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喂!我說你呢!我在說話你竟然給我走神?!有沒有規矩!」龐昱擎小臉微怒,不高興的喊着她。
那天他爹莫名其妙的給了他一盤餅,想想覺得有些不對,後來讓槐花去問下人,才知道他爹竟自己到灶房去端了餅,他一聽這話就知道其中一定有鬼。
他爹可是堂堂一個侯爺,就連他住的那個莊子的富農,家裏有兩個錢,都會買幾個丫鬟小廝,端飯端茶都不會是自己動手,更何況是堂堂一個侯爺,怎麼說也輪不到他去灶房裏端一盤餅。
不合理之事便是有古怪,一個聽說漂亮的守寡一廚娘和一個無妻無妾的侯爺,他怎麼想都只能想到那女人覬覦這侯府夫人的位置在引誘他爹。
這怎麼行?龐昱擎雖然年紀不大,還不懂得引誘不引誘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在莊子裏聽那些嘴碎的婆子說話,常聽到有了後娘就有了后爹,在他心中認為,袁清裳就是想當他的後娘,或許一開始會想對他好,但以後就說不定了,她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這個嫡長子自然是最礙眼的一顆絆腳石。
那一晚聽了槐花打聽來的消息后,他就有了這些想像,最後得到一個結論——在那廚娘攀上他爹之前,他要先下手整治得她再也不敢打他爹的主意。
因為如此,龐昱擎從早到晚開始對袁清裳做的東西挑毛病。
不是一下喊餅子硬了冷了,就是說裏頭的餡太甜或者是太咸,要不然就是嫌棄味道不純正,甚至連做有花樣的糕點也能嫌棄花樣不喜歡,讓她回去再做新的點心來。
本來袁清裳的工作比起前院大廚房裏的師傅們是輕鬆許多,畢竟她只要準備幾樣點心,只有主子另外有吩咐才需要特別再起灶,只是沒想到少爺回來的第二天中午,就是這個挑剔那個不滿,還把盤子也砸爛,甚至對她冷嘲熱諷,告訴她要是連這些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乾脆直接滾出侯府。
這明顯的排斥厭惡讓她摸不着頭腦,過了幾天,她才打聽出這問題是從哪裏來的。
只是即使知道了,她除了苦笑以外,也不能做什麼,頂多是自認倒霉,誰讓她做的那盤蔥餅正好成了他們父子倆鬥氣的工具呢!
袁清裳不明白龐昱擎已經把她當成打算攀着他爹上位的女人,還以為自己只是無辜的被捲入侯府父子的爭執。
只不過前些日子不管他怎麼挑剔她、怒罵她,糟蹋食物,她想着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一廚娘都忍了,反正當初不得已要賣身為奴的時候,她早做好了準備,既然是個下人,她就不會把自己的自尊擺得太高,能夠忍的她咬着牙也都忍了。
只是今兒個,她都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因為他對她不滿也就算了,卻讓跟着她的小妮兒也一同遭了殃!
她不過是走了神,這位小少爺居然就扔起碟子還潑她湯麵!
剛剛,因為替她顧孩子的小丫頭忙着洗衣服,自己卻又臨時被小少爺喊去做一碗湯麵,不得已只能把小妮兒背在身上,誰知道她把那碗湯麵送過去后,他又讓人馬上喚她過去,她輕嘆了口氣,明白他這是又有所不滿了,而小丫頭還沒回來,她只好帶着孩子過去,誰知道剛踏入房,先是一個碟子被扔了過來,就在袁清裳差點就被砸中的時候,一碗湯麵也跟着潑了過來。
袁清裳本來想要側身躲過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後面背着的小妮兒,她硬是撐着往後退了幾步,但還是退得不夠快,熱湯麵大半灑在了她的胸前,而些許的熱湯也濺到了在她身後的妮兒,妮兒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夏日的衣裳阻擋不了熱湯的溫度,燙得她忍不住皺眉,輕輕嘶了聲,但是比起自己,她更擔心妮兒,趕緊扭頭看妮兒,一看之下,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孩子的肌膚本來就嬌嫩,平常就是用粗一點的布包着,皮膚都會蹭出一抹紅來,更不用說那滾燙的熱湯直接灑在身上了,妮兒被燙到的地方起了一點一點的水泡。
龐昱擎沒想到她竟然會帶着一個孩子過來,聽到孩子的哭聲時,他愣了下,才想開口說些什麼,就看到她已經背着孩子快速的沖了出去。
