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臉紅紅的不再說話,靜靜的任由他牽着,覺得他乾燥又帶着繭子的手掌帶給她一種奇特的感受,總覺得心頭泛着一絲甜蜜,像喝了好喝的甜湯一般,好不容易平靜些的心跳又像小鹿亂撞了起來,讓她恨不能捂住他的耳朵,就怕被他聽了去。
這下子杜若香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對一個人有好感的感覺,她有些害羞地轉頭望着他,想着他是否也同她這般慌亂。
仲孫渚發現她遲遲沒有說話,便也突然轉過頭去,想看看她是怎麼了,不料直接撞上她偷顧過來的眼神。
兩個人的視線膠着在一起,一陣沉默的相視之後,他感覺到她眼底的熱烈,先是微微皺了眉,然後露出一個淺淺的安撫笑容。
她幾乎不能喘氣了,她將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有些期待他接下來要跟她說什麼。
他用淡淡卻帶着寵溺的語氣問道:「餓了?那我們走快一點,我有準備一些果子,你等一下先吃點填填肚子吧。」
聞言,杜若香覺得自己要哭了,在他的眼裏,她果然是一個又胖又愛吃的貪吃小宮女吧?
她尷尬的轉過頭去,突然覺得兩手相握好像也沒有那麼令她心動了,甚至想起那些拐子對她的嘲笑,心情瞬間變得好低落。
仲孫渚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真餓了,正好兩人離馬車沒多遠,他拉着她幾步走到車前,然後從車廂內拿出包好的果子遞給她。
「先吃點。」他充滿善意的望着她,見她遲遲沒有接過,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連忙又將東西往前遞了遞,催促道:「快吃吧!」
杜若香雙手有些發顫的接過,然後拿起一顆紅艷艷的果子恨恨的一咬,同時心中有些氣憤地想着,反正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如此,又何必跟他客氣?再說,她的肚子是真餓了……
仲孫渚站在一旁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忍不住露出寵溺又滿足的微笑。被冷落在一邊的車夫看着兩個人的互動,忍不住在心中嘆氣搖頭,果然,任何模樣的花兒都會有人欣賞……
杜若香在烤鴨店裏,不只狂吃了大半隻烤鴨,甚至還讓老闆再多弄一隻要帶回
宮裏,甚至把吃剩的鴨架子也包了,她聽說鴨架子熬湯可鮮、可好喝了,她是絕對不能輕易放過的。
等着另一隻烤鴨的時候,她再度想起他不久前提到三個妻子都已去世,又剛好想到那些很不像話的傳言。
在宮裏,能夠讓她們這些公主聽見的自然不會是什麼葷段子,但是她常常在外頭跑,又沒有表明身分,聽到的說法也更多了,只是雖然聽了不少,但那些人常常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她也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想來他應該見多識廣,問問他總沒錯吧?
杜若香腦子才這麼想,就很直接的問出口了,「不二哥,外頭的人都說那個大將軍天賦異稟才會連死了三個妻子,這是什麼意思?又是哪裏天賦異稟啊?」她雛了皺眉頭,「我頭一次聽見的時候,還悄悄找了路人想問清楚,結果他們都一臉怪笑的看着我,還說那是男人才知道的,害得我實在不好意思再隨便問人,不過我們兩人也算挺熟的了,你應該可以同我說說吧?」
仲孫渚本來正在喝飯後的解膩茶,沒想到茶還沒入口,就聽到這個問題,身子瞬間一僵,他看着坐在對面的她那單純的眼神,裏頭滿滿的好奇說明了她是真的想
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當真不明白何謂「天賦異稟」,並不是存了嘲笑的心思。
他沉默了半晌,覺得實在很難解釋,這可是有關男人的臉面,且又該怎麼跟個姑娘家啟口?
