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連着幾天,凌依翎很有技巧的避開與韓沐深見面的機會。
我會遠遠的避開你,不再跟你接觸。她果真徹底嚴格的實踐這句話。
面對自那天開始就不再開啟的落地窗,韓沐深真的無力了。
連人都碰不到,手機都打不通,他要如何為自己解釋?他也不是那種會到對方的工作場所糾纏不清的人,眼看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他只能打電話向林青舞求救。
隔天,他提着一隻登機箱,獃獃的坐在自家的電梯前發獃。
從下午五點一直呆坐到將近晚上十點,他絲毫不敢離開半步,終於在電梯開啟后見到凌依翎。
“翎!”他急切的喚,拉住她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看着她快速的掏出自家鑰匙。
“我明天就要去日本了,等我回來后,我們好好談談好嗎?”他對着她的背影說道。
很快進門后,凌依翎關門前看了韓沐深一眼,不帶任何錶情地說:“韓先生,我對你無話可說。”隨即消失在門后。
站在門外的韓沐深心如刀割。
他轉身,默默提着行李箱走進電梯。
“小翎,你這幾天怎麼啦?發生什麼事,怎麼問你都不跟我說?來,說出來心裏會比較舒服。”林青舞輕摟着好友問。
“沒有啦!就跟韓沐深有些不愉快,不想再提他了。小舞,我們以後別再提起他了好不好,就當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她埋入林青舞的懷裏,緊緊的抱着她。
“有沒有這麼嚴重啊!我的天哪!”林青舞低呼着。
早在聽韓沐深提這件事時,她就有不好的預感,想不到竟然這麼嚴重。
“不提不提,但我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我想時間也到了,是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她揉揉凌依翎的頭髮,笑着。
“哦!什麼事?”凌依翎抬起頭,好奇的盯着摯友。
“嘿,晚上你就知道了。”林青舞神秘的笑着。
是夜,凌依翎被林青舞帶到了間隱身於小巷裏,外觀帶着濃濃日本味的餐廳,店名喚為“あいさっ”(打招呼)。
寫着菜色的日本紅燈籠掛滿店外整面牆,一進到店裏,穿着日本浴衣的美麗女服務生,有禮的以日語熱情的招呼——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歡迎光臨)。
“哇噻,小舞你不愧是老台南人,知道這種好地方怎麼沒有早點帶我來?”凌依翎驚訝的看着這間不大卻妝點得極富風味,典雅又充滿日本料理餐廳,店裏還有一株仿真的櫻花樹,讓她一踏進來就愛上這地方。
“這裏主賣大板燒、文字燒,也是人家帶我來的。”林青舞看着手錶,彎彎的眉微皺着,嘴裏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怎麼,還有別人要來嗎?看你一直外面。”凌依翎問。
“是呀!這死傢伙竟然讓我們等,等下一定要念他一下,我們先點餐吧!”林青舞說。
凌依翎好奇的看着菜單,翻前翻后遲遲無法決定。
林青舞笑了笑,“不然我們就大板燒、廣島燒、文字燒都點,反正三個人應該吃得完。”
向女服務生點完菜后,兩個女生天南地北的閑聊着。
門口又晌起一聲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歡迎光臨),接着一陣腳步聲迅速移動到林青舞這桌。“歹勢,路上有點塞車,還找不到停車位。
“別說廢話了,還不快坐下。”林青舞睨他一眼,嬌嗔的笑着。
凌依翎好意外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古又賢。
“這裏就是又賢帶我來的,別看他弔兒郎當的,台南哪裏有好吃的,問他准沒錯。”林青舞甜甜的笑着。
“我的女神,為了讓你可以大飽口福,我也是費盡心思到處打聽哪裏有好吃的。”古又賢在林青舞身邊坐下,親昵的模樣讓坐在兩人對面的凌依翎嘴巴張得大大的,久久無法說話。
“你……你們……你們兩個……”震驚過頭的凌依翎,一句問話說得七零八落的。
“我和又賢正在交往。”林青舞清脆的嗓音甜蜜的說著,露出嬌羞的表情。
“是呀!我們現在正熱戀中,小舞,你今天真的好美喔!要不是凌小姐在,我早就把你撲倒了。”雖這麼說,但他還是一把林青舞撲倒,在她懷裏像個小朋友似的撒嬌。
