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黎揚朝他步步逼近，讓邡聖攸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他從未見過黎揚有如此恐怖的神情一一那對冷峻的黑眸里，彷彿駐進撒旦，閃爍着令人駭異的青綠火焰，冷冽而不帶絲毫感情。他……做錯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
不過是和項崇恩接個吻，並非天怒人怨的醜事吧！
"為什麼？"黎揚心痛不已地問。
"你是指……我為什麼要和崇恩接吻嗎？"邡聖攸小心翼翼地往後退黎揚的表情像是想殺人，他若不保持點安全距離豈不是笨蛋。黎揚的眼神愈見犀利，卻突然頓住沉痛的腳步，等着邡聖攸的回答。
黎揚全身都籠罩在無明火里，讓邡聖攸看了，心裏不由自主的發毛"我想……想再試試和男人接吻有什麼感覺，這樣也不行嗎？"黎揚的臉色更青了。
"而且，我和崇恩接吻，不需要誰的同意吧？"吞吞悚懼的口水，邡聖攸不怕死的繼續說："當初你還曾叫我去找崇恩幫忙過，你忘了？"如果當初項崇恩答應他的請求，那次在李美雪面前吻他的本來就會是項崇恩。不過算是補做他們本來有機會做的事而已。不知何時起，邡聖攸不但不排斥和男人接吻的感覺，甚至覺得只要有感覺，和男人接吻也沒什麼不可以。"所以你就找他接吻了？"黎揚怎麼也掩藏不住受傷的情緒。
當初他是接受項惠紫的提議，讓聖攸一步步踏入他們佈下的局，卻從來沒想過聖攸會和崇恩接吻。可見渴愛的他，為了得到聖攸思慮有多欠周詳。若想過剛剛所見的畫面，黎揚死也不會將聖攸推進項崇恩懷裏。
總覺得有些心虛，那聖攸仍是硬着頭皮開口："呀，有什麼不妥嗎？"看到黎揚冷冽的眼神，本來帶着好奇心"求知"的他，才突然覺得好像做錯了事。不過話說回來，做都做了，他要後悔也來不及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求別人的吻，卻罔顧我的存在？我要你深人想想，你卻投人別人的懷抱……"聽不見邡聖攸的聲音，黎揚再度移動修長的雙腳走向那聖攸，痛心疾首地盯着他美麗的臉龐，彷彿想要個答案也像在自問般的問："難道——我就不能滿足你嗎？""黎楊你……"被他的神情駭着，邡聖攸登時震愕無語。
黎揚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是……為了他？
"我，從你掉進我家院子的那一天起，就守在你的身邊、執意等着你長大，等着你發現我不能表白的心情；等着你有一天累了，回頭會發現我的等待和存在，就這麼傻傻愛了你十三年。你，卻不曾發現，對吧？"再也藏不住內心澎湃的情感，黎揚帶着凄楚沉痛的眼神逼近，以低啞的嗓音說出一切。"本來，我只想就這麼守住你，直到你離開我的生命；可是我受不了了！我不要守在你的身邊卻不能愛你，不要你去看別人、吻別人——還只當我是個好朋友。你可曾有心知道，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對我而言有多麼的殘酷？"聖攸口口聲聲說彼此是朋友，一次次硬生生打退了他幾乎脫口而出的告白。神哪！他不是聖人呵……
聖攸無心的殘酷，讓地咬緊牙關獨自忍受了十三年。
全心縱容的守護，若是只能獲得傷害，有何意義？當聖攸想要吻個男人，選擇的人甚至不是他，要他情何以堪？痛苦難當的黎揚崩潰了。受到驚嚇的邡聖攸直往後退，背後撞上牆才停住。
黎揚的眼底流露出滿滿的痛苦，點點滴滴震撼了邡聖攸錯愕的心。
他從沒想過，黎揚對他存有如此深濃的愛意。
照黎揚的說法，外傳他是為了他邡聖攸才屈就於平大的事，是真的了……這些年來他竟然對黎揚的感覺一無所知，還理所當然地接受他對他的好……老天！他是多麼遲鈍的一個人？縱使他想不通，聰明到可以當天才不說、家裏又有錢的黎揚為什麼會來念這所二流大學：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黎揚會是"跟"着他來了，壓根兒不是時運不濟，在大考中失了利。或者，他從來就不願意費心思去想．所以他方能不曾察覺，黎揚的眼光一直追隨着他。更沒發現—路從小學到中學，成績優異到可以保送第一學府、上第一志願法律系的黎揚，為何在眾人的詫異中選讀平成大學。
☆☆☆