他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只能這麼說道:「什麼天賦異稟都是瞎說的,我認識大將軍,他跟我一個樣兒。」
其實他也這樣向別人解釋過幾次,但是當他第三任妻子去世后,就沒人再相信他了,大家比較相信他們推測出來的說法。
杜若香對於他這麼平淡的回答有點不滿意,微微探過身,自以為是的小聲說道:「真的一個樣兒?其實我也覺得什麼天賦異稟是假的,要不然那些人說什麼驢兒似的大小,還說一次就得兩、三個時辰,我就猜了,那應該不是什麼好話,大概是什麼病吧?要不人哪裏有什麼地方能夠有驢兒似的大小?我看你也不像啊!只是那什麼兩、三個時辰,該不會是你發病的時間吧?那可真折騰人。」
仲孫渚面有難色,耳尖已經帶着微紅,突地拿起剛剛放下的茶水,整杯的往嘴裏灌去。
他第一次覺得這樣的話題帶給他的不是難堪和不耐,而是滿滿的尷尬。
見她豐潤的紅唇一張一闔的討論着他褲襠下的尺寸問題,還說那時辰該有多折騰人,他腦子裏冒出的全是一些讓人臉紅的想法。
他清咳了幾聲,難得主動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外頭多是傳言,不能當真的。」
她點點頭。「這倒是,不過也傳得太不像話了,其實你若是真的有了什麼毛病,也不該諱疾忌醫,找個好一點的老大夫好好看看,讓他們知道你的確沒有什麼大毛病,你三任妻子的死也不關你的事。」
「咳咳!我明白了。」仲孫渚苦笑道,他再怎麼解釋也抵消不過流言,難不成只要有一個人質疑,他就要脫一次褲子嗎?
杜若香沒再多說什麼,她只是一時想起這個話題,況且她認為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傷心事,她也不好多加探究,方才會問,只是想稍微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仲孫渚見她不再多問,不禁暗自鬆了口氣,怎料他才剛慶幸沒多久,她忽然拉着他往旁邊一閃,整個人偷偷摸摸的像是在躲着什麼。
他看着幾乎整個人縮到桌子下的杜若香,有些尷尬的問道:「這是怎麼了?有東西掉了?!」
杜若香小心的探頭,看到站在烤鴨店外頭一名穿着綠色宮女裝扮的姑娘,癟了癟嘴,小聲的回道:「不是,你幫我看着,等店門口那個穿着綠色衣裳的宮女走了,同我說一聲。」
仲孫渚也不多問,就按照她的話盯着那個宮女瞧,直到那宮女提着包好的烤鴨,又朝他這個方向啐了一口登徒子,才默默轉過頭喊她起來。
杜若香在桌子下窩了好一會兒,髮鬢有些凌亂,臉色也不怎麼好看,本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看起來有點虛軟。
他不會安慰人,但也不想看她這副樣子,想了想,他像是對待曾經養過的小狗一般,輕輕拍着她的頭。
自從早上鬧了那一回,她就知道他不是個會說好聽話安慰人的男人,對於他這種像在安撫小狗的動作,一方面覺得好笑,一方面又覺得眼睛、鼻頭酸酸的,雖然她明知道這並沒有什麼,但是這樣默默的關懷,卻讓她覺得很感動也很暖心。
杜若香有點苦澀的勾起一抹笑,悶悶的道:「我知道你就算好奇也不會直接問我為什麼得躲着那個人,如果是別人我是不會說的,但是我卻突然很想告訴你。」
仲孫渚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並不覺得特別高興,反倒有些淡然的回道:「如果你真不想說,不要勉強自己。」
這是他獨特體貼人的方式,只不過常常被軍營里兄弟們笑他裝腔作勢。
她瞪了他一眼,然後紅着眼眶噗哧一笑。「我就是想說,聽我說說吧。」
他頓了頓,有些為難地道:「既然你這麼想說,那就說吧。」接着還拿起茶壺替她又倒了一杯水,便安靜地等待着。
見狀,杜若香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心裏想着這人果然彆扭得不行,她說不說了,他就裝體貼不聽,但是當她稍微堅持一下,他又表現出這種恩準的派頭來。
她雙手包覆著透着溫熱的茶杯,慢慢地道:「早上,我不是問你覺不覺得我胖嗎?其實你就算老實說我胖也沒什麼,因為我老早就習慣了。」
她望着茶水蒸騰而上的熱氣,思緒飄到久遠以前。
「我打小就是個胖娃娃,只不過小娃娃的時候胖,人家還會稱讚一句有福氣或是白白嫩嫩的真是討喜,但是等我到了五、六歲還是胖,所有人的眼神就都變了,都說我是不是吃得太多又不動,才會胖成這樣,現在,我都已經到了能夠成親的年紀了,別的姑娘都有人打聽,只有我……唉,我娘也一天到晚叨念。其實我一直都不認為我胖,我覺得人活得開心就好,為了讓自己再瘦一點,連吃飯都要算幾顆米的日子我過不了,所以我一直不去理會那些閑言閑語,只是……」即使不去理會,但心還是會受傷的。
杜若香若有所思地轉着茶杯,手指在杯口輕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