被林青舞狠狠的K一下頭,古又賢揉着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好。
這時,美麗的女服務生將食材送上,當場在三人面前的鐵板依序煎好方才點的料理。
太新奇了!凌依翎一邊看着穿着浴衣的女服務生熟練的動作,一邊盯着林青舞和古又賢。
看着這對沉浸在兩人世界裏的情侶,她忍不住問:“你們之前不是互看不順眼嗎?之前聽韓、韓沐深說你們曾經對罵到連髒話都出來了,又怎麼會在一起?而且……”雖然與韓沐深交惡,但她仍然遵守自己說過的話,絕不將他是同志的事實說出去。
“我也不知道又賢哪根筋搭錯線,那天在韓先生家吃完日本料理后,過沒多久這傢伙就一直纏着我,纏到我實在躲到沒地方躲。”林青舞笑得甜甜的,看着古又賢又說:“後來有一天,我忽然對他有了感覺,就愛上了。”
“小舞,你再說一次愛我好嗎?為什麼你之前都不直接跟我說。來嘛!再說一次愛我……”古又賢一點也不害臊的要求。
看着又陷入兩人世界的兩人,要不是現在在公共場所,恐怕會當場上演三級片!凌依翎不禁有種快暈厥的感覺。
難道同志都這麼沒有節操嗎?那她這十多年來的美麗幻想是、怎、樣!
用小煎匙吃起大阪燒的古又賢,一臉疑惑的問:“她怎麼了,怎麼都不吃?”
“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很震驚你和我交往。”林青舞好笑的說。
“為什麼?像我們這麼登對的人在一起,有什麼好奇怪的?”
“因為,她一直以為你和韓沐深是一對同志愛人。”
“蝦米?!”古又賢吃驚到連手上的小煎匙都掉了,一雙單眼皮眼睛瞬間放大許多。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古又賢仍處於震驚中,根本沒想去撿桌下的小煎匙。
“因為……我親眼看過沐深和又賢大哥在接吻。”凌依翎被他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蛤?”這次換林青舞手裏的小煎匙“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凌依翎看着呆住的兩人,反正話都說開了,便緩緩說起許久前親眼撞見的事……
“我的天哪!原來是這樣,難怪韓沐深打死都不肯說原因,這真的很像這個白痴會做的事。”林青舞單手撐着頭,哀號着。
古又賢忽然擊掌,恍然大悟說:“難怪那天我酒醒后,有一陣子老弟都沒給我好臉色看,原來是這樣!”他點點頭,看着凌依翎,“以前我失戀時他都會安慰我,那天我也是失戀心情不好,買了一些酒上他那裏想抒發一下,結果喝醉了,什麼也不記得,原來發生那麼好笑的事。”
“一點也不好笑!你把好好的一對搞得快散了!”林青舞用力撐着古又賢的耳朵,痛得他直道歉。
“又賢大哥,你跟韓沐深真的不是一對?”凌依翎一顆心狂跳着,記憶中韓沐深不知幾次對她聲明過他絕不是同性戀,原來是真的!
“拜託,我再不濟也不會找上男人好嗎?我對跟我上面一樣平坦,下面一樣器官的人沒有興趣。”他絕對認真的說道,下一刻又被林青舞擰起耳朵。
“要死了,講這麼白乾嘛,好好一句話被你講到都會變得很猥褻。”
兩人嬉笑怒罵的聲音越飄越遠,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凌依翎,陷入長長的思考。
魂不守舍的日子過了幾天,算算日子,韓沐深不在身邊的日子也過了十三天。
凌依翎走到緣廊,朝韓沐深漆黑的室內望了望,看着花園,總覺得他不在以後,美麗的花園似乎有些褪色。
這半個多月來,一個人吃飯的日子很孤單,不論吃什麼都食不知味。前一陣子還不知道韓沐深和古又賢之間的真正關係時,她對韓沐深即憤怒卻又有些放不下,這種情緒搞得她快要精神衰弱,直到現在了解真相了,卻又覺得莫名的生氣。
“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丟下我一個人去日本享樂。”她忿忿的想着。
走回自家書房,打開小筆電,“非關友誼Ⅱ”已進入尾聲,雖然這次也是用着龜速寫作,但還是寫到了最終章。
迅速的敲着鍵盤直至打上最後一個句點,存了檔后,她終於呼了一聲,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客廳的視訊對講機響起,她連忙走到客廳按下通話鍵,大樓管理員大大的臉出現在眼前,“凌小姐,有一封您的挂號信,請問您要下來領嗎?”