"如果你可以要個男人，為什麼是崇恩，為什麼不是我？"黎揚發出心底悲慟的怒吼，一把扯住邡聖攸的雙臂，直直望進他震駭的眼底。"我……"事到如今，教他如何解釋？
"你是我的！我要你是我的！我的聖攸——"沒等到他的回答，黎揚像是負了傷悲嗚的動物，狠狠將邡聖攸擁人懷中，烙下他不容置疑的深吻。"黎揚……晤……等……等……"老天，救他……
"我不等了！"深沉的懼意湧出，邡聖攸反抗着他強索的吻，讓失去理智的黎揚更加憤怒、雙眼充紅。"等了十三年，我等得夠久了！""你……"邡聖攸才吐出一個字，黎揚的舌便完全侵人。
他根本就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然而，他也當場嚇壞了，因而掙扎得更加厲害。
突然間，黎揚將他的衣衫一扯，鈕扣掉了滿地，壓住他的手臂令他動彈不得，嘴卻往下移動代替了指尖，吞沒了邡聖攸被挑逗得艷紅漲立的乳尖。驚濤駭浪的羞恥感衝上他辣燒的臉，邡聖攸后傾着身體，感覺快虛脫就算想過能和男人接吻，他也無法想像會做到這一步。"黎揚……放開我……"縱使嘴巴有了空間，陷入虛軟狀態的邡聖攸，也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只能虛弱地祈求着黎揚放過他。但那聖攸求饒的聲音，反而助長了黎揚的衝動。再度含住他被吻得紅潤的嘴。邡聖攸不討厭他的吻，甚至被挑起前所未有的狂熱；可是……
不該是這樣……不該這麼快的……
老天……他羞憤得想死……噢，讓他真的死了算了。
"可惡！黎揚，你放開我！"超乎想像的情況，讓氣急敗壞的邡聖攸驚恐不已，猛然使出全身的吃奶力將黎揚的身體狠狠用力狂推，終於換來自由的空氣。他猛烈地喘着氣，猛然從發狂的激情中回神的黎揚又何嘗不是？
邡聖攸瞪着眼前的黎揚，眸里有無止境的怒潮。
"聖攸……"黎揚理智了些，終於發現自己操之過急的求愛已然嚇壞了聖攸。聖攸憎悵的眼神讓他退縮，連聲道歉都擠不出口。令人駭異的空氣中，他們就這麼對望僵持許久。
最後，是平復了些情緒的邡聖攸，帶着火氣先開了口——"就算喜歡我，你也沒有權利這麼對我！"不知道黎揚喜歡他之前。就算對黎揚有再多的遐思，他也因為顧及黎揚的感受，忍下了所有的慾望。所以，黎揚不該這麼對他！
將心比心哪！黎揚已傷及了他的自尊。
"聖攸，我……"黎揚頓時百口莫辯。
"呵，你竟敢說你愛我！"邡聖攸晶燦的雙眼裏充滿不能理解的怒氣，被侵犯的情緒讓他依舊激動，差點被強暴的身體還顫抖着。不但露出頗覺可笑的譏誚表情，邡聖攸更加冷言冷語地諷刺："難道不顧我的意願霸王硬上弓，以這種殘忍方法傷害我，在我心底留下難以磨滅的陰霾，這就是你決定用來愛我的方式？"愛並不能強取豪奪，必須是兩廂情願啊！
在他還沒弄明白對黎揚的感覺之前，黎揚已經毀掉了一切。羞辱的感覺，讓邡聖攸縱使感動於他的深情，也無法原諒他眼下所犯的錯誤。黎揚整個人都僵住了，眼底流露出無止境的懊悔與憂傷。
嫉妒之火，讓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怎麼？說不出話來？"邡聖攸的態度和聲音都極盡嘲諷之能事。他氣自己在黎揚做出那麼過分的事之後，看見他眼底無言的痛楚，他的怒氣竟慢慢退去。該死！他是有自虐狂嗎？他甚至想為黎揚抹去眼底的憂傷。
"原諒我好嗎？"帶着祈求饒恕的眼神，黎揚卻說不出更多道歉的話。他的雙手顫抖着，害怕鑄成的大錯已不能挽回．想到將會永遠失去聖攸，他便感到痛不欲生。黎揚深切的恐懼，毫無保留地傳達進另一顆心裏。
瞬間，邡聖攸的心被揪緊了。
邡聖攸正想說什麼，誰知剛好有人好死不死闖人"聖攸！你在不在裏面——啊——"找不到邡聖攸的人，乾脆不管規定闖進學生會的李美雪，原本看到他而興奮的表情，下一秒便因看到他凌亂的衣着和神情，忍不住發出尖銳如刀的驚叫聲，倏地俏臉全白。"你們在……在做什麼？"李美雪瞪大圓眼，發出怒氣沖沖的質問。
令人莞爾的是，她簡直像是抓姦在床的妻子。
聖攸紅潤的嘴唇和表情，像是剛被人強姦……呃……恩愛過一樣令人驚艷。顯然在她出現之前，學生會裏"動作"畫面不斷，上演了一出不歡迎參觀的好戲。不！不該是這樣的一一他們竟然真的是一對親密愛人！
"做愛做的事，你看不出來嗎？"邡聖攸翻了個白眼，更沒好氣地道。
老天爺看他不順眼，也不用選這時機讓他一再抓狂吧！李美雪的闖人，打斷了他想要原諒黎揚的思維。此刻，邡聖攸只剩滿心可笑的感覺。"做……愛做的事？"邡聖攸過於直接的明示，讓李美雪漲紅臉蛋。
