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羅縈很可憐,因為天生的一頭白髮,被父母賣給了人口牙子,天擎王軍攻破邊城的外城時,那人口牙子顧着逃命,也忘了替他鬆綁,幸好負傷的她誤打誤撞闖進地窖救了他,否則這可憐的孩子只怕早就餓死,只是,她帶的糧食也有限,而城內的食物早被天擎軍搜刮一空,所以一發現天擎王軍撤離的跡象,她便帶着他趁他們疏於防範時逃離邊城。
不過這小子……就她女人超準的第六感,他絕對不是個普通的人物。
因為在地窖中時,她因為箭傷昏迷過去,醒來卻發現傷口已經止血,甚至有結疤的跡象。
她問過他,他說是用人口牙子沒帶走的葯幫她止血的,問題是那些藥草又不是神丹,有辦法才一天的時間就讓箭傷結疤嗎?還有,問他的來歷時,從他閃爍的眼神,她可以肯定他一定還隱瞞了什麼沒說。
“來,多吃些。”
或許是之前生活太過困苦,落下了病根,就算她努力幫他補身體,他還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此外,她開始考慮起要認真的找尋回到原本的世界的方法,畢竟,這個世界好玩歸好玩,但是也太多傷心的事了。
身體的傷可以治癒,心裏的傷又怎麼辦呢?
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羅縈顯得老成的臉上閃過一絲的鬱悶,他輕輕嘆了口氣,“晴姐姐,假若你真的想回去原來的世界,我可以告訴你方法。”
其實他知道她對這個世界有所留戀,但瞧她一路執意趕往王都,讓他不得不提早將這些話給說了出來。
又陷入發獃的慕晴丹一逕傻傻地應着,“噢,回去的方法嗎?謝謝你喔……”
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聽到什麼,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剛剛說什麼?”
羅縈極有耐心的重複了一次,“我說,我可以告訴你回原來的世界的方法。”
“你說的是真的?”她依舊不敢相信。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是才別的世界來的?”
“是真的。而且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了。”
慕晴丹眨着眼,突然換上說教的口吻,“羅縈,你該知道欺騙大人是不好的吧?應該說戲弄大人是不對的。”
羅縈好笑又好氣的看着她,“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真的。”
“等等,我有疑問。”她站了起來,繞着他打轉,像是在觀察什麼,“你應該不是什麼返老還童的高人吧?”
“不是。”
她又猜,“那……是神童之類的?”
“也不是。”
“那……”還有什麼可能性?
“我只是擁有預知的能力。”不讓她繼續瞎猜,他索性自己說明,“另外,我也有治癒能力,雖然不能讓你完全康復,但是可以讓你的傷好一點。”
那天兩人相遇時,他其實剛從迷藥中醒來,以至於她後來傷重昏迷,他只有一點力量幫助她傷口癒合。
而由過去的慘痛經驗,讓他知道自己的這身能力在世人眼中是不被接受的,所以,一開始他才會選擇對她隱瞞,但是跟她接觸下來,他知道她是個可以信任的人,這才願意向她吐實,並幫助她回到原來的世界。
“喔。”她平靜的反應有點出乎羅縈的意料之外,“所以在地窖幫我療傷的果然就是你嘍。”
“嗯。”
她低頭不知喃喃自語了什麼,然後又抬頭起來看他,“你怎麼知道我想回去原來的世界?”
“那是因為你受傷昏迷的時候一直說夢話。”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到我的世界?”她像是下定決心,堅定的看着他。
羅縈深邃的眼眸似乎能望進她心中的最深處,“你真的捨得回去嗎?假如你確定的話我就告訴你。”
被他問得心慌,她恍然的退後了幾步,連忙別過眼,不敢再直視着。
她應該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他答案的,但是為什麼,在話要逸出喉頭的那瞬間,她卻無法肯定地大聲說出來?
是夜,就再慕晴丹還坐在客棧的房裏發獃時,她的眼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讓她嚇了一大跳。定晴再一看,原來是在邊城分開后便不見人的流星。
“主子,屬下一直掛心您的安危,幸好主子吉人天相沒出什麼大事。”流星單膝下跪的說著,“對了,您的箭傷沒事吧?”
那天封城之際,她先送如煙姑娘進內城之後,要再出來協助主子送盛老夫人進城,卻發現主子就在城門前受了傷,而那時,城門已經關得只剩一道縫了。因為內城的城牆是特別加高過的,城門一旦合上,別說一般的攻城器械無法攀附,連他們這種非主練輕功的人也無法躍出。無奈之餘,她只能以信號通知三色樓的密探追蹤主子的消息。然而邊城陷入戰禍,即使啟動情報網,要找到人談何容易?好在,飛鳳軍攻復邊城的幾日之後,主子的行蹤即由三色樓的密探傳來。
“沒事沒事,早好了。”慕晴丹笑了笑,對於在這個世界還有個人這麼關懷她有點感動。
“沒事就好。”流星鬆了口氣,可旋即她又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眉頭蹙起,“主子,其實……”
“怎麼了?”
