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初與她簽約的,是山下古婆婆一家,古婆婆提過真正的屋主是她的外孫謝勁,但沒給她看謝勁的照片,所以她也不曉得謝勁長什麼樣。
見她一臉狐疑,他乾脆地掏出身分證。
「沒錯,我就是謝勁。」
身分證上清清楚楚地寫着謝勁二字,王慧昕不得不信了,只是她弄不懂他怎麼會突然回來?
「看在房子的份上,扶我回去不過份吧?」他嘻皮笑臉地說。
住了人家一年房子,不幫點忙,好像說不過去,「摔倒了我可不管。」
她往前走。
他腳步虛浮,重量幾乎都壓在她身上,令她舉步維艱。
「你……」正想提醒他別故意歪在她身上,他卻忽然站直了一些,減輕她不少壓力。
自從前男友劈腿后,她對男人的信心頓時降到谷底,也盡量不跟他們說話,免得露出鄙夷的神情。
這也是為何她會調請到山上來的原因之一,她覺得自己開始憤世嫉俗,到山上來,應該能凈化她的心靈。
的確是凈化了,山上的小朋友天真淳樸,這兒的村民雖然有時熱心到令人無法招架,但總歸來說,還是善良沒有惡意的。
如果她在都市看到一個陌生男人倒在路旁,她絕不會去扶他回家,城市裏到處都是人,警察隨傳隨到,她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
但這裏不一樣,在這裏,人與人之間的防線很模糊,每個人都古道熱腸,或許她多少也被感染了一些。
另一點是自己白住他這麼久的房子,有些不好意思,扶他也算不上什麼大事,斷然拒絕好像有些不近人情,當然……如果他能再輕個二十公斤,就更完美了。
看起來明明不胖,怎麼身子這麼沈呢?
謝勁低頭瞥了眼她漲紅的面孔與咬牙切齒的表情,發上淡淡的花香味令他忍不住深吸一口。
他已經很久沒有女人了,而她女性的氣味對他形成了一種誘惑,更別提她魔鬼般的身材。
他喜歡豐滿的女人,她正符合他的胃口,若一個男人面對身材火辣的女人沒有反應,那才不正常。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王慧昕終於把他扶到木屋前,她幾乎是用推的把他放到木屋的前廊,自己則氣喘吁吁地坐到搖椅上。
走了一段路,流了些汗,腦袋總算清醒一些,謝勁坐在木板上望着王慧昕面紅氣喘的模樣,覺得很有喜感。
她小巧的臉蛋紅通通一片,略顯稚氣的眼神使她看起來像個大學生,而不是個小學老師,她不是那種美艷亮眼的女人,但五官秀氣靈透,有種清新的氣質。
現在的她像剛跑完接力賽,臉蛋紅撲撲的,正嗔怪地瞪着他,譴責他就是害她如此疲憊的罪魁禍首。
「你今天就打算搬進來嗎?」未等他回答,她心急地又道:「你應該事先通知我一聲,好讓我有時間找其他的地方,現在——」
「嘿,別緊張。」他打斷她的碟碟不休,「妳可以住在原來的房子。」
她一怔,「那你怎麼辦?」
他指了下距離主屋五公尺的一個小屋,「我住倉庫就行了。」
「啊?這怎麼行——」
他打斷她的話,「難不成妳要住?」
「你給我幾天時間找房子……」
他搖頭,「我只住一個禮拜就要走,妳不用另外找房子。其實倉庫里有單獨的房間跟衛浴,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原來他只回來一個禮拜,王慧昕鬆口氣,「這樣不好意思——」
他擺擺手打斷她的話,「不然呢?妳肯讓我一起住嗎?」
木屋一共有三間房,如果她願意,他自然不介意。
王慧昕頓時露出為難的表情。孤男寡女住在一起總是不好,雖然現在社會風氣開放,男女共同租屋也時有所聞,但自己沒這麼開放。若是兩女一男也就罷了,偏偏是一男一女,她又跟他不熟,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與他共住,實在有些彆扭。
但讓他去住倉庫也說不過去,反過來由她去睡倉庫,他大概也不會肯,現在倒是有些騎虎難下。
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我才說妳們女人麻煩,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好。」
他從口袋裏掏出警察證,「如果說我是警察,妳會不會安心一點?」
她眉毛一挑,低頭仔細觀看。嗯……說起來她也沒見過警察證,誰曉得是真是假?