"是呀。"情緒惡劣到極點，邡聖攸帶着邪惡的眼神睨她，遷怒而壞心地道："要不是有人不識相的殺人，我們正準備剝光彼此的衣服，好進入下一階段愛做的事，看能不能得到欲仙欲死的高潮呢！"算她倒霉，在他滿肚子氣無處可發時，闖進來自投羅網。
黎揚無語地望着鄺聖攸，內心的感覺卻錯綜複雜。
"噢……"小辣椒驚呼，火焰霎時無影無蹤，被人嚇得羞紅滿臉倒是奇景。
"怎麼，你還不想走啊？難不成你想要繼續參觀？"見她杵在原地不動，整個人全聽傻了，邡聖攸故意朝她拋了個媚眼，說出更惹火桃逗的暗示："其實，你要留下來看我們做愛做的事也行，不過可別在我們高潮的時候叫出聲，打擾了我們的興緻。"說著，他將手擺在褲子的拉鏈上頭，彷彿已準備脫褲子。
不需要更多暗示了。
那絕不是以前永遠頑皮不失溫柔，清朗的臉孔永遠愛笑的聖攸！她所深愛的聖攸，不知何時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竟只剩下模糊的幻影哪！不！這不是她所要的聖攸！
他的惡毒。毀了她印象中完美的偶像。
幻滅之後，失望的淚水奪眶而出，雙頰燒燙的李美雪立即奪門而出。
"哼。總算肯定了。"在她砰的一聲關上門的那一刻，邡聖攸露出鄙夷之色，嘴角掛起嘲弄的弧度冷哼，所有輕佻的表情消退無蹤，僅剩下不帶感情的面具。荒唐的一天中，至少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心靈被強烈一震，黎揚猛然驚覺一一他將聖攸變得憤世嫉俗了。
再度面對他時，邡聖攸只有滿臉的絕情冷意。
☆☆☆
項家的主客廳里。
兄妹倆各自佔據一張單人沙發，項惠紫兀自啜飲着香醇的咖啡。許久后，她終於從原文書里抬起麗顏，朝雙胞哥哥問道："你有話跟我說？"整個晚上下來，他已經偷瞄她不下數十回，今她想不理他都難。
得到注目，項崇恩放下手中的書籍，嘆口氣問道："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是不是也該發揮點手足之情，讓我這個滿頭露水的哥哥明白，李美雪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自認聰明的人有了疑問，豈肯永遠不明不白，徒留滿腦子困惑。
"早了幾分鐘，就想占我便宜，拿哥哥身分壓我？"項惠紫略顯嘲意。
"豈敢。不是說了，請你發揮點手足之情？"嘖，好歹是早了她幾分鐘，多看外面的世界幾眼啊！就這麼不讓人佔便宜。"你沒聽說過嗎？"似乎考量了會兒，項惠紫不甚在意的又將視線放回原文書里，開始平靜地陳述："李美雪本來就是個有名的花痴，更自認為是絕世無雙的美女；不知心理哪裏有問題，特別喜歡大家都喜歡又不得不到的男生。"說得有點渴，她慢條斯理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才又準備繼續。
項崇恩不敢催她，只怕她氣了，說到一半的話索性就此打住。
"只要被她鎮定的對象，沒有一個最後不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黎揚有求於我嘛！所以我只是幫了點小忙，收買了她身邊的朋友，好讓她發現有聖攸這麼一號出色的人物存在，順便在她找上學生會求助於我的時候。進了點讒言和提供了些進攻守則。"頓了會，項惠紫再度望向胞兄，笑得極為溫柔。"不過——聽說肯乖乖和她交往三個月的話，她發起悶就會自動棄械而去，再去尋找下個目標就是了。"大家都知道李美雪的心理有點病態，很容易陷人自己想像的情節中。
嚴格說來的話，她只是幻想戀愛的能力超出一般人的理解範圍，說到行為舉止卻並未真的惹出問題過，大家對她也就盡量不去加以理會。也就是說，當初邡聖攸只要肯跟李美雪交往三個月，不但可以甜頭吃盡，還能夠完全不用負責任。是邡聖攸笨哪，這幾乎已是校內男生眾所皆知的事。她說得雲談風輕，項崇恩卻聽傻了眼．原來聖攸無妄的災厄一一全出自她的策動而來？唉，真是最毒婦人心哪！
然而惹出滿枝震蕩的風波，看了好戲不用付錢，他這雙胞胎妹妹能依舊置身事外，悠悠哉哉地過着她的太平生活，又怎能不讓人打心底佩服學生會副會長的寶座，誰敢跟她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