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凱薩琳之家
這是個專門收容被遺棄、或是雙親早逝的孩童的育幼院。原本只是個單純的教會,後來一位荷蘭籍修女——童永惠,借了教會一角,創立了它。
院所大部分的基金都來自於各界捐款,於是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這裏的院童一旦滿了十八歲,有謀生能力時,就必須靠自己的能力打理自己的生活。
一連下了十多天的梅雨,總算在這日的清晨暫時停歇了。
天空藍得發亮,雲朵片片白凈,露珠在院前庭園的花花草草上調皮地滾動,在陽光的折射下,還能見到它們閃爍着晶瑩的光亮。早晨清新的空氣總是讓人感覺通體舒暢,就連泥土氣味都自然得教人沉醉。
“咿呀!”育幼院的木門被打開來,穿着一襲素色過膝長袍、包覆著頭巾的特麗莎修女從裏面走了出來。她經過庭院,來到了鍛造大門外。門口早已站了一名年約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她的手中還牽了個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女人和符麗莎修女低語交談着。特麗莎時而露出慈愛的眼神,時而摸摸小女孩的頭。
“好好好,我了解了,就放心把她交給我們吧!”特麗莎修女對女人說。然後,她自女人手中牽過小女孩的手,一起走進鍛造大門內。
這個育幼院目前共收養了十九名院童,加上小女孩,正好是二十位。通常用餐時間,餐廳會擺上三張大圓桌,院童分別坐在兩張大圓桌,另一張圓桌則為院內所有修女、保育員等相關工作人員所使用。
今日的餐桌上,擺的是中式早餐,廚房媽媽早已將稀飯一碗一碗盛好,放在餐桌上待涼。每個孩童的餐盤也依照分量分好配菜。一陣禱告聲后,孩童們開始唏哩呼嚕喝起稀飯。
特麗莎修女牽着小女孩走進餐廳,然後在童永惠修女前停了下來。只見特麗莎修女彎着身,在永惠修女耳旁說了幾句話,然後永惠修女站起身,牽着小女孩走到大家眼前。
“來,現在停下手中的動作,聽永惠媽媽這邊。”這裏的院童因為沒有父母,所以他們把院裏所有的修女和保育員都當自己的媽媽。也因此他們習慣在每位修女或是保育員的名字後面加上“媽媽”兩字。
這裏的孩子被教育得很好,話才一說完,原本唏哩呼嚕的吞稀飯聲,和夾菜所發出的碗盤碰撞聲瞬間停頓。院童們睜着好奇的雙眼,乖乖地看着前方的永惠媽媽,還有她牽着的小女孩。
“這是我們院裏的新朋友,從今天開始,她要加入你們,一起在這裏生活。以後她就是我們這個家庭的成員之一,大家都要好好照顧她,好不好?”永惠修女說。
“好——”院童們整齊的回應。
點點頭,永惠修女滿意這個答覆。接着,她彎下身,和小女孩形成一般高的情況。
“來,你告訴永惠媽媽,你叫什麼名字?”永惠修女開口問。
小女孩只是睜着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怯怯地回望。她的右手食指還不停地卷着手中洋娃娃的頭髮。
“你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永惠修女再度開口。她知道這樣的孩子心裏會不安和恐懼,所以耐性和親和力是循循誘導的最佳方式。
不說話,小女孩繼續用右手食指扭卷着懷中洋娃娃的頭髮。
“不記得嗎?那……永惠媽媽幫你想一個好聽的名字……”來到這裏的院童若是忘了自己的名字,或是一出生就被丟棄,根本還來不及擁有名字的,她就會為他們命名。至於姓氏,則是統一和她一樣——姓童。
