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算算日子,沐祺瑛覺得也到該離開紀家的時候了。
只是,以紀府義子身份,忙着代替兩位老人家採買物品,指揮上上下下處里辦喜事的細節,讓兩老可以輕鬆悠閑喝着老人茶等着嫁女兒之後,他才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這準新郎還沒驗明正身啊!
紀府無男丁,所以他忙着盡半子的孝心,竟然忙昏了頭。
不提紀家兩老,他總該讓紀蕪晴有些心理準備。
想想,從客棧帶回紀蕪晴以後,他不僅得打理紀府還得抽空回自己家去,在兩家裏裡外外忙着迎娶事宜,別說去見她,根本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機會跟她說明一切。
說不定,她還真以為要嫁別人,心底嘔着氣呢!
這日沐祺瑛特地來找紀蕪晴,還沒入門就被小綠攔下來。
“小姐說誰都見,就是不見少爺。”
“蕪晴不見我?”他一臉不相信。
“是的,小姐說不能讓少爺進這個門。”小綠據實以告。
“誰都可以不見,蕪晴不能不見我!”他想推開小綠擋門的身體。
“少爺,小綠只是聽命行事,您就行行好別為難小綠了。”小綠死命擋在門口不肯動,彷彿要用一條命守住這條界線。
“小綠,你讓開!”他幾乎動了怒。
紀蕪晴將是他的妻,怎麼可以不見他?
“少爺,小姐會怪我辦事不力的,求您別這樣。”咚的一聲,小綠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慌得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小姐那麼認真的命令,她不敢等閑視之。
服侍小姐以來,她從沒見過小姐那麼痛苦又堅決的神情。
瞪着跪下去的小綠,沐祺瑛氣得說不出話來。他不得不相信,這對主僕有多認真拒他於門外,紀蕪晴是真的不肯見他。
“少爺,真的對不起。”
見他不言不語,氣得臉色青青白白好不恐怖,小綠磕了個頭便起身,硬是將他留在門外,當著他鐵青的俊臉關上水吟樓的大門。
沐祺瑛瞪着門,隨後沒有任何錶情的走開。
站在被拒進入的水吟樓前,他回頭仰望着高處閃過倉惶人影的房間。
哼!不能進這個門是吧?
☆☆☆
不能走門,他爬樹“走窗”總行。
沐祺瑛故技重施,沿着樹爬到紀蕪晴閨房的窗外。
“蕪晴,你為什麼不見我?”他在樹上對着窗戶大叫。
“好痛!”別說小綠,知道他曾這麼做的紀蕪晴也大大嚇了一跳,刺繡用的針硬是扎了手,當場鮮血直冒。
“小姐!”一見血,小綠嚇得驚呼,朝小姐沖了過去。
聽見小綠的喊叫,以為紀蕪晴發生什麼事的沐祺瑛立即破窗而人,只見房內的主僕兩人瞠目結舌,被他嚇得一愣一愣的望着自己。
見兩個人看上去都不像有事,沐祺瑛才稍稍安下心。
“你……怎麼……”
記得他上回爬樹上來,明明是狼狽地吊在窗欞邊,一副文弱書生逞強的模樣,這回怎麼神勇得猶似輕功好手,破窗而入的姿勢竟如此矯捷,有如飛檐走壁不費吹灰之力似的?滿腦子亂糟糟,紀蕪晴卻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小姐怎麼了?”沐棋瑛頓了一下,直接朝驚叫的小綠問道。
“被、被少爺一嚇……小姐用針扎了手。”還沒完全回神的小綠吶吶回答,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她不知該如何處里眼前的情況。
沐祺瑛眸光一沉,走到紀蕪晴的面前,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
紀蕪晴和小綠屏着氣息,不知道他想千嘛,卻因為剛受驚而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直直盯着他。
他審視她扎傷的手指頭,突然將它含入嘴裏吸吮,立即讓主僕兩人倒抽口氣,驚呼起來。
紀蕪晴整個人僵住,整張俏臉都像野火蔓燒。
主僕兩人都懷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算是親兄妹也不該有此親昵動作,何況他們壓根兒沒有血緣關係。
稍一回神,紀蕪晴便硬生生抽回自己的手指。
“小姐……”小綠不知該怎麼做。
只要小姐指示,她可以把他趕出去,不然就喊人來;然而,不管怎麼做,對小姐的名譽似乎都有很大的傷害,所以她杵在一邊不動。她實在無法相信,文質彬彬的少爺會對小姐做出如此荒唐逾矩的事。
還好就他們三人在場,再有一個人瞧見怎麼得了?