“好,我馬上下去。”
她匆匆下樓,領了一封國際信件,是從日本寄來的。
“日本國京都市東山區原町花見小路1番地……”她翻過厚厚信件的背面,“佐原直人,佐原櫻——這是誰呀?”
她根本沒有日本的朋友,一封莫名其妙的來信,但收件處又寫着她的全名。
回到屋裏,從在沙發上小心翼翼的拆開信,拿出折了三折的純白信紙,映入眼帘的是相當娟秀的中文字跡——
親愛的依翎姐:
我是小櫻,是沐深哥哥師父藤木俊二的孫女,原名藤木櫻。
很抱歉,因為我不會寫中文信,所以由我口述,並委託外子代筆,請見諒。
我深深感謝你為我拍下那些珍貴的照片,我正為我們這玄妙的緣分感到驚訝不已。
曾經空白的人生也因此有了色彩,正因為你,讓我和爺爺重修舊好,我真的好慶幸這世上有你,更加的慶幸沐深哥哥的身邊有你的陪伴。
透過沐深哥哥知道一些關於你的事,也知道現在深深困擾你們的事情,但有時候我們都在做一些庸人自擾的事,就像我和爺爺冷戰了五年,只為了太在乎對方。
在我們日本有句俗諺“一期一會”,意思是“一生只會相遇一次”,我無禮的請你好好的思考這句話的含義,為了不讓生命中出現難難彌補的遺憾!
我不能左右你的抉擇,但我能非常肯定的告訴你——沐深哥哥是一個相當平凡的異性戀者,若親愛的你還無法了解我想表達的意思,那請你看看他的手機便會明白,或許再問問他肉燥飯的含義,相信對你會更有幫助。
因為第二胎的預產期到了,請原諒我無法親自到台灣向你道謝,但我與外子真心誠意的感謝你,也祝福你幸福快樂。
另外,我開始學中文了,期待有一天可以看你寫的小說,老實說,男男戀的小說是我這輩子的最愛,希望最後這句外子有乖乖的翻譯上去。
愛你的櫻
感謝你的直人敬上
信末,小櫻二字和信里的娟秀字體是完全不一樣的筆跡,看來是小櫻的親筆簽名。
反覆看着這封遠渡重洋而來的信,她心裏感動萬分。
雖然不認識這位佐原櫻,但是,自從聽韓沐深進述她的事情后,凌依翎就對她有着相當的好感。現在,透過字裏行間,她簡直想要緊抱着這位異國的朋友,好好的對她說聲恭喜。
信里還附有三張照片,第一張照片的背景是一間相當宏偉充滿古意的日式建築,站在中間班斑白的長者,穿着傳統日本男式和服,臉上帶着燦爛的笑意。
凌依翎認得他,他就韓沐深的師父,他有五年前小櫻婚禮上的表情完全不一樣,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慈祥的爺爺,而他旁邊站着穿着女式和服的年長婦人,兩人後頭站着一排家人,每個人都笑開了嘴。
翻過背面,用中文寫着“在老家前的合照,我們大家都很期待看到你喔”:第二張是個挺着大肚子的年輕女生,身旁站着一個相當斯文男人,前頭則站着一個清秀的小男孩。
凌依翎笑了笑,“這一定是小櫻一家。”
原來小櫻生了張圓臉,小小的眼睛和嘴巴,笑得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線,可愛極了,就像個日本娃娃般,翻過照片背面寫着“佐原家四人合照”。
第三張照片卻讓凌依翎倒抽一口氣,馬上翻到照片背面,只寫着三個字“偷拍的”。
這張照片只有一個人,韓沐深穿着輕鬆,一個人坐在大宅的緣廊一手撐在單腳弓起的膝上,看着遠方發獃。他有些憂鬱的表情緊緊揪着凌依翎的心,怔怔的看着照片里的他。
凌依翎從沒看過這樣的韓沐深,記憶里的他總是高難度自信的笑容,總是精神奕奕的……此刻,他溫柔的笑容和生氣的表情一一在她腦海里浮現。
想起他對自己無止境的包容,想起他站在廚房的身影,“一期一會、一期一會……”她反覆念着這句話,隨着晶瑩的淚珠緩緩落下。
若非他早已住進自己心裏,又怎麼會一見到他就生出一股愉悅之心,又怎麼會一看他就能文思泉湧,此時此刻她深刻的明白自己內心深處的真意。
又過了兩天,對凌依翎來說簡直是度日期如年。
她努力回想韓沐深要出遠門那天對她說的話,他到底有沒有提過什麼時候回來?她努力的想着,心想如果他過了一年半載還不回來,那該怎麼辦?難道要照着小櫻寄來的那封信上的地址去日本把他領回來?