“深深,我叫季深深。季節的季,水很深的深。”記得,她當然記得自己的名字。
“你叫季深深啊……深深……深涿……”永惠修女拍揉小女孩的頭。“你有個很好聽的名字。”然後,永惠修女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念道:“主的恩德遠比海深,不管往後你有什麼樣的人生、是個怎樣的人,弛都會待你如同兒女般,護佑你平安長大。也盼你長大后,能用你深深的愛去關懷所有人……”
小女孩看看永惠修女,又看看手中的洋娃娃。她繼續用手指卷繞洋娃娃的頭髮,不答話。也許是對永惠修女的話沒意見,也或許是怕生。
再摸摸她的頭,永惠修女站起身,她梭巡一圈坐在餐廳內的所有孩童,然後眼神落定在左邊數來的第一張餐桌、坐在正中間位子的那個小男孩身上。
“昊昊,這裏就屬你最年長,我把深深交給你,往後你要好好愛護她,就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一樣,懂嗎?”永惠修女對着那位名叫昊昊的男孩說。接着,她又朝他招招手。“來,深深還小,你來帶她到你身旁的座位坐下。”
昊昊是這個育幼院的院童中,唯一一個一出生就被遺棄的孩子。出生兩天的他被丟在育幼院大門口,是永惠修女發現了他,也收留他。
當時的他身上除了脖子上戴了一條紅繩隨意繞成的項煉以外,什麼都沒。
永惠修女發現紅繩上系了個圓形的白玉墜子,翻到後方,上面刻着兩個字——殷昊。
她猜測,那應該是他的名字。也許父母親養不起,只能藉由丟在育幼院的方式讓他存活下來,卻又割捨不下親情,所以才留了項煉給他,將來可以以物認人。也因為那條項煉的關係,永惠修女並未為他另取名字。
昊昊從小就懂事、乖巧,甚至有着超越他那個年齡該有的思考。他喜歡閱讀、喜歡畫畫、喜歡唱歌……他喜歡的事物多半是靜態,和一般喜歡彈珠、喜歡玩具槍、喜歡機械人的小男生不太一樣。
永惠修女總說他過分冷靜,像個小大人.卻也因為這樣的原因,讓他成了這個育幼院最能讓大家放心的一個孩子,也因此,大人們習慣把事情交代給他。
握住深深的手,昊昊帶領她往餐桌方向前進。
掌心裏的手小小的、軟軟的、圓圓的、肥肥的,像棉花糖。相較於自己大大的、厚厚的、有些粗粗的手,他喜歡她的。將棉花糖包覆在手心裏,很舒服。
為她添碗稀飯,再從自己的餐盤裏夾些小菜放進飯碗裏。一小塊豆腐乳、幾片脆瓜、一片菜脯蛋、一匙魚鬆、一匙上豆麵筋……嗯,營養滿滿,這樣她的小小手就能繼續肥肥圓圓軟軟。
將飯碗推到她面前,他問:“可以自己吃嗎?”
昊昊說話向來這樣,簡單明了,只說重點,不拖泥帶水。十一歲的小男孩,卻顯得老氣橫秋。
食指卷繞洋娃娃的頭髮,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啊轉的,一會兒看看昊昊,一會兒又看看那碗被小菜堆得像山一樣高的稀飯。
她當然可以自己吃啊,她可是很厲害的喔!可是……她不喜歡吃脆瓜那種硬硬的東西。
昊昊見她不開口,以為她年紀小,還沒能學會自己動手吃飯。端起她面前那碗被他塞得整碗都是小菜的稀飯,拿了根湯匙,他舀起半湯匙滑滑的米粒配上一片脆瓜,送到她嘴邊。
“啊——”昊昊的嘴巴張得圓圓大大。
而這方,真正該開口吃飯的人卻緊閉着嘴。
“啊——”不放棄,他再試一次。
嘴唇還是緊閉,並咬着牙。
“啊——”這次,他的嘴巴張得更大更圓。
死命咬牙、死命閉着嘴,外加皺着兩道細小的眉。她討厭吃硬硬的脆瓜啦!
“啊——唉……”嘆了一口氣,昊昊無力地放下湯碗。側過臉,他摸摸她白白嫩嫩又軟軟的臉頰。“你不想吃嗎?”
