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全球航空由倫敦飛往台北的班機上,辜懷秋正聚精會神翻閱着在機場買的“VOGUE”雜誌。
自登機以來她始終抿着薄唇,小小瓜子臉上戴着淡灰色太墨鏡,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錶情。
事實上她快煩死了!本想在歐洲多待一陣子,但上個月父卻突然下了最後通牒一一如果她不立刻回台灣,就要停止她自經濟援助。這讓辜懷秋太為不悅,心想肯定是那個“狐狸精”在她父新面前搬弄是非。
她這次回去絕不會讓那個女人好過,她別想隻手遮天霸佔辜家所有財產!
辜懷秋恨恨地想着,擦着“香奈兒”最新唇色的嬌唇抿得更緊。
“對不起打擾您了,我們即將為您提供午餐,前菜選擇有魚子醬和鵝肝醬,請問您想品嘗哪一道?此刻的辜懷秋已經滿腹怒火,一旁空姐的詢問剛好讓她找到發泄的管道。她先是將墨鏡架在頭頂上,然後后皺着眉,一臉不悅地看着微笑以對的空姐。”你們頭等艙的餐點就那麼乏善可陳嗎?好歹機票也特近五千英鎊,就不能有些變化嗎?
辜懷秋說完便拿出隨身鏡子察看頭髮有沒有亂,絲毫不將旁邊的人放在眼裏,不屑的語氣和態度讓服務頭等艙的庄善雲有些錯愕。
她第一眼只覺辜懷秋非常美麗,帶點林青霞年輕時的清靈氣質,她剛開始不以為是哪位明星,直到出示登機證后才知道辜懷秋的身分。行前她的好友經濟艙座艙長紀可欣提到她老公的袁妹公搭連班飛機,而這位表妹具有顯赫的身分!當今立法院院長千金。
聽說她十四歲就被送到英國念書,那時她母親過世不到一年,當時不是立法委員的父親卻馬上迎娶外遇入門,,連同他們生下的兩個兒子。十三年來,她一個人獨自生活在異國,這是離家后第一次回台灣。
庄善雲聽了只覺辜懷秋好可憐,應該算是被父親和後母遺棄的孩子,難怪她看起來這麼不快樂。因此她選擇給這位‘被放逐的小孤女多一點溫溫暖和親切的笑容,誰知卻是熱臉貼冷屁股。
笑容雖然僵在臉上,但職業本能讓庄善雲很快陪上笑臉。“很抱歉,您的建議我們會提報給公司。但今天的菜單是我們特地聘請倫敦“麗池飯店”主廚所設計,都是精選的新鮮食材,建議您可以試試看我們的魚子醬,那是正宗俄羅斯鱘魚魚子醬。
“聽到‘麗池飯店’,辜懷秋這才將視線由鏡子調向庄善雲,皺起一雙秀眉。“既然是‘麗池飯店’主廚設計,那就魚子醬吧!”