這個晚上,她帶着些許期待的心情回家,當車子駛入停車場時,她開心得簡直快要哭了,因為她看到韓沐深的跑車停在平常的位置。
凌依翎迫不及待的搭上電梯,進了家門,馬上衝到緣廊,此時她已聞到濃濃的肉燥香。
“沐深。”她有些發抖的站在落地窗前用力的喊着。
“外頭冷,快進來吧!”站在廚房裏的韓沐深對她笑着。
看着他一如往昔的笑容,她十多天來擔心的心情瞬間消失,她緩緩的走近他,拿起手機撥出電話,很快的,安靜的客廳里揚起悠揚的輕音樂。
凌依翎很快找到他的手機,搶在韓沐深之前拿起它,迅速按掉來電,看着他的手機桌布,她愣住了。
“別看。”韓沐深急忙伸手要搶手機,卻被凌依翎擋住。
他的手機桌布是那張有着紅色垂櫻背景的照片,凌依翎的身影被拉得很近很近,半身的她幾乎佔滿整個畫面。
秘密被當事人發現,韓沐深臉紅了,耳根發燙,他默默走到沙發朝着花園坐下。
“我把你很喜歡的那張照片,編輯後傳到手機,那張的你很美……而且,每當我拿起手機時,都會警惕自己,再也不要讓你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他停頓了下,問:“你怎麼會想要看我的手機?”
“小櫻寫信跟我說的。”她老實說,又問:“那……肉燥飯是什麼意思?”
“不會吧!小櫻連這個都跟你說。”韓沐深的耳根紅得簡直快滴出血來。
“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可以跟小櫻說卻不能跟我說?”她嘟嘴問。
“那麼丟臉的事,我實在說不出口……”他悌遲疑了下,這才說出口,“因為你總喜歡在緣廊吃飯,我觀察了你幾天,發現你不論買什麼晚餐,大多會再加碗肉燥飯,所以……就跟今天一樣,那天我特地燉了鍋肉燥,關上抽風機,故意把落地窗打開,想看看能不能釣到什麼貪吃的小東西……”
“韓沐深!你這個心機男!”凌依翎捂着嘴,晶瑩的淚水再度滑下。
她用力的將韓沐深撲倒,緊緊的抱着他。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韓沐深反身將她壓在身下,撫着她的臉頰,微微的蹙眉,“你瘦了,這幾天沒有好好的吃飯嗎?”
“沒有你煮給我吃,我什麼也吃不下去。”泛着淚光的一雙杏眼望着韓沐深,她伸出纖細的手撥了撥他額上的瀏海,再往下撫着他的臉頰,“你也瘦了,而且,我也不想再讓你露出那種落寞的表情,我真的好心疼,你不適合那種表情。”
放下手,她輕輕的吐露,“沐深,我已經愛上你了。”
“翎……”他俯下身,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深邃的眼眸帶着濃得化不開的迷戀,落下第二個、第三個吻,在她耳邊低語:“我知道。”
兩人深深的埋入沙發,緊緊的擁着。
他低頭對雙頰嬌紅的凌依翎說:“那你現在是不是明了,面對你我是不是會起什麼時候反應,是不是還會軟趴趴站不起來。”
“啊!你在記恨,”她將手撐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會記恨。”
“雖然我對其他的事情不太執着,唯獨你,我太在乎你的感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牢牢的刻在心上,更何況,哪個男人被說成軟趴趴站不起來不會記恨?我真想現在就讓體驗看看我是不是會軟趴趴——”韓沐深再度將她壓在身下,吻着她的頸項。
“不,不,我還沒洗澡,不行……”她羞紅着臉,努力的推開他。
韓沐深眸子一閃,“你的意思是洗完澡就行了嗎?”
