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龍翼簡直衰到極點。

龍翼瞪着從小木屋屋頂,不斷滴下、毫不留情打在他臉上的雨水,顯得束手無策。

他試着以緩慢的速度移動身體,沒多久,雨水又從另一個位置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頭上,像是算準了要和他作對。

該死的雨、該死的身體、那個該死的橙鳳!

那女人存心整他,明知道身受重傷的他行動不便,還故意將他丟在這間悶熱又擋不了雨的破爛木屋裏,任由天氣好的時候他悶熱難耐,下雨的時候他連個可以遮雨的地方都沒有,被淋得像只落水狗。

若不是想留一口氣報仇,他是寧死也不受屈辱。

身體動彈不得,活像在坐死監,還得面對橙鳳三不五時嘲弄、諷刺他的言詞,就算他的身體在意志力的驅使下,正以極快的速度復元當中,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忍受多久,難保不會拿半條命直接跟她拼了。

尚未有掐死她的勝算,他只好吞下嘔氣。

不知過了多久,屋頂總算不再滴雨,但龍翼已幾乎全身濕透。

天氣放晴,他卻連脫掉一身濕衣的能力都沒有。

沒人能了解他此刻厭惡自我的心情。

“嘖嘖,你這副落湯雞的模樣,看起來還滿可愛的嘛!”一走進屋裏,橙鳳就以氣死人不償命的口吻調侃他,卻換來龍翼的一記白眼。

龍翼的反應在她的預料之中,所以她並不感到意外。

她本來就是存心來氣他的。

他愈是耍脾氣,她愈是要百般刁難他,所以才會故意將他丟進她的轄區內,這間差不多快荒廢,被她閑置多年沒使用過的小木屋。

當然啦,除了想拿他當解悶的工具這個主要目的之外,她三不五時出現,也是想順便確定他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確保他還有一口氣在,她才好對唐傲雨交差。

門窗大開,白天熱、晚上冷,蚊蟲到處飛,擋不了風更遮不了雨的小木屋,說穿了,絕不是個適合養病的好地方,他還能保有一口氣就不錯了。

待在屋裏,只比待在屋外的叢林好上一丁點兒。

“你來幹嘛?”龍翼怒問。

“啐!我每天都會來看你一回,你問這個不是擺明在問廢話。”橙鳳嫌他多此一問地白他一眼,旋即環顧屋頂的漏水情況,忍不住嘖嘖稱奇道:“兩、三個月沒下雨了,一下就傾盆大雨,我看你還真不是個普通的倒霉星。”

她不過才安排他住進這裏三天,並不是存心讓他成為落湯雞。

雖然唐傲雨把人丟給她“照顧”,不過實際上照顧他的工作,舉凡喂他吃飯、幫他洗澡、幫他換藥,都是屬下在替她處理,她只不過每天出現氣他一回,確定他還活着便算了事,就當完成主子交代給她的任務。

要她親自服侍他,他得積上一百年的福氣再來跟她慢慢商量。

近來,氣得他頭頂冒煙,倒成了她每天必須享有的小小興趣。

她很有興趣知道,一個人是不是真的能被“氣炸”?

反正和同伴相較,她向來就是嘴巴最惡毒、比誰都心直口快、常常說話不留餘地,而且得理最不饒人的那一個。

她的話讓別人聽在耳里,通常不會覺得太動聽。

她改不了這個缺點,也不想改。

他成了每天讓她解悶的工具。

既然寄人籬下,還受人照顧,他總得有點實質的回饋對吧?

在影子組織中,可沒有被白吃的飯。

“臭女人,誰是倒霉星?”

龍翼使儘力氣,憤恨地瞪她一眼。

他對她三不五時當他是瘟疫、說他是衰神一事感到厭惡至極。

橙鳳像在詛咒他一樣說個沒完,他不衰都要被她說衰了。

“事實就在眼前,你還能厚臉皮不承認,真教人佩服。”

適時伸出手接住一滴剛落下的雨水,她擺出一副對他莫可奈何似的模樣搖頭。

他敢再對她臭女人叫個沒完,他就別妄想她會改變對待他的態度。

沒教他吃足苦頭,她就不是橙鳳!

“你到底想怎樣?”

龍翼咬牙切齒,忍下滿腔的怒氣。

“我沒有想怎樣,只不過在等你痊癒之際,迫不及待要把你丟出去眼不見為凈而已。”用眼角餘光掃視了根本不堪一擊的他一眼,橙風直言不諱道。

影子組織里,大概不會有人像她這麼老實了。

就連她自己也承認,看在他好歹是由主子帶到影子組織里的份上,眾人絕不會像她一樣口無遮攔,對他毫不尊重。

“你不用假好心等我痊癒,大可直接讓我離開。”

龍翼充滿骨氣地衝著她大聲一吼,寧可賭上最後一口氣,也不屑於寄人籬下,由着她糟蹋、任意奚落他。

現在,只要能離開她的視線範圍,他願意賭上自己的性命。

他已經受夠她這幾天來對他的羞辱!