“盛將軍……”
“別提他。”慕晴丹突然冷下臉,打斷她的話,“我和他已經再也沒有關係。”
那讓人傷心的男人,一提到他,她就忍不住心隱隱作痛。
“主子,也許您不想知道,但是盛將軍其實也來到這個小鎮了,而且就住在鎮口的客棧。”流星堅持把話給說完。
“流星,我說了我不想知道—”慕晴丹有些惱怒的看着她。
“主子,我雖然不明白您跟盛將軍在慪氣什麼,但是他對您的確是真心的啊!”
住在將軍府的那段時間裏,跟在主子身旁的她看得最清楚了。將軍總是在主子的身後用溫柔無比的眼神望着她。在主子睡着之後,他會站在她床邊看着她許久,說著主子要他說的愛語,那些主子沒聽見的話,她全聽見了。更不用提,內城開城門的那天,知道主子受重傷之後,他那失神的表情,還有最後噴出的那口血。也因此,她才會多事的在獲知主子的消息之後,也留了消息給將軍,誰知還卧病在床的將軍竟然不顧自己的傷勢,策馬追來了。
“他真心不真心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嗎?”她冷哼一聲,走到窗邊,試圖讓冷風吹熄她不該再悸動的心。
“主子,要是您不相信流星說的,請你親眼去看看盛將軍吧。”流星嘆了口氣,“盛將軍從戰場上帶傷而歸,加上聽說了主子生死不明的消息之後,竟然硬生生的嘔出一大口血。”
這麼嚴重?她突然身子晃了晃,急急追問:“那他現在情況如何?”
流星低下頭,據實稟報,“傷重加上沒有好好靜養,據流星所知,盛將軍目前已病到無法下床。”
“無法下床……”慕晴丹失神的喃喃念着,倏地,她失去冷靜的抓着流星的肩膀,“他在哪裏,帶我去找他。”
“是,流星遵命。”
走在客棧的三樓通道,慕晴丹在流星的帶領下直往盡頭的那間廂房走去,直到兩名守衛將她們攔下,她這才拿下面紗。
兩名守衛見了她的臉,立刻退開,因為她正是將軍要尋找的人。
一踏入廂房,藥味隨之撲鼻而來,讓慕晴丹有些難受,但她沒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往前走,直到走到床邊。床上的盛浩然,胸口纏上一圈圈的布條,他原本就不甚黝黑的臉龐此刻更是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雙頰消瘦的過分,下巴的未清理的青碴顯得他更加憔悴。悄悄的坐上床邊,她伸出手輕碰着他的臉頰,一隻手捂着嘴不讓自己心疼的哽咽出口擾了他。盛浩然在沉睡中似乎聞到熟悉的香味,他緩緩睜開眼,一張紅着眼眶的艷麗小臉正望着他。
他淡淡一笑,“怎麼哭了?”
他以為自己還在作着夢,所以情緒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半撐起身子,抹去教他不舍的淚珠。可怎麼會哭了呢?過去幾天的夢,他總是夢見她生氣的罵他,或者是擺着冷臉的。
“你……怎麼傷成這樣還不好好休息?”她嗚咽地問着。
“找你。”他無所謂的說著,眼睛卻不捨得離開她的容顏半分,怕夢醒后再也看不見了。“你走了,我怕等我好了,要再找你就找不着了。”
她心疼地瞅着他,輕輕嘆息,不知道是該怪他傻還是怪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你呢,你的傷怎麼了?”他皺着眉,擔憂地望着她。即使在夢裏,他仍舊沒忘記問着他最擔心的問題。
“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你躺下了好好休息吧!別瞎折騰了。”他依她的意思重新乖乖躺下,但是眼睛卻直勾勾地望着她,讓她都被這眼神看得羞怯起來。
“還不睡嗎?”
“不睡。”
她有些氣惱地看着這個生了病之後,像從男人退化到男孩的男人。“受了這麼重的傷,不睡覺難道還要我哄呢?”
他笑着,手主動握着她的,十指相扣,不讓她再輕易從他眼前溜走。“唱點歌來聽吧!常聽你不知道哼哼唱唱些什麼,唱首歌來哄我睡吧!”
慕晴丹空着的那隻手替他拉了拉被子,講起條件來,“先閉上眼,我才唱歌給你聽,還有,不準多問,靜靜聽我唱就是了。”
“是。”他含着笑,乖乖地閉上眼。在夢中也能睡嗎?他好笑的想着,但是不知怎的,他頭卻是越來越昏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