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個禮拜后―瀕琦吃了醫生開的葯,不過這些葯不能長期使用,她只能盡量讓右手休息。她走到屋外,都九月了,天氣還是很熱,但她的心卻是冷冷空空的,忍不住又看向雷士霆把座車停下的地方。

這幾天晚上他都有來,瀕琦知道他在等她,等她願意談,而她一天不開口,兩人就這麼僵持下去。而每晚都等到半夜她把燈關了,上床睡覺,雷士霆才駕車離去。

‘士霆每天晚上都等到半夜,這樣身體怎麼吃得消?’阿源嬸站在女兒的後面,想不擔心都難。

‘我又沒叫他來。’瀕琦賭氣地說。

‘士霆的父母昨天還打電話來問,如果是士霆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他們願意替兒子來跟你道歉。’母親的話讓瀕琦澀澀一笑。‘比起劈腿,還有更讓我難受的事……媽,你們別管好不好?讓我想一想。’阿源嬸知道勉強也沒用,只好說:‘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母親進屋后,瀕琦環抱住自己,不禁想着難道只要雷士霆跟她道歉了,她就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然後原諒他?他們的感情真的可以就回到過去那樣?不會有疙瘩存在?她已經沒有自信能辦到了。

一輛眼熟的座車慢慢地停靠在門口,雷士霆開門下車,與她四目相望,瀕琦不想看他有多懊悔、多自責,扭頭就進了家門。

雷士霆關上車門,手上拿着牛皮紙袋也很快地進屋。

‘瀕琦,我知道你不想談,那麼就聽我說……’差點就要開口回應,瀕琦及時咬住舌尖,背對着他,不吭一聲。

‘明天海藍她們母女就要回美國了,我還是會照顧她們,只是懂得拿捏該有的界線……這些年來我一直被這個承諾給困住,就怕沒有照顧好她們母女,會對不起子傑,所以除了父母之外,我把她們擺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直到身邊有了你,我以為已經做好調整,可以把你們擺在同一個高度上,可以兩邊都顧好,都怪我太有自信了、最後不但沒做到,還讓你受到傷害。’見瀕琦還是沒有出聲,雷士霆便繼續說下去。

‘我很抱歉讓你受這麼大的委屈,也很抱歉海藍那麼對你,你說過我連你生氣的原因都不知道,道歉有什麼用,現在我都懂了。’背對着他的瀕琦眼眶紅了。‘你以為把她們送回美國,我們就能和好嗎?’也許在別人眼中這道裂痕很小,但卻讓她好痛。

‘我知道。’雷士霆從不認為會這麼容易。‘我來的目的是要把這個給你。’瀕琦聽到憲憲章章的聲音,於是轉過身去,見他打開牛皮紙袋,從裏面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上次去看過的那間店面,昨天我和房東談好了,也簽定了兩年的租賃契約,所有的租金和半年的押金也都付清,現在它是你的了。’‘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從來沒有說過要用你的錢……’瀕琦瞪着他手中的店鋪租賃契約書,好像它會咬人似的。‘你想用它來買什麼?買你對我的內疚和歉意?還是要買回我的愛情?’雷士霆不禁震愕,沒想到會弄巧成拙,想要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沒有這麼想,我怎麼可能會這麼想……’‘那麼你什麼時候不做,偏偏挑這時候,要我怎麼想?’說完,再度背過身去。‘你拿回去吧!’看着她再度拒他於千里之外的纖瘦背影,雷士霆眼圈因痛苦而濕紅。‘我知道你已經不再相信我了,但是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卑劣,我只是愛你而已。’不想聽他說愛她,瀕琦氣沖沖地上樓。

‘瀕……’雷士霆想叫她,可是他還能說什麼,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口拙,他連乞求心愛的女人原諒都不曉得該怎麼開口。

雷士霆沈痛地轉身,一步步往外走,當他來到車門旁邊,抬頭看着眼前的透天厝,努力想着怎麼挽回瀕琦的心。

他就是死也不會放手,瀕琦不想聽,他就天天纏着她……驀地有個想法閃過腦中―沒錯!就這麼辦!