“如果你自己走得了,你以為誰會攔住你?”他連路都走不穩,光是耍嘴皮子有啥用?橙鳳只冷冷地瞧他一眼,“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就算是假好心,我也沒那閑工夫把時間浪費在你這種人身上。”

事實上,她並不認為自己的體內存有任何善良因子。

被帶進影子組織以後,她就遺失了“善心”。

也許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哪個角落還藏有一點善良因子,不過,要是誰想把它挖掘出來,絕對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徒勞無功更不是奇怪的事。

她就不會渴望任何人相信她是個好人。

“什麼叫作我這種人?”

龍翼瞪大黑眸,簡直要被她氣瘋了。

從來沒有人能像她一樣,三言兩語就激怒他。

她的不為所動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無力反擊的傻子,只能光靠嘴巴逞強。

他也厭惡自己,不懂自己為什麼得如此窩囊。

身子動彈不得已經讓他懊惱不已,更別說她還吃飽沒事就來刺激他一下,怕他養傷的日子過得太平靜,巴不得他能氣到自動暴斃。

她根本是個巫婆一樣的女人!

橙鳳挑挑眉,不禁對他冷嘲熱諷:“瞧!氣得像是想把人生吞活剝塞進肚子裏,卻只能躺在床上叫囂,你說你是哪種人呢?”

很清楚這些話他聽在耳里會覺得有多刺耳,她還是照說不誤。

就算她說了難聽的話,他又能對她怎麼樣?

橫眉豎目看着她老半天,最後他還不是得乖乖躺在床上,任由她拿他來當作解悶的消遣工具。

反正他也沒其他功用了,供她消遣也是應該的吧!

只不過,照例……

說沒兩句就說不過她,他又轉頭面壁不理她。

沒挑戰性,他真是個無趣的傢伙!

***************

“咦,你的心情好像還不錯嘛!”

本來忙着出任務,跟橙鳳打了招呼卻沒時間跟她多聊的青鳥,在跟橙鳳閃身而過之後,卻一個轉身繞回到她面前,饒富興味地打量着她。

要看到橙風心情好,那可是難得見到的奇景。

沒把握機會調侃她一下,他就會全身不對勁。

“怎麼,你期望我心情惡劣嗎?”

橙風睨着擋路的青鳥,眸里進射出充滿威嚇意味的光芒。

眾夥伴中,她最受不了青鳥那種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鑽,不願錯過任何好戲的個性。

光看他眼中閃着好奇的光芒,她就知道自己會被他纏上。

青鳥打定主意,橙鳳不滿足他的好奇心,就別想打發他走!

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看過比青鳥更煩人的“牛皮糖”,更懷疑青鳥的老婆靡月,八成就是怕了他的牛皮功才會答應和他在一起。

其實她也不用想,事實肯定是這樣。

“嘿,怎麼可能呢!”青鳥咧嘴一笑,一臉無辜地替自己大聲喊冤。“我可是每天早也祈禱、晚也祈禱,就希望我們可愛的橙風妹妹心情愉快,最好天天沒煩沒惱,快快樂樂地給它活到一百零一歲呢!”

雖然誇張了點,這卻也是他由衷的希望。

廢話,當然最好她天天心情好,省得讓他在反應太慢的時候掃到颱風尾。

也沒人會賞他一記同情的眼神,說他有多無辜他就有多無辜。

“少替我祈禱,誰知道你不是在咒我早死。”

橙風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才不相信他會存有什麼好心a艮。

青鳥隨口唬爛的話,能聽信的沒幾句。

“冤枉啊,大小姐!你說這種話未免太傷我的心了,我可是真的非常期望能跟你一起活到一百零一歲耶。”

青鳥用力捶着心肝辯駁。

橙風懷疑他的態度讓他覺得很受傷。

“幹嘛,怕年輕的時候壞事幹得不夠多,老了還想拉我當老妖怪去路上嚇人嗎?”橙風扯嘴一笑,對活到一百零一歲的事可沒太大興緻。

只要身在影子組織一天,她隨時有為組織犧牲的心理準備。

能不能活過明天她都沒有確切的把握,遑論要活到一百零一歲。

她沒多餘的功夫去理會腦袋裏裝豆腐渣的青鳥,更懶得將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是呀,你有沒有興趣作陪呢?”

早知道橙風不可能回他什麼好聽的話,青鳥聽了也沒打算生氣,反而不停地對她擠眉弄眼,像是期望她能和他有志一同,跟他定下“百年計劃”。

“沒興趣。”

橙風瞪他一眼,回答得乾脆。

“好啦,你沒興趣就算了,我找別人去。”青鳥露出大失所望的模樣,眸光一閃,旋即又轉回正題:“不過,我還是很好奇……”

“好奇我幹嘛心情好?”

橙鳳揚揚眉,像在吊他胃口。

“是呀是呀。”

青鳥猛點頭,雙眼都亮了起來。

要是她願意說出原因,他就不用受到好奇心未能被滿足的折磨,自己東猜西想卻始終摸不着頭緒,反而愈來愈好奇。

他最受不了的事之一,就是好奇心不被滿足。

紫鳶還常說,他遲早會因他的好奇心吃虧。

但問題是,好奇心不被滿足他會死,所以吃虧他也認了。

“我幹嘛要告訴你?”

