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是你沒有用心感受，你根本不想接受，怎麼會用心？」席思慕的分析一語中的，戳穿了章淇雅用一道牆擋在自己的心前面。

這場可能是史上最奢侈的武道大會，終於因為三個對手都感到餓了而和平結束。

「看看你們三個弄得像小孩子似的，滿身是汗，也不怕章小姐看了笑話，快去洗澡換衣服，準備開飯了。」

三個人很聽話的乖乖離開。

相對於這三個童年時期充滿詭異波折的大人來說，席思慕感覺自己的人生實在是太正常了，總是剋制不住想要在他們變成小孩后，說些老媽子似的訓話。

第一次見面的章淇雅難以接受眼前顛覆傳統印象的一切，她愣在原地，表演木頭人。

「來，別愣着，家裏常常會發生這種事，我們先去喝杯餐前酒，等着開飯吧。」

「會功夫是這個家的傳統嗎？」她只聽說過林曉風家是經商世家，沒聽說過他們家裏的人會功夫啊？

「這不是傳統，說是家庭不幸可能更切合一點。」

「不幸？！」

「你沒有注意到曉風姓林，我老公姓景嗎？」

「對呀，他們不是親兄弟嗎？」

「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給你講講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吧，比那些電視劇要精彩很多……」

席思慕大約講了一下林曉風的父親和母親，以及景曉書和林曉雪的母親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葛，還有帶給這個家庭和姊弟三人的影響。

「我跟你說，排行是這樣的，曉雪是大姊，我老公曉書是老二，他們兩個的母親是同一個人，你男朋友曉風是老三，他的媽媽是另外一個人。」

「喔。」這一點章淇雅已經知道了。

「公公呢，也就是大家所說的林董事長，他原來只是普通職員，後來做了景家的贅婿，所以我老公才會姓景；後來呢，就稍微……出了點問題，公公認識了曉風的媽媽，出軌了，就有了曉風，我婆婆在知道這件事不久就生病了，可以說是抑鬱而終。」

「好可憐，那時候林曉風已經出生了嗎？」

「是呀，而且在她去世之後，公公立刻再婚，之後更把他們姊弟送出國。大姊和我老公當時也是小孩子脾氣，隨即離家出走，大姊還好，在國外偶爾會傳回來消息，我老公則是毫無音訊，家裏的人都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章淇雅聽得目瞪口呆，豪門恩怨果然和電影裏演的差不多。

「可是這也害慘了曉風，畢竟他是無辜的。」

「他又發生了什麼事？」章淇雅好奇的追問。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知道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都不怎麼快樂，他的母親似乎把對他的冷淡當作一種自我懲罰。」

「聽起來好可怕。」

「你可以問他，反正我認識曉風的時候，他還是小學生，脾氣已經像個小刺蝟，非常具有攻擊性，唯一的優點就是聰明，永遠有尖酸刻薄的話在等着你，特別是在他父親林董事長面前，看他們父子爭吵簡直……莎士比亞也寫不出這麼精彩的對話。」

「還有呢？」章淇雅追問。

直到開飯的時候，席思慕才講到自己和景曉書的相遇。

大家坐在飯桌前熱絡的聊天，沒有人提到林曉風和章淇雅的關係，彷佛兩個人坐一塊吃飯是天經地義的，不需要解釋。

「章小姐，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嗎？」景曉書突然開口，他覺得眼前這個女生非常眼熟。

「沒有啊。」章淇雅搖頭。對方是大名鼎鼎的景林集團董事長，自己如果見過，怎麼會忘記？

林曉風的臉在哥哥說話的時候突然泛紅，他急忙大口喝酒，掩飾自己的尷尬。

「沒見過？難道是我記錯了？」景曉書也不敢確定了。

「你一定見過。」林曉雪突然開口提醒，「曉風剛才露出心虛的樣子。」

「是嗎？那我要好好想想，究竟是什麼事情能嚴重到讓這小子臉紅呢？」

發現這麼有趣的事情大家怎麼能放過，要知道，自從景曉書在林曉風十六歲生日會上第一次見到他，還從來沒有……

等等，他想起為什麼看這位章淇雅小姐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且她當時化了很濃的妝，加上實在是慌亂之間的擦肩而過，所以他一下才想不到。