“出去吧!有事我會喊你。”紀蕪晴給了小綠一抹安慰的眼神,知道小綠覺得再荒唐也不會把這事說出去。
既然他如此反常,她有必要好好弄清楚原因。
雖有猶豫,小綠還是領命離開。
☆☆☆
“還痛不痛?”
小綠走後,沐祺瑛一個勁兒望着她扎傷的手問。
想斥責他什麼,卻瞥見他擔心的眼神,紀蕪晴只能搖搖頭。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非見她不可?
為什麼他的神情那麼溫柔又憐惜?彷彿他真的心疼、真的內疚自己害她扎傷了手。
若他打算眼睜睜看她嫁給別人,他大可不必這樣。
見了他會傷心,所以她才不想見他,偏偏他一點都不明白她的心。他以為這些日子忍着想見他的衝動,是件很容易的事嗎?為什麼不見他?是不敢見,怕見了會萬劫不復,怕心又會千瘡百孔啊!
最近,他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一般,讓她只能品嘗被遺忘的苦澀。
嫁進沐府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她又覺得他不在她的面前出現,讓她就這麼嫁了也好、少見一次便少一次傷心。
誰知他不來也罷,一來便是如此驚天動地。
“害你流血,都是我不好。”沐祺瑛自貴着。
“血已經不流了,不痛也不要緊,手不礙事。”發現自己拿他沒轍,紀蕪晴深深嘆了口氣,無奈地問:“倒是你,不知道現在是大白天,如果讓人瞧見你像猴子一樣爬上樹頭,還摸進我的房間,會有多嚴重嗎?”
他此刻所做的事,不管理由為何都是驚世駭俗。
“那還不是你的錯。”沐祺瑛怨懟地看了她一眼。
她以為他很樂意當猴子,想見未婚妻還得爬窗戶嗎?無論如何,打算離開紀府之前,他總得弄清楚她不見他的理由。
“我的錯?”她錯愕。
“是啊,如果你肯讓我走門,我還用爬樹走窗嗎?”沐祺瑛拉了張椅子挨在她的身旁坐下,狀似委屈埋怨,卻一派輕鬆的自己倒了杯茶喝。
如果每回想見她都得如此費神,那他的身手得練得更矯健才行。
“這算什麼道理?”紀蕪晴好氣又好笑。
她說不見,他便該識相走人才是吧!
“沒什麼道理,反正小綠說你不准我進樓下那個門,所以我乖乖爬樹進這個窗就是了。”沐祺瑛睨了被他撞開的窗戶一眼,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你——”
“好了,別管我走門還是走窗,你為什麼不肯見我?”茶杯一放,沐祺瑛輕佻的神情已消失無蹤,臉色一正向她討答案。
“我……”能說嗎?
