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還沒能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下一刻便被人用力按在牆上。

痛……

光裸的肌膚貼上那被太陽烤得熱燙的水泥牆，她懷疑自己的背部大概已經被燙成五分熟，可以準備上桌了。

「雨涵，你有沒有怎麼樣？」某個聲音急切的問道。「這幾天你的電話都沒人接，你知不知道我……我……」

她抬起頭，望見一張憂急的男性面孔，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連身後那面牆，似乎也變得一點都不燙人。

「德浩，你弄痛我了。」儘管心中竊喜，她的語氣仍是淡淡，故意不將見到他的喜悅表現出來。

才幾天呢！他就來找她了，她還以為得再拖上一陣子。明知道他在找她，卻故意不接電話，就是要他早些發現她失蹤了。

焦慮的男人一聽見自己弄疼了她，連忙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嗎？」

她回頭看了一下背部，果然已經紅成一片了。

啊！不知道有沒有燙傷……

范德浩也瞧見了，急得不得了，「抱、抱歉，你有沒有怎樣？會不會痛？要不要我帶你去看醫生？還是……」

「好了。」她伸手按住他不斷張闔的嘴，「我沒事，你不用這麼緊張。」

她還不知道他這麼多話呢！

被那軟膩的小手按住了唇，范德浩不由得心神一盪，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勉強回過魂，「可、可是──」

「你怎麼會跑來了？」不想再聽他嘮叨，她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我……我不放心你。」他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想確定她是否安好，「這幾天我打你的手機都沒人接，去學校找你，你的同學卻說你這兩天都請了假，沒去上課。」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不可否認，能夠見到他為她焦急的模樣，她還挺開心的。

但他顯然並未感受到她的快樂，反而憂慮的瞧着她，「雨涵，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起來不好嗎？」她反問。

他皺眉道：「你沒接電話，沒去上課，而我剛剛想來你家找你時，還被許伯伯攔下，不讓我進來……」

警衛許伯也是認識多年的長輩了，卻一臉抱歉的對他說，大少爺有令，不能放他進趙家。

「那你怎麼進來的？」口中說不介意她跟德浩往來，私下卻徹底杜絕他們見面的機會，的確像是她大哥會做的事。

范德浩的身體明顯僵了僵，隔了幾秒后，才有些不情願的道：「我是爬後院的牆進來的。」

「你？爬牆？」她一聽，非常不給面子的大笑出聲。

沒想到他這個老實人居然做得出爬牆這種事。

「雨涵！」他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你……真的沒事？」

這幾天找不着她，簡直讓他急瘋了，沒做多想便翻牆進來找她。

由於父親是趙家的園丁，他自小在趙家長大，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他都瞭若指掌，翻個牆算什麼？

她又笑了一陣子，才道：「我想，我是被我大哥軟禁了吧！」

「軟禁？」他怔住。

「我大哥想把我嫁出去。」她眨眨眼，笑着看他變臉，「商業聯姻。」

「什麼？」范德浩大驚，「你答應了？」

「這不是我答不答應的問題吧？」她無辜的道。「我大哥已經把我軟禁在家，等著今天晚上便將我繫上緞帶當禮物送出去。」

范德浩震驚不已，腦袋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聲音，「那……那你……真的要嫁給你大哥找的對象嗎？」

「也不一定會嫁給對方呀！」她聳聳肩，「說不定人家不喜歡我。」

雖然可能性好像不太高。

她大哥既然決定了拿她當棋子，想必已做好萬全的準備，不會讓事情有出錯的機會。

「你可以不聽他的話吧？」他困難的開口，「只要你不想，沒有人能逼迫你。」

他完全無法想像，若有天她嫁了人，而他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每星期都見到她的日子。