於是,雷士霆又走回到屋內,在廚房裏找到阿源嬸,很快地說出他的計劃,也用最大的誠意請求他們夫婦的協助,沒過一會兒,阿源師回來了,自然答應給雷士霆一個機會,因為他不忍心看女兒痛苦。

這天晚上,瀕琦被母親叫下樓來吃飯。

‘……我們家才症個人,住這麼大的透天厝太浪費了,所以我想把四樓的空房間分租出去,反正現在都沒人住。’阿源師假裝和老婆閑聊。

阿源嬸也很配合。‘現在什麼東西都漲,前陣子南部下大雨淹水,連菜都很貴,你明年就正式退休,家裏也少了收入,更要省一點花,把它租出去也好,你租金打算訂多少?’‘一萬二會不會太貴?’聽着父母一邊吃飯邊討論,瀕琦並沒有意見。

‘你不反對吧?’阿源師問女兒。

瀕琦點頭。‘只要房客沒有問題就好。’‘這個當然,要是租給不好的房客也很麻煩……’阿源嬸和丈夫交換了個眼神,計劃順利進行當中。

原以為應該沒那麼快就租出去,可是就在兩天後的下午,瀕琦看到搬家公司已經把幾隻紙箱送上了四樓。

‘媽,房問已經租出去了?’瀕琦還有些訝異,因為她沒看到貼出紅紙,也不知道已經有人來家裏看過。

阿源嬸倒了幾杯冰開水。‘昨天早上你不是去醫院複診拿葯,對方就來看過,馬上就付錢簽約,說明天就會搬進來了……外面這麼熱,你端出去給那幾個搬家公司的人喝。’‘喔。’她沒有想太多。

不過等到隔天早上,瀕琦下樓要吃早餐,卻看見餐桌旁出現一個不該坐在那裏的人,頓時僵在原地瞪着他。

‘早。’雷士霆穿襯衫打領帶,一副準備要去上班的模樣,他先給瀕琦一個溫柔的微笑,只有自己明白心裏有多緊張。‘快坐下來吃稀飯。’瀕琦看着在座的父母,然後又看着他。‘你在這裏做什麼?’‘媽忘了跟你說,從今天開始,士霆就住在我們家。’阿源嬸的解釋合情合理。‘我跟你爸是想說租給不認識的人很不保險,誰知道是不是壞人,所以才決定把四樓的房間租給士霆。’聽完母親的話,瀕琦一下子就明白了,父母根本就是站在雷士霆那一邊,還故意把房間租給他。

‘你租的那間房子比我們家還大還舒適,又不是沒地方住。’瀕琦好生氣,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大家都替雷士霆說話。

雷士霆從凳子上起來。‘因為我那間房子租約到期了,房東想收回去自己住,剛好伯父、伯母要把房問租出去,所以我才搬過來。’‘你以為我會相信?’她氣呼呼地說。

‘我知道你不信,不過我跟伯父有打契約,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有權利住在這裏。’雷士霆心想與其每天晚上在外面等,還不如跟她同住一個屋檐下,再慢慢平息她的怒火。

瀕琦咬白下唇。‘爸,是真的嗎?’‘契約已經打了,違約的話要賠一百萬。’阿源師咳了咳說。一百萬?瀕琦、心想她要是有那麼多錢,一定馬上賠給他。‘我肚子不餓,你們吃就好。’說完就要上樓。

‘你不敢坐下來吃飯,是怕自己會心軟,會原諒我對不對?’雷士霆知道激她絕對有用。

被他一激,瀕琦果然就中計了。‘我才不會這麼簡單就原諒你。’‘那為什麼不敢坐下?’瀕琦怒瞪着他,好半天才坐下來,接過母親盛好的稀飯。

餐桌上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各吃各的,兩個老的看看兩個年輕人,又互覦一眼,不過也插不了手,只能靜觀其變。

‘伯父、伯母,我吃飽了,那我先去上班了。’雷士霆很有禮貌地說著,然後自動把碗筷放在洗碗槽內,當他轉過身娣着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瀕琦,心想只能更有耐心的等待了。

待雷士霆走後,瀕琦說:‘我吃飽了。’阿源師夫婦倆看着女兒也離開,不約而同地嘆氣,不想個辦法也不行。‘你去打個電話給士霆的媽媽……’阿源師催着妻子去把無線電話拿過來,然後和雷夫人一起商量對策。