“怎麼樣?”他毫不放鬆地追問。
“就要嫁人了,所以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閃開他的視線,紀蕪晴只能隨口給個答案,低下的眼眸里凈是說不出的無奈。
“只是這樣?”他狐疑。
“只是這樣。”不然還能說怎樣?紀蕪晴雖笑着,卻有說不出的苦澀在心底,幾乎恨起他的無心無情,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意。
就如同他破窗而入的舉動,他自作主張闖入她的生命里,造成殘缺錯誤,卻忘了修補。
“只是這樣就好。”
不全信,沐祺瑛仍點了點頭,以為她擔心會嫁得不好,忍不住對她保證:“放心,你嫁到沐家去,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的。”
而且,他絕對會好好疼她、寵她,愛她一輩子。
畢竟為了得到紀蕪晴,他可是費了不少心神力氣,哪有娶到手反而不好好珍惜的道理。
“我受委屈,你又怎麼能知道?”她為他的天真苦笑。
一旦她嫁進沐府,沐府的家務事他豈管得着?就算他真的有心為她出頭,想為她這義妹抱不平,恐怕也使不上力。
“那當然,只要你覺得難過一定要告訴我,如果有人敢背着我欺負你,我絕對會替你出氣,絕對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一想到有人不要命敢欺負他的小娘子,沐祺瑛說得義憤填膺,根本忘了自己還沒對她坦白身份。
反正,他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她。
望着他認真的神情,紀蕪晴突然想哭又想笑,百味雜陳。
如果他像他說的這麼在乎她,為什麼不站出來阻止她嫁進沐府?
只要他給她一句話,只要他捨得下好不容易擁有的榮華富貴,她可以拋棄一切跟他走,而不是聽着他如此信誓旦旦卻更難過。
只要她嫁了,他們跟天人永隔沒有不同。
是愚抑或是痴,他竟如此遲鈍。如果只是顧念兄妹情,他關心的話未免說太多了,她一點也不想聽,聽多了只會更傷心。
“才幾天不見,你為什麼瘦這麼多?”瞥見她不濟的神色,沐祺瑛突然抓起她的手碗,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一遍。
一陣心悸,紀蕪晴不由得眼睛一閉。
晶瑩的淚珠,就這麼從她臉龐兩側滑落下來。
“蕪晴,快告訴我,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見她落淚,沐祺瑛心都慌了,急忙捧起她的臉蛋看個仔細,細細替她擦去不肯停的淚水,甚至以為她會變瘦是因為離家出走後調養不適,還懷疑她是不是病了。
“我不想嫁。”張開眼睛,她顫顫吐出了四個字。
望進他深邃的眸底,淚水不停不停湧出,她鼓足了勇氣,就這麼一次放縱自己宣洩對他的感情,渴望還有轉機。
“不想嫁?”如雷轟頂,把沐祺瑛震得幾乎體無完膚。
雙手緩緩地放開了她,他猛地退了好幾步,不願相信聽見的話。
僅僅用四個字,她便把他的心狠狠捅了一刀。
紀蕪晴點頭,怨恨似地道:“我不想嫁給那個沐祺瑛。”
不管眾人喧騰,說她如何地好福氣,能嫁給那個眾家名門閨秀搶破頭想嫁,卻被她平白得到的沐祺瑛,她想嫁的人是眼前的地,唯有他!
除了賈少瑛,她不想嫁給任何人。
既然那個文武全才的沐祺瑛,有那麼多姑娘搶着要,一定有身世更好、長相更美的姑娘可以娶,沒道理非要她嫁他不可。
她“讓賢”總可以吧?