“不,我還想吃肉燥飯,我還想看你從日本幫我帶什麼紀念品……”
不讓她繼續說下去,韓沐深重重吻住她的唇,所有的思念都宣洩在唇舌的交纏中,不再壓抑……
坐在駕駛座上,凌依翎露出驕傲的神情,“哈哈,我這台小SWIFT終於也有比你的跑車有用的地方了。”
“是是是,我的車是沒有後座,沒辦法載人。”
“嘿嘿,對了,你剛說又賢和小舞交往的事被古伯伯發現了,但小舞之前為了幫我爭一口氣得罪古城建設,怎麼辦?”凌依翎憂心忡忡的說。
“出乎意料,伯父對她相當滿意喔!聽說又賢和青舞他們兩人之間早已有些淵源,而且伯父相當欣賞青舞的膽識和豪爽的性格,直說有這麼一個出色的媳婦,肯定可以幫他管好又賢。”
“真是一物剋一物呢!”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哎,沐深,小櫻真的可以出國嗎?她不是剛生產完不到一個月,不是要坐月子嗎?”車子穩穩的開往台南高鐵站的寬廣便道上。
“日本沒有坐月子的習俗,大概就只休息個幾天而已,不過這次小女兒太小了,不適合帶出國,所以就先帶回老京都給師母照顧。她那時要不是離預產期不到一個月,依她的個性早就親自來台灣了,哪還會寫那封要命的信。”韓沐深有些忿忿不平的說。
“哦!說到那封信,她老公的中文信怎麼寫得那麼好,字還那麼漂亮。”她好奇的問。
“我沒跟你說過嗎?直人任職東京一家大型出版社,現在已經晉陞到海外部門中文課的課長了,專門負責中文書籍相關的事務。五年前他還只是部里的小小中文件翻譯兼打雜,也是這樣師父才會不滿意,所以這些年直人真的很拚命。”韓沐深眼裏露出關愛的眼神。
“可小櫻不是一直住在京都,是怎麼認識他的?”
韓沐深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他們……他們出版社裏有專門出版小櫻喜歡看的那種小說……好啦!就是你寫的那種耽美小說,小櫻一個人千里迢迢的跑到東京參加書展的作者簽名會,也就在會場裏認識直人,再詳細的細節我就不清楚了。”
凌依翎一雙杏眼閃亮亮的,“哇噻,我真的越來越喜歡小櫻了。她來台灣的這幾天,我一定要好好煮一些月子餐給她補補身體。”話剛出口,但聽到旁邊傳來小小聲的“噗哧”。
“韓沐深,你別狗眼看人低,我姐坐月子時,我可幫忙不少喔!”
兩人一路抬杠,直進到高鐵站時還嬉嬉鬧鬧的。
等了一會兒,看見佐原夫婦和一個清秀的小男孩帶着行李走出電梯時,韓沐深和凌依翎立即上前。
一張圓臉,個子嬌小,剛生產完還沒回復產前身材的小女生快步走向凌依翎,開心的握住她的手,用有點生澀的中文開心的叫道着:“小翎姐,我一直很想見你。”
雙方熱絡的寒暄,一點隔閡都沒有。
回程改由韓沐深駕駛,凌依翎開開心心的和小櫻及四歲多的雅人坐在後座,兩個女人嘰嘰喳喳講個不停,讓韓沐深一整個覺得詭異,頻頻透過後照鏡觀察。
一個說著破爛的中文加日文,另一個則是用同樣破爛、甚至更爛的日文夾雜中文互相溝通,竟然還可以有說有笑的,連喂母奶,擠母奶這種事也能聊,真是太神奇了。
難不成腐女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特殊的心電感應嗎?他忍不住想。
很快的回到森林首席,韓沐深特地領着他們參觀這個他在台灣發跡的建築,一行人帶着愉快的心情回到他們的的住所,小櫻一看到緣廊時眼睛都亮了。
“緣廊耶!”她說著日文,對韓沐深笑了笑。
幾個人站在緣廊上,韓沐深以流利的日語和小櫻有說有笑的。
“你們不要說日本話啦!我都聽不懂。”凌依翎有被排擠的感覺,不禁嘟起嘴,跺來跺去。
兩人站在緣廊上,看着佐原家三人在偌大的花園中散步。
韓沐深牽着凌依翎的手,示意她坐下,“剛剛小櫻跟我說,師父一聽到我們倆的事後,高興得馬上跟京園的老闆聯絡,說哪天我們如果要結婚了,要包下京園為我們辦場盛大的婚禮,看來師父他老人家對之前小櫻的婚禮一定相當遺憾,搞不好你也可以穿上你夢想中的純白和式大禮服呢!”
