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們當然不會發現林曉風，因為每個人都圍着周寒香團團轉，隨着她的每個命令行動，剛才還安安靜靜的化妝間，現在已經人聲鼎沸，熱鬧的像是菜市場，以至於章淇雅和莫莫回來的時候，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她們退出化妝間，確認自己沒有走錯，才重新推門進來。

房間裏，正在化妝的周寒香不停吩咐身邊的人做事，她從鏡子裏看到還在發愣的章淇雅和莫莫，叫了一聲。

「喂，你們兩個！」

章淇雅和莫莫沒有反應。

「說的就是你們兩個。」她用手指了指。

這次，章淇雅和莫莫知道她是在說她們了。

「那個穿PRADA過季短裙的，你快去幫忙整理衣服；那個穿地攤貨的，你去幫我買一份關東煮，要7-11的。」

很明顯，章淇雅是穿地攤貨的那個人，莫莫知道周寒香的名聲，為了少生事，乖乖的加入為周寒香服務的隊伍。

可章淇雅不知道，她愣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你還不快去？」竟然有人不執行自己的命令，周寒香非常不爽。

「為什麼？我又不認識你。」章淇雅直愣愣的回答。

「你說什麼？！」

「你又不是我的老闆，有什麼權力要我幫你買東西？」

「你……」周寒香站起身，伸出塗著大紅指甲油的手指指着章淇雅，距離發火只有零點一秒。

房間裏的人都等着看「周寒香破口大罵，可憐小助理飆眼淚」的戲碼，可惜，戲還沒有開場，就被躲在毯子裏的人打斷了。

「拜託，她是我的助理，我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你要是想使喚她的話，就發薪水給她。」一直偽裝成「傢具」的林曉風開口說道。能欺負章淇雅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

周寒香看看林曉風，又看看章淇雅，曖昧的一笑，即將爆發的火氣消失無蹤。

等着看熱鬧的人見沒戲好看便也各自忙碌起來，周寒香坐在化妝鏡前，臉上一副「原來是這樣，被我抓住小秘密」的表情。

當兩人坐在現場準備錄節目的時候，她突然小聲說：「你很大膽啊，把女朋友帶在身邊，不怕被你那些瘋狂的Fans發現？」

「你說什麼啊？聽不明白。」

「再裝吧，你助理的職位一個星期換三個人，男男女女沒見到你護着誰，唯獨這個小女生，我還沒開口，你就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是嗎？」林曉風平靜的反問。

「你們就算還沒有勾搭在一起，你也有這個意思，我看得出來。」

他只是微笑，沒有開口，心中卻不禁訝異，難道自己對章淇雅的態度竟然表現得這麼明顯？

節目開始了。

林曉風這一波的宣傳活動，是為了他參加演出的電影作宣傳，只不過大家對他花樣繁多的緋聞的興趣，遠遠超過對電影的關心。

主持人隨便問了兩個關於電影的問題，便直接把話題帶到他的緋聞上。

「最近你有一個很誇張的緋聞喔。」

「哪一個？我的緋聞都很誇張。」

「就是你和大富豪的斷臂緋聞啊。」

「那個真是……」林曉風無奈的搖搖頭。

「從照片上看，你們明明就很親密。」

「那是我親哥哥，我們兄弟感情好不行嗎？這樣也要被媒體亂寫。」

「原來傳聞你是富家少爺這件事是真的呀！」

「算是衣食無憂，可以請得起傭人而已。」林曉風帥氣的一笑，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攝影棚里的女生眼睛都變成粉紅色心形。

「上次放話說要包養你的貴婦人，難道不知道你是景林集團的二少爺？」

「我想她應該不知道，畢竟生活圈子沒有交集。」

「她不是有錢的貴婦嗎？」

「最近幾年景林集團的經營戰略變得比較國際化，跟本土企業的交往比較少，所以……」林曉風攤開手，擺明那個囂張的貴婦人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或者說沒那麼有錢，至少在他眼裏不算有錢人。