橙鳳不在乎地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留下傻眼的青鳥望着她遠去的背影。

不用說,積“怨”所致,她樂意讓青鳥好奇到死。

誰教他的好奇心比貓還旺盛,活該!

***************

嚴格說來,龍翼應該算是讓她心情變好的原因吧!

因為青鳥的話,橙鳳站在床邊打量着沉睡中的龍翼,陷入不曾有過的思緒。

最近,除了以刺激他為樂,她並沒有碰上其他好事。

這麼說來,他對她還是有點用處噦?

“如果想要殺了我,你不用考慮這麼久,可以直接下手。”

龍翼豁然張開雙眼,瞪着正在打量他的橙鳳,很酷地給了她建議。

他不想理她才故意裝睡,但她卻站在他的床邊老牛天都不肯離去。

想宰他最好趁早,否則她很快就會失去機會。

他會讓她體驗到悔不當初的感覺!

“我何必弄髒我的手。”

瞧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橙鳳卻出自本能地皺了眉。

龍翼輕而易舉就能聽出她的話意——殺雞焉用牛刀。

她根本不屑於替他結束生命,更認為親手殺他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該死的女人,竟然不屑動手殺他,這對他才是莫大的侮辱!

兇狠的眸光一閃,龍翼在瞬間蹦跳起身,動作敏捷地攻擊橙鳳,以決心要奪她性命的姿態,伸手便要直掐橙風的咽喉。

他的速度之快,已無前幾日的虛弱病態。

橙鳳有些詫異,卻以更快的速度閃過他的襲擊。

“你果然不是什麼好漢,竟然偷襲別人,下三濫!”

閃過他的攻勢,橙鳳撇了撇嘴角,毫不客氣地諷刺他。

她不在乎他攻擊她,只是忍不住要欺負他而已。

令她意外的是,他復元的速度比她臆測快了許多;她本來以為,他少說要在床上躺一個月,只能任由她欺負他。

嘖,真是令她大感意外!

他比她想像中更有被她拿來玩的價值。

如猛虎脫柙的龍翼不說廢話,又再度攻擊她,一對厲眸閃着被激怒的光芒。

再休養幾天,他要取她的性命或許易如反掌,但現在的他卻等不了這幾天。

無視於突然施力過大而使舊傷複發,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教訓她。

他要撕爛橙鳳那張說話口無遮攔的大嘴!

不達目的,他誓不甘休!

橙鳳技巧性閃過他接二連三的攻勢,不但不還手,還在閃躲的過程中,保持悠閑的姿態繼續刺激他道:“嘖,我還以為你能動以後,會多少有本事跟我對抗,真是教我大失所望阿!”

連邊都碰不着,他想取她的性命豈不是在說笑?

沒有三兩三,就別上梁山!

龍翼聽得羞憤不已,決心豁出去,攻勢也更加凌厲。

雖然只恢復五成的功力,可是他要撂倒幾個大漢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很意外,這女人除了嘴壞,身手亦超乎他的想像。

或許,就是憑着身手不凡這點,她才會說話肆無忌憚,不把男人看在眼底,也不擔心等他痊癒會對她造成何種威脅。

啊!是他差點忘了,她是闕龍門的一分子,身手必定不差。

闕龍門的成員總是教人又愛又恨,卻也無法與之為敵。

她確實是闕龍門的人,果然有闕龍門人該有的味道。

一個超級可惡的瘋女人!

面對闕龍門人,他有着非常矛盾的心情。

突然間,橙風出手將他打回床上,收掌后還侮辱人地拍了拍手道:“省省力氣,等你真有本事撂倒我再出手吧廠

龍翼撫着承受一擊而悶痛的胸口跌坐在床上,不服輸地狠狠瞪視着她。

他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瞪?瞪就能在我身上瞪出洞來嗎?省省吧你!”

習慣了他的瞪視,橙鳳訕笑一聲,根本不把他充滿敵意的模樣看在眼裏。

其實她知道,因為尚未完全痊癒,他才未能發揮實力。

這次交手之後,她倒是有點期待他痊癒的那天到來。

影子屬下不敢對她放肆,夥伴們又總是各忙各的,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她練打的對象,手腳有點癢了。

他可以充當她練功的靶子。

既然這樣,她似乎應該讓他好好養傷,期望他能快點恢復實力。

對於他的真本事,她有點期待想見識一下。

“總有一天……”

痛恨自己無反擊之力,龍翼憤恨地咬牙說著。

“你說過N百遍了,總有一天要將我千刀萬剮,送去地獄下油鍋是吧?”她甩了甩手,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我個人是非常期待你的‘總有一天’,不過你可別讓我左等右等,等到那個‘總有一天’變成‘傳說’啊!”

挨了她一掌,他少說也得再多躺七天才能下床走動。

看在他有用途的份上,她這七天就不來氣他吧!

希望這七天過去,他不會讓她大失所望才好。

龍翼氣得快要吐血,卻只能看着她的背影逐漸消失。

等着好了,他不會讓他的“總有一天”變成“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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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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