他看着她那雙杏眼閃耀着,不禁笑了笑。
“我跟小櫻說,在日本時我最喜歡坐在緣廊上想事情,所以回來後有機會重新設計自己的房子,當然特地加上去羅!雖然這個緣廊跟日本傳統的樣式不一樣,但緣廊上那種濃濃的濃的幸福感卻不點也不少。我還跟她說我們兩人都很喜歡在緣廊上天南地北的聊天,享受家人團聚的感覺。”
韓沐深溫柔的眼眸帶着笑,悅耳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訴:“我也有告訴她,你最喜歡在緣廊上把我撲倒,嘿,想不到她還真信了,直說看不出來我們是喜歡打野趣的人。翎,要不哪天來這試試看?”
凌依翎的臉瞬間變成一顆大火球,將韓沐深用力的推開,迅速穿起放在階梯下的鞋子,站在花園裏,“你這個大色狼,這種不要臉的話你也敢說。”
“還不跟你學的。”韓沐深笑得賊賊的。
凌依翎氣得往花園裏走去,不再搭理他。
他開懷的笑了,聽見對講機的鈴聲晌起,便快速的走身大門邊,大樓管理員的臉出現在小螢幕上。
“韓先生,你正和凌小姐一起嗎?她房裏沒人接聽,請你轉告她這幾天一直在問的包裹剛剛寄來了,請她下樓來領。”
“她正在花園忙着,我下去幫她拿。”
“呃,但她交代要親手交給她。”管理員露出為難的神色。
韓沐深對他笑了笑,“伯伯,你也知道我跟她的關係,不要緊的。”
結束通話,他走回綠廊,對正在花園裏玩母雞捉小雞的幾人說道:“翎,我下去拿一個東西。”
凌依翎正在興頭上,隨意對他揮了揮手,韓沐深見了便轉頭走出家門。
不一會兒,他抱個一個小包裹走回家門,這時玩累了的眾人已回到客廳喝茶。
看見韓沐深抱着一個包裝相當熟悉的包裹,凌依翎飛快的奔到他面前,露出有點心虛的表情,“哎呀沐深,原來你剛剛就是幫我拿這個呀!謝謝。”伸手要去接包裹,卻被他一手擋住。
“這又是書吧!是不是你前陣子在寫的“非關友誼”第二集,這麼快就印好了,我來看看。”
“不行!你絕對不能看。”凌依翎緊張的的大叫,把一旁正在做同步翻譯給小櫻聽的佐原直人嚇了一跳。
“為什麼又不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小說,而且我也算男主角吧!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就算看到再誇張的床戲也不會生氣。”韓沐深安撫她。
“不行,全世界就你不能看啦!”凌依翎完全不顧形象的大喊,拼了命的要從韓沐深手上搶回書。
“你這麼說我更想看了。”他一邊抵抗,一邊用日文說:“你們兩個快幫我捉住她。”說完,佐原夫婦還真的上前一人一手架着凌依翎。
看着韓沐深小心翼翼的剪開內袋,隨手拿出一本書,凌依翎露出大勢已去的頹然表情,掙脫架着她的佐原夫婦,跑進廚房躲着。
在看到“非關友誼Ⅱ”的封面時,韓沐深的腦子裏“啪”的一聲,理智線瞬間綳斷,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凌依翎,你給我過來,我今天不宰了你,我就不姓韓!”