晚上十點多,雷士霆的座車才回來,這幾天要把一些必須親自處理的事辦好,就等禮拜天‘京一購物廣場’十周年的活動結束,他要開始休長假,直到把老婆追回來為止。

當雷士霆進了一樓客聽,沒看到阿源師夫婦,心想可能已經睡了,不過聽到廚房有聲音,於是走過去,就見瀕琦正試着握住鏟子,要把炒鍋里的菜再熱一下,可是似乎使不出力。

‘呃……’手部的酸麻讓她差點將鏟子掉在地上。

雷士霆過去拿走她手中的鏟子。‘我來弄。’‘不用你多管閑事。’瀕琦想把鏟子搶回去。‘還給我!’‘你的手不能用力,就算想用鏟子敲我也沒辦法,不要再逞強了。’雷士霆沈聲地喝道。‘反正我也還沒吃,當然要幫忙。’‘隨便你。’她話是這麼說,可是看他很笨拙的用鏟子拌着菜,老早就知道他根本不會下廚,卻又不禁着惱。‘你不要一直攪,菜會滾得太爛,可以關掉瓦斯裝進盤子裏了。’‘是。’雷士霆乖乖地照她吩咐去做。

貝齒一咬,瀕琦還是開口。‘電飯鍋里有飯,你自己盛。’‘謝謝。’‘你是房客,供應你三餐也是我爸答應的,不用跟我道謝。’瀕琦打算只把他當作房客看待就好。

雷士霆拉掉脖子上的領帶,把袖口也捲起來,只要她肯出招,他就樂得接招。‘你還願意跟我說話,這樣我就很滿足了。’聽他一說,瀕琦索性悶着頭吃飯,不再開口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吃晚飯?’雷士霆扒了口飯問道。瀕琦不想回答,卻又怕被誤會是在等他回來一起吃。

‘你的手痛多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見她下定決心來個相應不理,雷士霆也不氣餒,自顧自地說。‘我不知道你手在痛,那天還叫你煮幾樣菜去給她們母女:-…我應該早點發現才對。’聽見他滿是歉疚的口吻,瀕琦硬起心腸,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雷士霆在心裏嘆口氣。‘等你吃完,我來負責洗碗。’原本以為有了好的進展,結果又陷入僵局。

像是聽到他的嘆氣,瀕琦心頭一緊,討厭自己還是會受他的影響。

等到他們都吃完,雷士霆站在洗碗槽前洗碗,兩手全是泡泡,好幾次手上的碗差點滑掉。‘好險……’‘打破可是要賠。’她應該上樓,真不知自己幹麼還待在這裏!瀕琦想移動雙腳,偏偏腳不聽使喚,就是不想走。

‘沒問題。’雷士霆回頭咧了咧嘴。‘我要去睡了。’‘晚安。’瀕琦強迫自己上樓,回到房間,讓他一個人去洗。

現在兩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瀕琦就更會想起之前相處的點點滴滴,也需要更堅強的意志力才能控制感情,而不是選擇妥協,因為要原諒雷士霆很容易,但是忘記他曾經誤解她、不信任她卻很困難,她還無法說服自己。

叩、叩!

敲門聲讓坐在床鋪上想事情的瀕琦馬上抬起頭,怔了怔後起身,過去開門,一看是雷士霆站在外頭,還只穿了條睡褲和室內拖鞋。

‘你想幹什麼?’她語帶戒備地嬌喝,就算他看起來性感誘人,也別想亂來。

雷士霆連忙澄清來意。‘我只是來問問看你有沒有新的毛巾?我忘了準備,如果沒有,我去街口的便利商店買就好。’‘沒有。’‘那我出去買。’雷士霆啾着她嗔怒的小臉,想到擁抱她的滋味,身軀跟着繃緊,只能清了清喉嚨,甩掉腦中的遐想。‘沒事了,你快去睡吧。’想說回四樓穿件衣服再出門。

看着他轉身要走,瀕琦咬了下唇,沒好氣地說:‘等一下,我找找看……’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不幫,於是在抽屜里翻找一陣,才找到塞在最裏面的地方還有條備用的。‘只有粉色的,不想用就自己去買。’‘當然用了,只要是你給的我都用。’接過瀕琦遞來的粉色毛巾,雷士霆唇畔的迷人笑意還沒完全綻開來,房門就砰地一聲關上,讓他本能地退後半步。‘沒關係,我會再接再厲。’這才不過是搬進來的第一天,要說放棄還太早,何況他從沒想過要放棄她。

叩、叩!