手指卷卷洋娃娃的頭髮,她只是看他一眼,不做回應。
“不吃飯會長不大喔,長不大身體就沒有抵抗力,這樣很容易生病的。如果生了病,要去醫院打針,會很可憐、很可憐、很可憐喔!”他把不吃飯的下場說得凄慘無比,就為了誘哄她乖乖吃飯。
“我沒說我不吃呀!”手指依舊卷繞洋娃娃的頭髮,構不着地的白胖雙腿掛在椅上搖啊搖的,她一臉優閑。
“啊?”那她幹嘛不張口啊?
“我不喜歡吃硬硬的東西。”指指脆瓜,小胖臉堆起嫌惡。
鏘!原來如此,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他“啊”了老半天,她卻一點也不捧場的原因了。
他端起那碗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飯碗,挑出脆瓜。“這樣可以了嗎?”
“嗯,可以!”點點頭,她笑咪咪。
手握住湯匙,把第一口稀飯送進嘴裏。接着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十分鐘不到,那碗堆得像小山高的稀飯已經見底。十分鐘吃完一碗稀飯對大人來說不希罕,但對小小孩來說,她算得上是神速了。
“哇!深深,你好厲害耶,一下子就把稀飯吃光光了。”同桌的六歲女孩林怡君帶着羨慕的眼神。為什麼羨慕?因為她的稀飯已經吃了二十多分鐘,卻還有半碗。好可憐!
“嘿……”被稱讚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她可得意呢!
“你幾歲了?”林怡君勉強又吞了一口稀飯。
“我今年已經“是睡”了喔!”伸出四根白胖手指,還用上“已經”,好像“是睡”是一件多麼偉大、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是四歲!”一旁的昊昊出聲糾正她的發音。
“還不是都一樣!”眼神瞟了瞟那出聲糾正她的多嘴老男生,眯起眼兒哼哼兩聲后,決定不理他,完全忘了剛剛是誰挑去她碗裏的脆瓜。
她轉頭問林怡君:“那你幾睡?”
“我六歲!”
“你六睡,我是睡,那你比我大。”她還是堅持她是“是睡”,而不是老男生說的“四歲”。
“所以我說你很厲害呀,一下子就把稀飯吃完了。”剛剛那口稀飯還在嘴裏,林怡君含糊不清地說著.
“嘿嘿……”又是一陣得意的笑容。
一旁的昊昊低頭默默吃稀飯,但不忘把她們的對話聽進耳里。
吃飯速度快慢和年紀大小,真的有直接的關聯性嗎?通常小孩吃飯是真的很龜毛沒錯,但她也沒必要得意成那副模樣吧?
再看一眼她得意到幾乎忘了自己是誰的小胖臉,一笑,他覺得小孩真的很天真、很可愛。一個是羨慕人家吃飯吃得快,另一個則是得意自己吃飯速度比別人快。
小孩?對,沒錯,在他眼裏,不論是恰君還是深深,都只是小孩。但他顯然忘了自己也不過才十一歲,又沒比人家大多少!
坐在另一桌的永惠修女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注意着這張餐桌的情況。
看着殷昊同深深說了一大堆話,再看他為她添稀飯,然後又見怡君和深深已打成一片……她知道深深已可以接受這裏的環境,還有這裏的院童。
勾起笑容,她就知道殷昊是個值得信任的孩子。往後深深跟着他,應該很快就能適應院裏的生活。
她雙手舉放在胸前,輕聲念着禱文:“主啊,我們祖先的上帝,感謝禰的憐憫,願禰榮耀的聖名,永遠受人尊重與敬仰……”
夜裏,這一場雨下得又粗又快又急,還不時夾雜着「轟隆隆”的雷聲,打醒了睡夢中的深深。
她最害怕打雷,所以在這個夜深大家都好眠的育幼院裏,只有她被這場雷雨驚醒。但即使害怕,卻也沒見她哭,沒見她吵鬧。
靜靜地坐起身,食指卷繞洋娃娃的發,好像這樣能稍稍安定她的心情。然後兩條小胖腿跨出小床,肥腳掌在地板上磨呀蹭呀。幾十秒后,終於讓她蹭到了她的拖鞋。
套上拖鞋,抱緊洋娃娃,她在黑暗中找到了房門口。腳跟用力往上一抬,她勾着了門把,輕輕向右一轉,走道上昏黃的燈光隨即竄進房裏。
偷偷摸摸踏出房門,腳跟再度往上用力一抬,勾着門把的右手輕輕向左轉,然後整個房間隨着她離開的身影,又回復到原來的黑暗。
這條走道上共有六間寢室,左右兩旁分別有三間,每間寢室里有兩張上下鋪的木床,所以一個寢室里可以睡四個院童。
她站在走道上,看了一眼每間寢室的房門。老男生會睡在哪一間呢?