“為什麼?”來不及坦承身份,沐祺瑛只能心痛地問。
他做錯了什麼?一心歡喜,忙着打點迎娶她過門,她竟然不想嫁給他!而她不肯嫁他的心,甚至是如此堅定。
“沒為什麼……”
望着他難看的臉色,紀蕪晴低下頭,勇氣又被逼回心底。聽見她不想嫁給別的男人,他一點也不覺得開心,要她如何再生出勇氣來。
果然,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愈想愈傷心,淚水明明止不住了,卻被她硬生生逼回眼眶裏。看來,以為他會商興,說不定正等着她這麼說,果然是她單方面的痴心妄想。
“沐祺瑛有何不好?”不接受她的答案,沐祺瑛憋着怒氣質問。
“沒什麼不好,我不想嫁而已。”她煩躁地撇開臉,多希望他能趕快離開,讓她趴在床上好好痛哭一場,才能死了心準備嫁人。
“沒有不好,你不可能說出不想嫁的話來!”沐祺瑛無比堅持。
“我嫁,我非常想嫁,想嫁那沐祺瑛想嫁得不得了,這樣你滿意了吧!”紀蕪晴憤而起身,被他氣得一雙美目幾乎進出火。掄起拳頭,想給他狠狠幾拳,卻只是一臉淚痕地將他往門外直直推出去。
砰的一聲,她用力甩上了房門,壓抑着嚎啕大哭的衝動。
背對着門,她只是默默地望着地板掉眼淚。
縱使鼓起勇氣,將所有世俗的眼光和顧慮拋在腦後,還是得不到想要的回應,得不到想要的愛情,教她如何不傷心?為他的不認同,一再婉拒送上門的親事,曾在他眼底看見的妒意,竟然全是出自她的想像。
他竟問沐祺瑛有何不好,她為何不嫁?
多明顯,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來不及反應,沐祺瑛已經被推到門外,只能錯愕的望着冷硬的木板門。憑她那點力氣,想把他推出門自然不太可能,是他自己亂了方寸。
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沒跟她解釋身份。
可是……現在似乎不是個好時機。
☆☆☆
“十五、六歲的姑娘?”
聽說外頭有人想見她,紀蕪晴實在猜不到那會是誰,依然同意家丁領她到後花園的涼亭里,強打起精神會客。
“蕪晴姐姐!”一見到她,那姑娘便撲進她懷裏。
“丫頭?”紀蕪晴近來吃不好、睡不好,變得較虛弱的身子被震了一下,勉強才能站穩,看清楚對方原來是迎來客棧里的賣唱小姑娘。
當初,便是丫頭向掌柜力保,她才能賣唱還房債。
對丫頭,她有着感激。
“就是丫頭我啊!”丫頭喜不自勝拉起她的雙手,隨即埋怨道:“蕪晴姐姐你可真無情,就這麼消失了,也不知道人家多為你擔心,害我們費了好多心神才打聽出來,原來你竟然是紀府的千金大小姐。”
“對不起。”除了苦笑,紀蕪晴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日打賭輸了,只好跟着賈少瑛回家,她沒有跟丫頭道別的機會。
“哎呀,不用道歉啦,丫頭不是真的有心怪你,知道你平安我就很高興了,忍不住便想來看看你。沒想到蕪晴姐姐是官家之後,家裏這麼氣派啊!”丫頭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忍不住四下張望。
望着天真爛漫的丫頭,紀蕪晴不由得露出久違的笑容。
“丫頭,別胡說八道,人家還以為我們在圖什麼好處。”一直沒出聲的人級緩走近她們,生怕紀蕪晴有所誤會而訓斥胞妹。
發現紀蕪晴的家世之後,他一直很猶豫該不該來拜訪。
禁不起妹妹的要求,所以他才走這一趟,並不想讓人誤會他們兄妹對紀蕪晴另有所圖,或是來向人家討什麼恩情。
自慚形穢之下,他是完全對曾心儀的人死了心。
“大哥,蕪晴姐姐才不會那麼多心呢!”丫頭朝她大哥做了個鬼臉,回頭又對紀蕪晴笑問:“蕪晴姐姐,是不是?”
“當然不會,我很高興你們來看我。”紀蕪晴微笑。
就算他們兄妹沒找上門來,有機會她也打算回迎來客棧找他們,謝謝他們兄妹曾經那麼無私地照顧她,在那段時間給了她許多幫助。對當時等於無依無靠的她來說,這對兄妹就如同給她溫暖的自家人。
點滴記在心頭,她自然很清楚他們兄妹的為人。
尤其眼前的朱一風,絕對是個有骨氣、剛正的人。
“哥,你瞧吧!”丫頭正要對哥哥使個眼色,卻突然發現——“咦?蕪晴姐姐,你是怎麼了,瘦好多,臉色也不怎麼好看耶!”