她實在吃膩‘麗池’的餐,但在飛機上只好勉強湊合,十五個小時的飛行總不能餓肚子。
“我待會兒立即為您送上。”庄善雲悄悄嘆了口氣,心想怎麼跟自己想像的差這麼多!被遺棄訴小孤女竟是高傲的嬌嬌士,這樣的落差一下子很難調適過來。自她結婚後調到頭等艙以來看過無數的‘傲客’,像她這種難以取悅的還真不少。
彎腰致意后,她立即轉向斜前方的男性旅客,那是一位看來粗獷的男性,滿臉落腮鬍的模樣看來非常帥氣,有點像加入美國職棒西雅圖水手隊的日本棒球好手鈴木一朗,但看來更為陽剛。她從英文譯音猜測他應該是台灣人。
“對不起,打擾您了。我們即將為您提供午餐,前菜選擇有魚子醬和鵝肝醬,請問先生您想品嘗哪一道?”她以英語重複着同樣的話語。
尹正群手托着下顎正望着窗外沉思,被打斷的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因為空姐的聲音很溫柔很好聽,他一自喜歡女人講話細細柔菜的。
“請給我魚子醬。”他僅是微微牽動着嘴角,但對他來說已算是‘友善’的表情。
一雙略為深幽凹陷的眼眸直盯着庄善雲,略帶咖啡色的眼珠子清透得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身黑色皮衣讓他的外表看來略為嚴肅,甚至兇惡。庄善雲卻不感害怕,從清澈眼眸感覺出他是個正派的人。
“好的,我待會兒立即為您送上。”
“嗯!”尹正群點點頭,回正的同時眼眸往後瞥了辜懷秋一眼,正巧對上她斜睨的目光。
一接觸到尹正群邵雙凌厲的眼神,辜懷秋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膽又將視線調回雜誌上。
要不是他一開口那低沉的嗓音引起她的注意,本小姐才懶得看他咧!辜懷秋心中暗罵了一句“死黑道”又繼續看雜誌,只是那雙眼神投射出來的警告意味讓她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動速率。
被寵壞的女人!尹正群則是盯着辜懷秋好一會兒,心裏自動浮現連句話。
他剛剛正回想着與周爺相處的點點滴滴,這趟便是飛往英國參加老人的告別武,望着窗外心情正當低潮時,斜後方那個女人的高傲態虛讓他心裏更不舒坦,於是刻意給她一個警告眼神。
他所接觸的女人百百種,有單純懷抱理想的傻大姐,有孤僻自閉的富束女。。但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人,她們充其量不過是有着漂亮包裝,內心空洞得可憐。送走最敬愛的長輩心情已經夠糟了,尹正群不希望連時候有人不識相。
將視線再度轉回窗外時,服務頭等艙的三名空服員已經開始送餐。
庄善雲推着小型餐車,後面的學妹佩珍則負責推着酒車。
“對不起打擾了,我將為您送上前菜。”庄善雲將擺設精緻的餐盤送到辜懷秋面前,對這個不好伺候的大小姐態度更是小心翼翼。
辜懷秋像是沒聽到似地不理會,雜誌上刊出一件香奈兒早春的山茶花洋裝,全然吸引她的心思。她愛死了那印花圖案和輕柔的設計,正在扼腕應該先去巴黎大採購一番再回台灣。
“我先幫您放下餐桌……”庄善雲好意幫她,辜懷秋卻用力將餐桌推回去,差點夾住庄善雲的手。
“你沒看到我正在忙嗎?”辜懷秋繃著美麗的臉孔,不領情庄善雲的好意。
她最討厭那些看來和善親切的女人,她們的笑臉背後多半藏刀,就像那個‘狐狸精’當初也是戴着和善的面具入侵她家,總是對她噓寒問暖,取得全家人的信任,最後競佔據她的家!
辜懷秋的挑釁行為讓庄善雲和學妹都嚇一跳,發出的聲響也讓頭等艙里的其他旅客側目,包括尹正群。他轉過頭冷眼觀望着。
庄善雲愣了一下,但只是瞬間。“那麼,請問您想在什麼時候用餐?”
辜懷秋歪斜着頭,漂亮的眼眸彷佛看待她家的傭人般傲慢。“我想什麼時候用餐,你管得着嗎?”
她的無理取鬧看得其他旅客猛搖頭,但大家都不想多管閑事。尹正群則是靜靜觀察事情的發展,他不喜歡多管閑事,但也不願看到有人仗勢欺^。
“一般來說,我們公司任何艙等的用餐時間都是固定時段,這是基於飛安考量。如果小姐您現在還不餓,那等到您想用餐時我們必須顧慮時間是否恰當,恐怕無法立即提供餐點,到時就請您耐心等待。”庄善雲說得合情合理,語氣不卑不亢,辜懷秋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她肚子確實餓了,而且挺想睡的。如果這時候不用餐,待會兒肯定睡不着……她只能暫時妥協,但下台階的態度還是很傲慢。
“好吧,本小姐剛好肚子餓了,那就快點上菜呀!”她闔上雜誌放在腳上,動也劍動地等着別人伺候。這對她來說是最理所當然的事。
“我先幫您放下餐桌。”庄善雲將白色餐盤置於餐桌上,細心地放好以餐巾包覆好的金屬餐具。“這是您點的魚子醬佐酸奶洋蔥白醬……”
細長的白色餐盤左端擺放着一個放着冰塊的小缽,上頭擺着一小罐魚子醬:另一邊則擺放着白色醬汁,上頭點綴着西洋香菜;中間斜放着一把白瓷小湯匙。前菜精緻程度不下於高級餐廳,但辜懷秋卻對着面前的美食皺起秀眉。
“這就是‘麗池飯店’設計的菜單?難道那隹所謂的主廚不知道正確魚子醬的吃法是不用沾醬的嗎?”
