李准,是由德貴妃所生;二皇子李熙,是已做的先皇后所生;而三皇子李榮,則是麗貴妃所生。
其中二皇子李熙最得皇帝喜愛,自從二皇子失足落馬,掉落溪谷中,老皇帝便傷心不已,由於遍尋不着屍體,所以老皇帝依然抱着一線希望,派人四處尋找,想不到失蹤一年後,二皇子回來了。
李熙的歸來,最高興的就是老皇帝和容貴妃了,容貴妃是先皇后的親妹妹,先皇後過世后,便由她撫養照顧李熙,將她視如己出,萬般疼愛,當聽到二皇子惡耗時,便擔心得一病不起,如今二皇子平安歸來,讓容貴妃高興得病況有了起色,精神格外的好。
在皇上的寢殿裏,有老皇帝、三位貴妃,以及三位皇子等人共聚一堂,在皇帝的詢問下,李熙將自己死而復生、一年音訊全無的原委從頭到尾述說了一遍,當然這其中的細節,混淆了真真假假,為的只是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老皇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你掉進溪谷里,被一位大夫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