要是真有那天，他恐怕會因過度思念而死。

她笑了笑，「那如果我說，我也想這麼做呢？」

他的臉色變得死白，「你……」

她真的想嫁給趙建文替她選擇的結婚對象嗎？他忽然感到害怕。

「德浩，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她嘆了口氣，毫無預警的向他告白，「而且你也喜歡我，不是嗎？」

「雨涵……」沒想到她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他在狂喜之餘，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為什麼不追求我呢？」這是她第一次把話講開，戳破他們之間微妙卻又脆弱的平衡，「難道喜歡我是件很可恥的事嗎？不然為什麼你從來不敢讓我知道？」

「當然不是！」他怔了怔，「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

喜歡她怎麼會是件可恥的事呢？只是他配不上她，不想拿自己無謂的感情去困擾她。

她深深望着他，「德浩，你該知道，我不可能一輩子陪你曖昧，既然你無法給我我所想要的情感和安定，那麼我們分離不過是遲早的事。」

她不想對他說重話，更不想和他分離，這麼說，不過是想逼出他的真心話，逼他承諾帶她走。

反正這個家，她早就不想待了。

范德浩瞪着她，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講的都對，只是他理智上雖能夠理解，情感上卻難以接受。

意識到愛了多年的女人，有天很有可能嫁給別人，那讓他的心痛得像是被人撕裂。

「難道，你願意任由你大哥擺佈嗎？」許久，他才勉強擠出這句話。

其實他很想要她別嫁，想求她跟自己遠離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可他不過是園丁的兒子，憑什麼要求她放棄千金小姐的身分和他在一起？

趙雨涵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不覺失望，她神情黯了黯，淡淡的道：「是誰擺佈誰，那也難說。」

她從來就不是會任人欺負的柔弱女子，趙家兄弟想擺佈她，也得看她給不給擺佈。

「你就這樣隨便嫁了，是不會幸福的。」見她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簡直把婚姻當成兒戲，他急了。

然而她卻是唇一勾，揚起諷刺的微笑，「你認為我現在這樣幸福嗎？」

不待他反應，她又續道：「或許你不求名分，覺得只要一星期能見上一面就很滿足，但是我不行，我想和我愛的人在一起，可你沒有和我相同的勇氣。」

她承認自己繞這麼大一圈，就是要他正視他們之間的問題。

明明是彼此相愛的兩個人，也都確知對方的心意，卻因為他的遲疑而始終無法在一起。

他的自卑，她無能為力，只能以這種方式逼他清醒。

她不信他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別人。

「雨涵，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范德浩痛苦的道，心中一半想自私的擁有她，另一半卻無法輕易下決心。

他不過是她家園丁的兒子，如何配得上她？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難的。」她眼一瞇，對於他的一再退縮實在惱了，「算了，也許你根本不夠愛我吧！」

他僵了一下，掙扎著否認，「不，我當然……」

他怎麼會不愛她呢？從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此生不會再如同愛她般去愛另一個女人了。

「如果你夠愛我，就不會連追求我的勇氣都沒有。」她瞪着他。

范德浩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不是──」

自古以來，人們總是說「門當戶對」不是沒有道理，就是因為太愛她，才無法不顧一切的將她納為己有，畢竟她是那麼完美的女人，理應值得更好的男人。

「夠了，范德浩。」她尖銳的打斷了他，眼中閃著明顯的怒意，「你很自私，你知道嗎？」

還以為他會肯翻牆進來找她，是有些開竅了，沒想到那顆固執的腦袋仍舊如此冥頑不靈。

她真的很生氣。

「雨涵……」范德浩還想說什麼，然而她卻背過了身子，不再看他。

「你走吧！永遠都別出現在我面前了！」她必須用力咬住唇，才能維持平穩的語氣。

「我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但他卻不是那個能給她幸福的男人，他不夠聰明，不夠優秀，家世也不夠好，怎麼看都配不上她。

「你真是個自以為是的混蛋！」趙雨涵氣得發抖，「好，那你就看着我嫁給我大哥選擇的男人，瞧我會不會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