“轟隆!”屋外又響起雷聲,她想也不多想地憑着直覺,抬起腳就往左邊最後一個房間跑去。
躡手躡腳地開了門,又關上門后,她咧嘴一笑,臉上凈是得意。
瞧!眼前那張床上的那坨身影,不就是老男生咩!雖然黑暗中她看不清床上那人的長相,不過她就是知道床上的物體是老男生,因為這個房裏有他的味道。
他的味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味道?嗯……就是老男生才有的味道呀!
抱着洋娃娃,她彎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朝床上那坨物體前進,還不時停下腳步注意那物體有沒有醒來。終於在歷經一番辛苦,只差沒有膝蓋着地、匐匍前進之後,她順利盜床成功。
輕輕掀開蓋住那物體的薄被,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上床尾,然後躲進薄被裏。接着,再以毛毛蟲的蠕動方式慢慢往上蠕,蠕呀蠕呀蠕,她從床尾蠕到床頭。
翻過身,找着了最舒服的位置,她準備再度入睡。
“啊——”打了個呵欠,好累好累耶!經過剛剛那一番千山萬水、千辛萬苦的“折騰”后,她真的好累耶!
闔上打完呵欠的嘴巴,抱緊洋娃娃,上眼皮沉重地直往下眼皮壓去。就在上眼皮即將接觸到下眼皮時,她發現眼前距離她不到兩公分處,有兩粒圓圓的“燈光”。
上眼皮猛然彈回原位,她先是錯愕地睜大雙眼,但隨即又換上一臉諂媚的表情,“嘿……你好啊!”
你……你好?殷昊啼笑皆非。
其實早在她一轉動他的門把時,他就醒了。他一向淺眠,即使是同房其他床上的院童翻個身,他都會被擾醒。加上考慮到他的年紀已近青春期,多多少少會有尷尬的情緒反應,所以也不大方便再和他人同房,於是特麗莎修女安排他一個人睡一間寢室。
當他一發現他的房門被打開時,他就知道是她。很奇妙的是,他沒翻身過去看清來人,也沒聽見她的聲音,可他卻能確定闖進他房裏的就是她——那個很容意就得意,喜愛用食指卷繞洋娃娃頭髮的“是睡”小娃。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見老男生只是用着一雙晶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卻不回她話,她只好繼續往下說。
“這麼晚了,你不也還沒睡?”殷昊看看眼前的小娃,他實在懷疑她真的只有“是睡”?
“啊!”頓了頓,她的腦袋開始尋找一套好說辭。然後,她伸出右手拍拍他的左肩。“那是因為我聽到雷聲,擔心你會害怕,所以特地跑來陪你睡。沒辦法呀,誰教我早上那碗稀飯是你裝的,我不能對你見死不救。”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是你害怕雷聲,所以睡不着吧?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惡人無膽”!