他心中的那一點愧疚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小臉上滿是倨傲,「你跑什麼跑!少爺我話還沒說完呢,你要是不馬上重新給我做碗面來,我就讓薛管家趕你出府!」
他還在後頭囂張威脅着,但是袁清裳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她腦子裏全是背上哇哇大哭的小妮兒。
她一邊哄着孩子一邊找傷葯,早就把要重做一碗面什麼的忘到腦後,等她忙得差不多了,故意找碴的龐昱擎也帶着人找來了院子裏。
龐昱擎在那左等右等,始終沒見到袁清裳把面送來,知道對方是真的沒把他說的話聽進去,一邊有些擔心自己剛剛做的會不會太過分,一邊又想着總算可以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趕出去。
當他帶着院子裏的幾個小廝踏進袁清裳住的地方時,小丫頭趴在窗邊望見,驚慌的就跑去通知袁清裳。
「你!把東西收一收滾出侯府去!」龐昱擎冷着一張小臉,傲氣的說著。
剛哄完孩子,一身疲憊,甚至還沒換下衣服的袁清裳才剛踏出屋外,就聽到那個拚命找她麻煩的小少爺說著要趕她走的話。
她站在院中,臉綳得緊緊的,心中憋着一把火,暗暗想着,這侯府或許和她相剋吧,要不怎麼前頭他才來找過麻煩,現在他的兒子也同樣找她麻煩了?
只是,她現在已經無路可退,若離開侯府,她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就算是死乞白賴,她也要留下絕對不能就這麼被趕走!
「小少爺說笑了,我是和薛管家簽過契的,怎麼能說走就走呢!」她雖怒着,嗓音卻還是輕輕柔柔的。
只不過龐昱擎可沒她那麼好的耐性,聽了她的話更覺得這女人一定是想繼續死皮賴臉的賴着侯府、賴着他爹,他撇了撇嘴,不耐煩的說:「簽約又怎麼了?又沒有手藝,連人話也聽不懂,留你有什麼用你儘管滾,薛管家那裏,我跟他說一聲就是了,侯府也不差人。」
「是不差人,」薛管家聽到消息連忙趕到的時候,就聽到了小少爺說的這句話,先是附和一句,然後臉色一正道:「只是少爺,袁娘子簽的是活契,還是去府衙登記了的,無緣無故的,就是侯府也不能隨便打發人走!」
其實握有下人的身契,就是要轉賣也不是不行,根本沒有什麼在府衙登記了不能無緣無故打發走的事,他這麼說只是希望小少爺能打消這念頭。
由於府中多次混入姦細,侯爺對下人要求便更為嚴格,再加上劉家人在外面亂放謠言,侯爺暴虐、動轍殺人的謠言越演越烈,使得侯爺更不想找一堆不知根底的下人在府中來去,因此這一廚娘的手藝能得到侯爺讚賞是很不容易的,也因為這樣,他也才會給了她不錯的待遇,甚至看在她帶着孩子的分上,還撥了一個丫頭幫她忙。
龐昱擎沒聽出來薛管家這是在拐着彎的說她不能走,揮了揮手道:「侯府難道連這一點小事也解決不了嗎?既然不差人就把這個人給趕走!」
薛管家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從眼前的小少爺這幾日的論異行徑看來,他大約可以猜到是袁娘子不知道哪裏惹了他,才會讓他絞盡腦汁找着袁娘子的麻煩。
本來前幾日不過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袁娘子也沒說什麼他就當成不知道,不過今兒個一聽說袁娘子要了燙傷葯,又聽到小少爺帶着院子裏的人要來趕人,他才驚覺事情鬧大了,連忙趕過來。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丫頭,少爺趕了也就趕了,但是袁娘子這一手白案功夫受到侯爺喜歡,現在若是把她趕走了,要他去哪裏再找一個過得了侯爺那關的白案師傅啊?!
「少爺……這……」薛管家為難的看了袁清裳一眼,又有些抱歉的看向自家少爺。
龐昱擎這時候終於明白薛管家是不想按照他的意思做了,忍不住冷了臉發起脾氣。
「怎麼?瞧我娘親不在了就想要捧着其他女人來作踐我這個侯府少爺了?!」他冷哼了聲,「好好!都是好樣的!你們這些小人,果然就像舅舅說的那樣,捧高踩低,全然忘了我外公家當初扶持我爹的恩情了?」
他一時氣憤,竟然把暗藏的心思還有舅舅吩咐他不可說的話全都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