雷士霆又敲門了。

‘你又要拿什麼?該不會連牙刷也沒有吧?’瀕琦氣呼呼地問。

‘我只是要跟你說,下禮拜一開始我就跟公司請了長假,到時我會每天表現給你看,讓你重新找回對我的信心。’說完,雷士霆很滿意地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想今晚的戰績不錯,明天繼續奮鬥。

今天是第三天了,瀕琦已經盡量避着雷士霆,只有吃飯時間逃不掉。

當她坐下來吃早餐,就看到雷士霆熱絡地和父母聊天,還很殷勤地幫他們盛飯,好像他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讓她看了就嘔,又不能趕他出去。

‘日本最近應該不會有颱風吧?’阿源嬸問着丈夫。

阿源師剝了幾顆花生丟進口中。‘晚上再來看氣象報導,其實有颱風也沒關係,我們就在飯店裏洗溫泉就好,反正也不急,慢慢玩。’‘伯父和伯母要去日本玩?那很好,你們是該出國去走一走。’雷士霆停下筷子,‘我在日本有不少朋友,看伯父和伯母是要去九州島還是北海道,那裏有很多不錯的溫泉,都可以請他們當導遊,有在地人帶比較知道哪個地方值得去。

一旁的瀕琦怔住了,心想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

‘你爸和你媽也要和我們一起去洗溫泉,他們對北海道很熟,我們只要跟着走就好了。’阿源師偷看了下女兒的反應,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年輕人獨處,把事情講開。

瀕琦看着說到要出國玩就滿臉興奮的雙親,還沒完全吸收這個突然的消息。‘你們要去日本?什麼時候?’‘就是下禮拜二,辦的護照下來就可去了,本來是沒打算這麼快的,不過想說剛好有空,而且……’阿源嬸有些小心翼翼地說:‘我和你爸也是想說士霆住在家裏,我們比較安心,才會想出國去玩。’‘媽從來沒有出過國,當然要跟爸去玩了。’瀕琦又不能要母親別去,可是這麼一來,家裏不就只剩下她和雷士霆兩個人了。‘要去多久?’阿源師想了想。‘最少也要半個月,士霆的媽媽說要帶我們洗遍北海道的溫泉,我和你媽長年的腰酸背痛看會不會好起來。’‘那你們好好的玩,不用擔心我。’雷士霆揚高嘴角,目光噙着興緻勃勃的笑意。‘伯父和伯母就安心的玩,我會保護瀕琦的。’看來彼此的父母都在幫忙,他也得加油。

‘我吃飽了。’瀕琦覺得她該小心的人是他才對。

見瀕琦離座,雷士霆也把碗筷放下,跟着她來到屋外的騎樓下。‘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會強迫你,何況是現在的狀況,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碰你的。’‘連我爸媽都站在你那一邊,我只有一個人……’瀕琦真的懷疑他們根本就是故意串通好了,想讓他們獨處,都沒人替她着想,更覺得委屈了,好像到最後錯的人是她,是她不該鬧彆扭。

‘我也是站在你那一邊的。’聽見她哽咽的聲音,雷士霆伸出手,卻只能停在半空中,不敢付諸行動,他多想抱住她,然後哄她,要她別哭。‘都是我的錯,等你的手好了,隨便你要怎麼打怎麼敲我的頭都好。’瀕琦吸了吸氣,說:‘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這男人親手解開了她心裏的結,卻又打上另一個結,讓瀕琦割捨不下,但又忿恨難當,兩種感覺都那麼強烈,一直折磨着她。

雷士霆近乎低聲下氣地說:‘沒關係,我會等,就算要這麼跟你耗上五十年,我也願意。’‘你去上班吧。’瀕琦也想對那件事釋懷,可是偏偏老是會想起來。

啾着瀕琦退縮的態度,雷士霆只能說這是他自作自受。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怕同樣的事會再發生,我哪一天又會誤會你對不對?我知道不可能在一、兩天內就能讓你對我恢複信心,不過我會耐心等你原諒我、再次願意相信我,而就算你怎麼恨我、氣我,我還是會留在你身邊的。’把自己的心意說完,並不期待她會立刻給他響應。

雷士霆不想把她逼得太緊,他不能再弄巧成拙了,他要用自己的誠心換得她的原諒,以前兩人相愛的基礎不夠穩固,這次要用信任來堆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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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下好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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