「那和你交往的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嘍？」主持人開始引誘林曉風說說關於感情的事。

「這倒不一定，重要的是彼此有感覺，我對外貌和家世都沒有什麼要求。」

「你現在女朋友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嗎？」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從來沒有承認過女朋友。」

「因為沒有啊，我能說什麼？」

「那你告訴我，你的初戀女友是什麼人？」

「這個……」

「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沒有戀愛過。」

「那太誇張了吧，當然有。」

「那你說說看，你的初戀是什麼樣子。」

「嗯……我的初戀是在十六歲生日，對方是在舞會上認識的女生。」林曉風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章淇雅，「她站在一群美女中間，看起來很平凡，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性感，總之很普通，非常普通。可她身上散發出純真、開朗的氣質，讓我一下就在人群中注意到她。」林曉風用浪漫的語調描述。

「後來呢？」

「後來我們離開舞會，到花園聊天、跳舞……」

「再後來呢？」

「秘密！」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曉風笑而不語，曖昧的表情讓人產生無數的聯想，在大家紛紛猜測的時候，他的眼神再一次掃過章淇雅。

章淇雅很慶幸自己站在暗處，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臉紅到什麼程度。

她搞不清楚林曉風說這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是想說當年他並沒有戲弄她？還是高明的表演深情，只是為了博得媒體的大版面？

但不管怎樣，章淇雅都被他的話打動了，數年前那個夜晚，月光下的舞蹈和甜蜜的吻無比清晰出現在她的腦海，彷佛是剛剛才發生，難道……

這時她的眼神剛好對上林曉風的，一瞬間，她意識到，林曉風早就認出她了，認出她就是那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的女生。

那為什麼他又要裝作不認識她，難道他對當年那個耳光念念不忘，打算報復她？

七次！

那番深情款款、描述自己初戀的話語，林曉風後來連續說了七次，在七個不同的節目，對着七個不同的主持人。

每一次章淇雅都站在鏡頭外面臉紅心跳，唯恐別人看出她的異常。她開始懷疑自己究竟只是被戲弄，還是遇到人間最浪漫的邂逅？心想自己是不是誤會林曉風了？

工作量大，心裏又胡思亂想，人就格外的累。

等林曉風接連趕了七個節目，工作行程上安排的內容統統做完，章淇雅已經累得全身無力了。

至於林曉風是不是耍了她，是不是還記得她當年打他的那一耳光，是不是真的有喜歡過她，章淇雅統統不在乎了，她現在最想要的是休息。

而讓章淇雅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林曉風竟然還神采奕奕，從容的應付媒體咄咄逼人的追問及影迷的瘋狂追逐，並且始終面帶微笑，維持偶像明星的風采。

一整天下來，章淇雅感覺自己的記憶像是情節不連貫的電影。她只記得自己坐在保母車上送林曉風回家，然後再送自己回家；接着她下了保母車，再來就只記得自己站在房間裏，再然後……

天已經亮了，衣服、鞋子還有包包被扔得到處都是，她腦中第一個反應是「上班遲到啦」，第二個反應卻是「真的應該去上班嗎？」

昨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見了太多人，有太多誘惑，讓章淇雅沒有時間仔細考慮，現在她足夠清醒，已經能意識到自己昨天做了什麼。

人家都是趨吉避凶，唯恐惹上不吉利的東西，為什麼自己明知別說見到林曉風本人，就算是看到林曉風的照片，就一定會遇到不順利的事情，昨天還傻乎乎的願意靠近他，最後弄得又是遇到車禍，又是差點被壽司噎死？對於自己的心思，連她也想不明白。

可想歸想，章淇雅還是刷好牙、洗好臉、換好衣服，背上包包站在門外。

要去上班嗎？她靜靜地站着思考。

四周安靜的可以聽見秒針的滴答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章淇雅的思考還是沒有結果。

「這麼浪費腦細胞，不是長白頭髮就是長皺紋，又沒有錢買面膜……算啦，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