“啊!你不要過來,啊——救郎喔——”凌依翎尖叫着,連忙往角落躲去。
小櫻搶過那本小說,隨即漲紅臉,尖叫着:“す——こ——い”(厲害)
連佐原直人也睜大眼睛看着書。
擰着凌依翎的耳朵將她從廚房抓到客廳,此時待在進韓沐深書房裏玩耍的雅人抱着一本雜誌,開心的跑到父母面前,將雜誌展示給父母看,開心的用日文說:“這本書上有沐深伯伯耶!”
只見這本“台灣優質建築志”上的封面人物,也出現在“非關友誼Ⅱ”的封面上,只是小說是以擬真風格的粉彩畫呈現,連韓沐深的森林首席也畫出來了。
驚訝的對照這兩個封面,小櫻興奮的低呼:“すこい(厲害)……”久久不能自己。
凌依翎慘白着一張臉,“就說你不能看的啊!”她委屈不已,雙手不住扭絞着。
“你明明知道我是怎樣的人,為什麼要一再測試我的底線,你到底把我對你的心意當成什麼?”韓沐深真的氣壞了,對着坐在沙發上全身緊繃的凌依翎吼着。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那張照片嘛!前陣子和秋容姐姐閑聊時,她問我是不是有參考哪一位明星,否則怎麼能把嚴志詠寫得這麼活靈活現的,所以……所以我就把雜誌的封面掃傳給她看,後來就……這樣了。”凌依翎頭壓得低低的,完全不敢抬頭。
客廳里安靜了一陣,“我實在被你氣到快瘋了,我看也不用包下京園結婚了,你給我滾出去。”
“不要呀!”凌依翎立即起身撲到韓沐深身上,抱着他的腳哀求着,“不要,我不要滾,我一輩子都要賴着你。”
“依翎姐,你不用擔心,哥哥才……”小櫻與直人交頭接耳繼續說:“才捨不得把你趕出呢!”
“さくら(櫻)”韓沐深制止她繼續講下去。
“哥哥在日本時,以為他不理你……”小櫻的中文不好,丈夫求救,直人立刻在小櫻耳邊說話,小櫻馬上改口:“以為你不理他,每天都……每天都……”再度轉頭跟直人交頭接耳後,才繼續說:“每天都通哭流涕……通……”
直人再度附耳上來。
“通不欲生的樣子,很可憐,所以他才捨不得趕你走。”佐原櫻稚嫩的童音帶着怪腔,十分認真的說著。
“小櫻,你的中文說得真好。”凌依翎放開韓沐深,飛奔到佐原櫻面前,雙手緊握着她的手。
“我並不沒有痛哭流涕好嗎?”韓沐深原本氣極的心情,在聽到佐原櫻的破爛中文後,氣也消了大半了,對着凌依翎白了一眼,緩緩的說:“算了,在你跟我要雜誌時,我早該想到會發生這種蠢事,不,就算我沒有拿給你,你還是會從銀行偷帶回家,不是嗎?我先記下了,這筆賬遲早會付出代價的。”
“韓沐深,你變了,你說過不會再讓我露出悲傷的表情的。”凌依翎指着韓沐深忿忿的說著。
經過佐原直人快速的翻譯,小櫻開心的咧嘴直笑,她把丈夫推到前線,附在他耳邊交代他代為轉達。
佐原直人以着字正腔圓的中文說:“小櫻說,沐深哥自從回台灣遇見小翎姐后,真的改變太多了,以前的他除了工作,對其他事從不在意,從不執着,連和京都最古老、最有名望的名門千金交往,他也從不把二之宮小姐背後的權勢和財力放在眼裏。爺爺說,這正是看透人生的人才能達到真正的淡薄名利,但……”直人猶豫了一下,帶着為難的表情看着小櫻,被小櫻用力推了下,他才繼續說:“小櫻說她一點也不這麼認為,她認為沐深哥之所以不在意、不執着任何事,其實是他……太驕傲,太自我,太目中無人,所以老天才會派小翎姐來收拾他,把他治得服服貼貼。”
佐原直人說到這,凌依翎已經笑倒在沙發上打滾了,看到韓沐深一臉窘樣,她更是笑到肚子痛,久久不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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