“是瘦了很多……”
朱一風望着她清瘦不少的臉龐,藏不住眼中的不舍。
“沒什麼,回來以後犯了點風寒,所以身子較虛了些……”前因後果,不是一兩句話便能解釋,紀蕪晴索性隨口找了個理由帶過。
一想起便心痛,不提也罷。
“唉,蕪晴姐姐不好好照顧自己不行啦,姐姐病了,大哥可是會很心疼呢!”丫頭不由得脫口而出。
“丫頭,別胡說!”朱一風立即斥責。
無論如何,身份上已不配,他根本不敢妄想。
“我才沒有胡說呢,你明明朝思暮想着蕪晴姐姐,發現姐姐失蹤只差沒把城裏的土都給翻過來找了;姐姐生病,你怎麼可能不心疼?”丫頭年紀小,不明白哥哥顧慮的身份間題,便把他的思慕之情說出來。
知道哥哥想將秘密藏一輩子,她卻希望能替他表達說不出的愛意。
寧願把握機會,即使失敗,起碼哥哥不會抱憾終生。
聽見丫頭的話,紀蕪晴不自覺地微微紅了臉龐。
她從沒想過朱一風會對她有情意。
“丫頭……”朱一風又氣又惱又羞。
“怎麼樣,我說的是實話啊!”丫頭嘟着嘴,瞪向不敢告白的大哥。
實在不明白那麼喜歡紀蕪晴的大哥,為什麼一知道她的身份背景,從此便不再提起她的事,只是每日借酒澆愁。
大哥以為,她為什麼非拖他來找紀蕪晴不可?
她就是要他清醒過來。
就算門不當戶不對,大哥不可能一償宿願跟紀蕪晴結為連理,她仍認為至少該讓她明白他的心意,對大哥來說才公平。
“丫頭!”朱一風變得尷尬無比,只想拿塊布塞住妹妹的嘴。
“我不管,我就是要蕪晴姐姐知道你喜歡她,知道你為她快要整個人浸在酒桶里不肯清醒,你不可以再逃避了!”對朱一風丟下這些話,丫頭便遠遠跑開,希望讓兩個人有單獨說話的機會。
朱一風瞪着妹妹的身影,不知如何是好的釘在原地。
“對不起,我並不知道……”
許久后,是身後柔柔的嗓音讓他閉了閉眼,終於吸了口氣回頭面對一張曾經想要一輩子守護、如今卻永遠都不會屬於他的美麗容顏。
“與你無關,你別把丫頭的話放在心上。”
朱一風對她淡淡一笑,雖然幾乎無法正視她的臉,還是鼓起勇氣與她四目相對。
早知道她氣質與眾不同,不可能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偏偏,他還奢望着她會是無依無靠的孤女,自己能有機會成為她後半輩子的避風港。
奢望,都是奢望!
“朱大哥……”與他相對,紀蕪晴不知從何聊起,不知如何為自己的粗心道數,最後只能嘆道:“過些日子,小妹就要嫁人了。”
據實以告,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沒想到她一開口便是晴天霹靂,朱一風幾乎被震得要站不住腳。
“對不起……”紀蕪晴低下頭,除了對不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嗎?你就要嫁人了,是哪戶人家如此幸運,能將你娶進門?”朱一風強打精神對她一笑,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嘴角的苦澀卻藏不住。
“沐府,沐祺瑛。”眸光一沉,她麻木地念出完全沒有感覺的名字。
“沐棋瑛。”喃喃重複京城裏無人不曉的三個字,朱一風神情複雜地苦笑,真的死了心。“原來,你要嫁的是名滿京城的才子,我除了祝福也別無他法了。”
當作是丫頭為他了了一樁心愿,他從此要將她的倩影自心頭抹去。
她能嫁入京城姑娘搶着想嫁的沐府,他該為她開心,從此忘了她。
紀蕪晴笑了,說不出口的苦澀不比他少,卻不能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