「我想起來啦！」

「什麼時候？究竟是怎麼回事？曉風為什麼臉紅？」林曉雪一連串問題迫不及待的拋過來。

「哥，別說！」

林曉風的懇求被自動忽略，景曉書還是說出自己記得的一切。

「章淇雅小姐就是你十六歲生日那天，在小花園的迷宮裏打你耳光的小女生。」

「啊？！為什麼？」林曉雪和席思慕一起發問。

另一邊，章淇雅也想起來了，她一直認為除了林曉風，不會有人記得當年的事情，沒想到今天會被那唯一的「目擊者」當眾說出來。

「我想是因為Kiss.」

「Kiss？！」

聽到這個單字，林曉雪和席思慕突然大笑。

「天啊，曉風，你也真是的，不是一天到晚偽裝成瀟洒情聖嗎？你也有在女孩子那裏吃不開的時候啊？」席思幕笑着調侃。

「林曉風被當作色狼，慘遭痛打！哇，好驚人的消息，我要找記者爆料！」

「取笑我很有趣嗎？」當年被章淇雅打耳光的時候沒有臉紅，事隔多年被提起，林曉風的臉反而紅得像是番茄。

「有趣，非常有趣，而且機會難得，怎麼可能放過你。」

林曉雪笑得幾乎要從椅子上掉下去，其實，她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弟弟被女生打而發笑，而是因為自己的這兩個弟弟都非常優秀，又是超級大帥哥，不知道多少女生喜歡他們，可他們的心意卻絲毫沒有動搖，堅定地愛着自己心目中的人選，即使歲月流逝，環境改變，他們依然執着。

這種執着到令普通人感到害怕的愛也許是家族的遺傳，雖然這曾造成他們姊弟三人多年不幸的生活，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痛苦，但現在卻又帶給兩個弟弟無盡的快樂，這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章淇雅發現林曉風的家人真的很和善，真的很開朗，真的很平易近人，真的很……行為詭異。

不但會飛檐走壁，每個人又會說多國語言，吃飯的時候雖有多國美食，但都盡量改成中式，用筷子吃。吃過飯又要按照英國傳統習俗，女士留在客廳喝咖啡，男士要抽雪茄，所以要上去書房。

這究竟是什麼習慣呀？

「很奇怪是吧？」席思慕溫柔的說道：「其實他們是要避開，讓女生有空間聚在一起說悄悄話。」

章淇雅尷尬的微笑，身為客人，她不方便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別人都說曉風叛逆、搞怪，堂堂景林集團的二少爺拋頭露面去做什麼明星？說他簡直是行為脫軌，但他們都不知道，曉風是我們家這三個人中最正常的。」

「最正常？！」章淇雅很懷疑，如果他正常，應該像他哥哥去公司上班，而不是去拍電影。

「當然，曉風最正常不過了。其實我一直懷疑曉雪曾經是，或者說現在還是美國聯邦調查局的成員。」席思慕壓低聲音說道，唯恐讓林曉雪聽到。

「那您先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在章淇雅眼裏，景曉書看起來很正常呀。

「他倒是不太誇張，只是曾經很想在少林寺出家為僧而已。」席思慕口氣平淡，不仔細聽還以為她在說自己的老公是某所大學的畢業生。

此時章淇雅突然發現，自己太自以為是了，竟然認為林曉風的人生很簡單，就像是報紙上寫的那樣順遂，其實她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他。

當章淇雅和席思慕在樓下客廳聊天，景曉書和林曉風則躲回書房裏，也在密談。

只見景曉書對着林曉風，不知道在低聲囑咐着什麼。

「我不要，你派你手下的經理去嘛。」

「……」

「我幫你有什麼好處？」

「……」

「怎麼可能？」林曉風回答。

「……」

「真的？」

「……」

「會不會太誇張？」

「……」

「這樣也行？」

「……」

「還有這種好處？」

「……」

「喔？」

話題結束，林曉風露出「我了解」的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