她狐疑的表情自然沒逃過他的眼神。
「妳如果不信,可以打電話問派出所。」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強辯道:「我沒有懷疑你。」
這兒是個小村,每個人都認識彼此,她隨便找個人問,就能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他應該不會傻到騙她。
只是在都市裏住久了,懷疑的性子一時改不過來。
「你住主屋,我睡倉庫。」她說道。
「等我睡醒再討論。」他站起身,揉揉眉心,「我得去睡一下。」
她頷首。他一身酒味,還是去睡個覺醒醒酒的好,他能這麼清醒說話,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王慧昕卻不知他其實是疲累地想睡,倒不是真的醉了。
謝勁走進屋內,想到昨晚她在月光下的睡臉與女性曲線,頓時感到身體一緊,他搖頭將那些綺想甩開,決定先去洗個冷水澡。
王慧昕則是飛快地起身,往另一條小路走去。她並非懷疑謝勁,雖然剛剛邪惡地想到警察證能偽造,但反過來想,他若真是騙子,也應該在都市行騙,來山上騙她幹嘛?她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更別說他還是屋主。
她沿着小徑輕快地走着,阿大不知從哪兒跑出來,旋即又吠叫着,消失在某一個樹叢里。
王慧昕對於牠竄來竄去的行徑早已見怪不怪,在山林里,沒人會去拘着狗兒的行動,晚上牠也時常不在,畢竟之前是野狗,山林就是牠的家,牠想待哪兒就待哪兒。
雖然她很喜歡阿大,但若有一天要離開這兒,她還是希望阿大能在山林里,把牠帶去公寓豢養似乎有些殘忍,習慣了山林的空曠與開闊,在公寓裏或許會讓牠得憂鬱症也說不定。
不過談這些都言之過早,她如今在山上開心得很,暫時還沒回城裏的打算。
在小路上走了十幾分鐘,就看到敏嬸在曬黃瓜,敏嬸生得圓滾滾的,十分福態,一頭烏黑的頭髮扎在腦後。
雖然年近五十歲,卻有年輕人的活力,一點兒也不顯老,一見她來,熱情地打招呼。
「王老師,早。」
「早。」王慧昕揮手打招呼。
「吃過飯了沒?王老師。」敏嬸問道。
「吃過了。」王慧昕撒了個善意謊言。她總是在跑步完才開始吃早餐,但今天的行程被謝勁破壞了,所以至今還沒吃早餐。
村民對她一向熱情又好客,去年剛來的時候,她幾乎被拉着吃遍每一家,兩個月內胖了五公斤,把她嚇死了,這也是為何她會養成跑步的習慣。
每次招待,她都會塞下兩人份的食物,除了菜肴豐盛外,主人又熱情,不多吃點,總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形成惡性循環,大家都以為她很會吃,結果越吃越多。
後來她都吃飽才出門,婉謝大家熱情的邀請,當她瘦回原本的體重后,他們拚命遊說她多吃一點,在他們眼中,她太瘦了,應該再胖個十公斤才好。
十公斤?!開玩笑,那她不成了大胖子了?絕對不行。
她都嫌自己太肉了,再吃下去還得了?雖然她極力維持身材,但山上冬天實在太冷了,一個冬天下來,她胖了三公斤,最近好不容易才降了兩公斤,身上還有肥肉未減。
「敏嬸,我剛剛遇到謝勁,把我嚇了一跳。」
她來找敏嬸是想了解一下謝勁的為人,倒不是想探他的私隱,只是想知道他這個人會不會難相處。
「我也是剛剛知道。」敏嬸拉起笑臉,「他昨天晚上回來,被阿卡他們拉去喝酒。」
「他說他只回來一個禮拜。」
「對啊,他從來沒在山上住超過一個禮拜。」敏嬸頓了下,補充一句,「他是回來掃墓的。」
掃墓?
王慧昕圓瞠雙眼,表情詫異。
掃墓一般不是清明節嗎?
「他媽就葬在山上,後天是她的忌日。」敏嬸解釋。
原來如此。王慧昕恍然大悟。
「那他爸爸呢?還有沒有其他的家人?」如果有家人的話,這幾天應該也會回來掃墓吧。
「他爸爸好像還在,可是沒來看過他,是個沒良心的男人……」提到這,敏嬸就來氣,把那個男人數落了一頓。
「阿勁他媽就是傻,被那個壞心男人騙了……」
敏嬸叨叨絮絮地開始話從前,王慧昕從敏嬸的話中拼湊出謝勁是私生子,當年謝勁的媽媽是人家外遇的對象。謝勁三歲的時候,對方老婆上門來鬧,聽說把母子兩人打傷外,還告謝母妨礙家庭,謝母無法,最後帶著兒子回到山上投靠姨母。
謝勁七歲的時候,謝母不幸因癌症過世,他便跟着姨婆一家生活,幸好姨婆一家待他不錯,順順利利長大,前幾年姨婆一家搬到山下,開了間小吃店,他上山前,都會先到姨婆家探望。
不知不覺敏嬸已經說了半個多小時的八卦,若不是有鄰居來找,敏嬸還可以繼續下去。
王慧昕順勢告辭,繞着山路慢跑。跑步是她每天的習慣,今天謝勁突然出現,把她的計劃打亂。
二十分鐘后,她滿身大汗地掉頭回家沖涼,換上短袖與七分褲,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才開始例行活動。
先去院子裏除草澆花,然後回屋裏喝茶看書,上上網聽聽音樂,非常愜意,時間很快過去……
吃過午飯,她到外面散步,順便認識花草,回來時恰巧手機響起,她瞄了下來電顯示,是好朋友簡佑雯。
「妳不是在上班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王慧昕好心情的調侃了下對方。
「妳看到了沒?」簡佑雯急切地問了一句。
「看到什麼?沒頭沒腦地。」王慧昕挪了下靠墊,舒服地在沙發上坐下。
簡佑雯火道:「彭彥騏跟那個賤女人要結婚了。」
腦袋轟的一聲,王慧昕驚愕地站在原地,手機一下沒拿牢,掉落在地。彭彥騏,她的前男友、負心漢,要結婚了?
「喂?喂……」
王慧昕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彎身撿起地上的流動電話,「喂,我在。」
簡佑雯試探地問:「妳沒事吧?」
「沒事。妳怎麼知道?」
「有朋友在他的臉書上看到,然後截圖下來給我看的。妳也知道我已經被他設黑名單,看不到他貼的文章。」簡佑雯皺眉。
一年前彭彥祺劈腿時,她曾經在他臉書上留言大罵,後來就被設黑名單。
「我想妳可能也會看到,所以打電話來問妳。唉,那個爛人……妳別難過。」
王慧昕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心情煩躁,但仍故作鎮定道:「我有什麼好難過的?他本來就是爛人。」
「還說什麼絕不會跟方凱莉在一起,放屁,男人的話能聽屎都能吃了。」簡佑雯氣呼呼地說。「妳放心,我已經幫妳出氣了,我在自己的臉書上把他們臭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