庄善雲立即做出回應。“醬汁是為了讓一些不敢單吃魚子醬的貴賓享用,這是主廚的用心之處。”
“哼!”辜懷秋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卻懶得再跟這些‘土包子’多費唇舌。
見她似乎妥協了,庄善雲趕緊以眼神示意學妹佩珍,她會意地介紹起搭配的餐酒。“請問您的魚子醬要搭配香檳還是白酒?”
他們只想趕快解決這位難纏的客人,因為其他人已經等得不耐煩,紛紛看向這邊來。
辜懷秋一聽到這句話又皺眉。“難道你連魚子醬要搭配香檳都不知道嗎?還要問!”
佩珍趕快倒了一杯香檳。“這是您的香檳,請慢用”
她將冒着細緻泡泡的香檳放在餐桌上,辜懷秋的身體往後一靠,雙手抱在胸前淡淡說著:“番檳我只喝Lv出產的MoetetChandon。”
她對於品味相當堅持,品牌的選擇一點也不含糊。
“但依照我們選酒師的建議,這支DomPerlgnon93年份和魚子醬搭配剛好,所以我們會幫貴賓選用這支香檳。”佩珍不徐不緩地解釋着,辜懷秋卻不妥協。
“我怎麼知道你們隨便從哪裏找來這支香檳?你們機上連MQetetChandon也沒有嗎?”一張頭等艙機票近二十萬競連最基本的品味都沒有,那機票到底貴在何處?辜懷秋說得理直氣壯,想的也是理所當然。
“如果您要搭配Moetetchandom那我幫您換酒。”佩珍也不再跟她耗,畢竟讓顧客滿意最重要。
辜懷秋卻得理不饒人。“我看呀,你們公司服務的品質要多加訓練。像你們這種人哪懂得什麼叫作‘品味’?我看根本是你們自作主張,還說什麼選酒師選的酒……”
佩珍只能一邊倒酒,尷尬地回以笑容。庄善雲此時已經將餐車往前推幫尹正群上菜,一聽到辜懷秋不客氣的羞辱,她實在
有些氣不過。
她先是對尹正群點頭要他稍等,然後回頭朝仍在抱怨的辜懷秋不慍不火地解釋着:“辜小姐,如同剛剛我的組員所說,我們機上所提供的酒都是由專業連酒師嚴選出來的。像這支同樣來自法國香檳區的DomPerignon也是由選酒師試過,93年份的表現十分突出,堪稱和這品牌的魚子醬是絕配,因為它的酸甜較平衡,更能襯托出食物的美味。而您所說的Moetetchandon較酸,或許會壓過食物的味道……”
雖然不太懂酒,但庄善雲以前和整型名醫關明熙也有幾次共進晚餐的機會,關蝗熙是個品酒專家,曾聽他談起酒是用來襯托食物的美味,也討論過香檳和食物的搭配,自此庄善雲便開始研究起酒來,她和老公允成浩也與關明熙夫妻成為好朋友。
在歐洲待久了,辜懷秋對葡萄酒也是稍有研究,她不得不承認庄善雲言之有理,卻不願在一個‘小小空姐’面前承認。
“那是你自己亂謅的吧?既然錯了承認就好,又何必強詞奪理?”
庄善雲對她的固執和傲慢實在無言以對,只能示意佩珍幫她換酒。
此時尹正群高大的身影變然站起來,他稍稍挪開餐車轉向辜懷秋走來,三個女人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佩珍卻不意識地將酒車推開讓出空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