“喔,那我應該要謝謝你啰?”殷昊憋笑着。
“嘿,不要客氣啦。那我現在開始陪你睡覺吧!”又打了個呵欠,挪挪身子,她在他懷裏找到溫暖,然後右手橫過他的身子,右腳也直接橫在他的腰上,一點都不像是女生睡覺的姿勢。
雖然是夏季,但下了雨的夜晚還是帶着涼意.殷昊拉開薄被,將被子重新覆在自己和懷中“是睡小娃”的身上。
打了個呵欠,他也是困意連連。正當闔上雙眼,打算好好睡覺時,懷中的“是睡小娃”突然不安分起來。她把頭探出來一點,再用腳把被子往下踢一點,接着,她用很正經的表情看着他,然後……
“喂,你說,我們現在這樣是不是叫作‘蓋棉被純聊天’啊?”撥撥散在臉頰的亂髮,她一臉認真。
“蓋棉被純聊天”這句話的震撼力,讓殷昊的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樣,他的嘴巴張得好大好大,只差沒把下巴也震到地上滾。
“你說啦!”深深皺着兩道眉,這可是很嚴肅的問題耶!
“這個問題嘛……”天啊,誰來救救他呀?這小娃真的只有四歲?“算……算是……”他困難地回答。
“嘻,那我們乾脆就聊天聊個夠吧!”外面雷聲一直響,她實在不敢睡,雖然有老男生和她一起睡,可是雷聲還是很可怕。
“聊天?”現在都幾點了,她要聊天?而且還要聊個夠?“你想聊什麼?”聊就聊吧,反正床上突然多了個“陪睡”的客人,他大概也很難再有好的睡眠品質。
“嗯……”她想了想,很努力地想。“我看……你說故事給我聽好了。”她想起以往她要是睡不着時,媽媽都會說故事給她聽。
“說故事啊……”原來她睡覺時要聽床邊故事?所以尚未進來育幼院之前的她,應該是個被爸爸媽媽捧在手心裏疼的小公主吧?!“好吧,我就來說個故事。”
雖然現在的他很困,雖然他對於她偶爾從天外飛來、讓人難以招架的言論頗感無言,但他就是沒辦法拒絕她。
“嗯……來說‘放羊的小孩’好了。從前從前,有一個放羊的小孩,他很喜歡說謊。有一天,他在山上放羊的時候,突然覺得很無聊,就朝着山下喊:‘狼來了!狼來了!’然後,山下的大人們……”說著說著,他呵欠不斷,聲音愈來愈小。
而躺在他懷裏的四歲小娃,也早已經睡得沉沉穩穩。
在這個夜晚之後,食髓知味的她竟然在每個夜晚趁着大家都睡着時,又抱着洋娃娃偷偷摸摸跑到他房裏和他“蓋棉被純聊天”,吵着要他說故事給她聽,她才肯乖乖睡覺。
第二晚,他為她說了個“三隻小豬與大野狼”的故事;第三晚,他說了個“七隻小羊與大野狼”的故事;第四晚,他說的是“小紅帽與大野狼”的故事,不過這個故事未說完,她卻開始埋怨,“哎喲,怎麼聽來聽去都是大野狼啊?它為什麼要軋這麼多部呢?很缺錢嗎?”
殷昊無言又無力,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大野狼在童話故事書里的出現次數會這麼頻繁。更讓他無奈的是,後來不管他說什麼故事,她不是嫌他凈說些老掉牙、沒創意的故事,就是破壞整個故事的美感。
她說睡美人一定有口臭,所以才會在經過一百年以後,好不容易有王子願意吻醒她,而這個王子會吻睡美人,其實是因為王子的口臭比睡美人更可怕。
她說灰姑娘有香港腳,所以她穿過的玻璃鞋沒人敢穿,王子才會順利找到她,然後和她結婚。
她說天鵝小姐和鴨子先生一定有發生什麼不可告人的奸……喔,堅定的感情,所以後來才會生出醜小鴨。
她說、她說、她說……
就這樣,每個深夜他總是被她吵醒,接着,他帶着濃濃的困意為她說床邊故事,然後她開始天馬行空地把美好的童話變成可怕的童話,直到兩人沉沉睡去為止。
一個個夜晚,一個個故事,建立起一個四歲小娃與十一歲老男生“蓋棉被純聊天”的深厚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