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溜之大吉
李溱一聽冥主這口氣,敢情這趟不是偶遇,而是直接衝著他來的。禁不住私下裏犯嘀咕,難不成冥主後悔了?要攝回小離的魂魄?還是為了上次自己拿珠花要脅他放人那事懷恨在心特意找他晦氣來了。
李溱這邊七上八下心裏沒底,那邊廂冥主則等不及了,抓着他腕子便往前邊拽,“你小子就別愣着了,還不趕緊的?救人如救火,你趕緊帶我去找我師姐?”
“你師姐?”李溱越摸不着頭腦,完全鬧不清楚冥主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誰是你師姐?我哪裏曉得你師姐在什麼地方?”
琅珀立馬瞪眼,“你跟我裝傻,是不是?”
可這眼睛瞪到一半忽然後知后覺想到,李溱那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很有可能不是裝的,他很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想來他大概不過因緣巧合撞進了師姐被囚之地,而師姐也只是順水推舟叫他傳遞消息出去,絕不會將自家身份個中緣由冒冒然告訴一個不相干的凡人小子。
這會子李溱亦記起四海龍王敖欽的話,天帝收三徒,大弟子為仙主、二弟子為天女即仙后,三弟子則為冥主也就是眼前這位。終於理順了人物關係,恍然大悟,“噢,你說的是仙後娘娘。”
豈知惹來冥主翻臉,憤恨難平破口大罵:“狗屁!狗屁仙後娘娘!”
李溱給他突如其來的這一聲罵懵了,半天半天不知所措,良久才怯怯地問道:“那麼,李溱斗膽請教,您要我找的到底是哪一位?”
“是――”琅珀張口欲言,忽地眼珠子轉了轉,含含糊糊地道,“便是托你捎帶珠花之人。”
“是她。”李溱一呆,不假思索地問道:“她也是你師姐?你有兩個師姐?不是說,天帝他老人家只收了三名弟子么?”
“這個――”琅珀一時語塞,下意識地心虛,放開李溱,略略轉過臉,正打算隨便編個理由搪塞過去,突然醒過味來,“你管我有幾個師姐?我仙族之事豈是你一介凡夫問得的么?瞎打聽個什麼東西,廢話少說,還不頭前帶路,領我去尋人。”
在琅珀看來,憑他端出冥主的架子迂尊降貴,還不立刻震得李溱屁滾尿流惟命是從,讓他幹嘛便幹嘛。不料他這裏已然下話來,李溱卻杵在原地面露難色。不由沉下臉色道:“怎麼?你不肯么?本冥主令你辦事是看得起你,將來自有你的好處,黃毛後生休要不識抬舉,敬酒不喝喝罰酒。”
李溱忙道:“冥主恕罪,非是李溱不肯為冥主效力,只是――”無計可施地搔搔頭,“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帶您去您師姐待的那個地方。”
“什麼什麼?”琅珀沒聽明白,“不知如何去那地方?這算哪門子的鬼借口,你上次怎麼去的,這次便怎麼去。”
李溱把手一攤,“問題是我也不知道我上次是怎麼去的那地方。”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琅珀登時火冒三丈,掄起拳頭準備揍人。“你小子敢耍我!你姥姥的,討打!”
李溱連忙後退閃躲,口中急急辯道:“冥主容稟,我真沒在耍你。上回我是在修習移形換影術時不知怎麼搞的便莫名其妙到了那裏遇見你師姐。後來我誤以為丟了珠花,曾經想盡辦法回去找尋,卻再也找不着原來那處所在。”
琅珀的右拳陡然停在距李溱鼻尖不過半寸有餘之處,半信半疑:“你此話當真?真有那麼邪門的事?”
李溱重重地點頭,“不敢欺瞞冥主,就是那麼邪門。”
琅珀收拳,“也罷,暫且信你一回,諒你這小子也沒那個狗膽敢蒙我。許是合該你小子造化到了,這才得以與師姐有了當日的一面之緣。”
李溱心道這哪是什麼造化,活脫脫霉雲罩頂。自打見過那湖底女人之後,三天兩頭地出來個人尋他麻煩。先是那個不知所謂的夢中黑影,然後就是白衣人殺氣騰騰地要滅他的口,現在又是這麼一個脾氣暴躁得罪不起的冥界之主,還指不不定要跟他胡攪蠻纏到什麼時候,這樣耗下去自己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見到蕭蕭,也不曉得她過得好不好,孤身在外會不會上了壞人的當。如此想來,愈加心急如焚,這時耳旁聽得冥主問道:“你到的那地方是個什麼樣子?四周可有什麼明顯的石碑標記?說來聽聽,興許我會認得那裏。”
李溱巴不得立時打他走,一聽說他自己可能認得路,忙不迭地答道:“有有有,那兒立了塊碑,上面刻着――”
正待講出“抱月湖”仨字,忽聞背後無焱用一種三更半夜小偷賊人接頭拿贓那樣極小極小的聲音道:“喂,小子,我勸你別淌這渾水,他們師兄師姐的事你摻和不起,最好三十六計,溜之大吉。”
經無焱這一提醒,李溱登時記起湖底女人臨別時再三囑咐,言道若要保住小命,千萬莫要與人提起她提起抱月湖。由此聯想到白衣人的狠辣無情,倘若讓其得知是他李溱泄露了秘密,那麼先前自己撒下的謊話全都不揭自破,到那時新帳老帳一塊兒算,依那白衣男子的神通廣大,怕是上天入地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去,不禁心頭泛起陣陣寒意。再偷眼打量冥主,怎麼瞧怎麼覺着他有些神神叨叨的不靠譜,也不清楚他對湖底那女人究竟存的是善意還是惡念。
如此思前想後,李溱決定聽從無焱的建議,三十六計,溜之大吉。然而冥主豈是等閑之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槍談何容易。
琅珀那邊已然等他這下半句等得相當不耐煩了,一個勁兒地催李溱:“上面刻着什麼字?你小子倒是快說呀。”
“上面刻着――刻着――”李溱無法,只得硬着頭皮胡謅,“那幾個字寫得挺奇怪,筆劃挺多挺複雜的,我也認不太周全。第一個有點像‘暄’,又有點像‘皓’,第二個有點像‘渺’,又有點像‘瀕’。最後一個嘛,好像是個面瞎掰一面苦思脫身之計,驀地靈光一閃,復肯定地點頭,“嗯,應該是個‘崖’字。不是‘暄渺崖’,就是‘皓瀕崖’。”
冥主不疑有假,愣愣地道:“暄渺崖?皓瀕崖?三界內有這個地方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李溱耍滑頭,“說不定是‘皓渺崖’、‘暄瀕崖’,也不是沒可能。”
冥主被李溱繞得腦子有點亂,正在理頭緒,忽聞李溱驚喜交加歡聲雀躍,指着下界某個方向道:“就是那裏!那裏就是皓渺崖!”
琅珀本能反應,順勢朝下望去:“哪裏?在哪裏?”
就在他低頭那一刻,李溱猛一旋身,驟然消失。
待到冥主覺上當,他已藉著移形換影術遁去千里之外,便是要追一時之間也無從追起。氣得琅珀兀自在雲端跺腳揮拳,跟只提早進入更年期的狒狒似的亂吼亂叫。
“好你個小兔崽子,連你也敢騙我!你給我等着!等我抓到你,我非要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