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和碧姬的對話，讓艾曉璇受到不小的震驚。
他們的對話……是什麼意思！莫非碧姬對雨……天啊，怎麼會是這樣，難怪碧姬對她的態度變得如此不友善。可是她從小就是雨的未婚妻呀，碧姬也很清楚的不是嗎？是不是在之前，他們一直在私底下有交往。
若真如此，雨又為何要娶她？他大可娶碧姬，艾家又能說什麼。
畢竟碧姬是傲雪的妹妹，他們相愛誰敢有意見呢？莫非，這就是他第一次婚禮不到的主因？那天碧姬似乎也未曾出現……
天哪！她不要想，不要想了！
再也聽不下去，伺機跑回房間的艾曉璇，搗住耳朵坐在床上，感到頭疼欲裂，思緒完全大亂，快要承受不住腦中亂轟轟的聲音。
看到她痛苦地蜷縮在床的一角，甫進房的唐傲雨立即走到床邊。
“曉璇，你怎麼了？”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拉開她搗在耳朵上的雙手。
強迫她抬起臉，他便看見她靈動的雙眸，此刻竟是空洞無神，不免有些詫異。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他懷疑她是不是病了。
從見到她起，她的臉色好像一直就蒼白如紙。
本以為她是旅途不適，休息一會就會好了，誰知經過那麼長的時間，她的情況好像完全沒有改善。
“沒……沒事。”面對他關心的詢問，她問不出口。
“沒事才怪。”要是那麼好唬，他就不是唐傲雨。“你看看你自己的臉，活像中了毒一樣青青白白的。”他挑起她的下巴輕斥。
艾曉璇的臉色又更白了點，卻忍不住開口：“我真的沒事，只不過——”想知道你和碧姬之間，是否有曖昧不明的關係？
話到一半，她又支支吾吾吞回喉嚨里。
她怕說了，會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她也怕承受不住真相。
“不過什麼？”他不喜歡別人說話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清楚，別放在心底，我可不會玩猜心遊戲。”
“你愛我嗎？”她衝動地脫口問。
唐傲雨着實愣了會，旋即輕笑調侃：“嫁都嫁給我了，你不覺得這問題十分不切實際，實在沒有回答的必要嗎？”
不管她作何感想，成為他的妻子，就得跟他一輩子。
愛與不愛，理論上不是很重要的課題。
“不，我覺得很重要。”她鼓起勇氣堅持。
“你花太多精神想這件事了。”他突然正色地提醒。原來她就是為這件事煩惱，才會精神那麼差，看來新婚之後，他是過於冷落小妻子了。
倦鳥知返。在外頭玩得再久，他遲早還是會回家，她不懂這個道理，讓他感到有點失望。還以為她和別的女人不同，也許能夠明白，他需要什麼樣的空間。或許在她飛來法國時，他就該明白她是一個極普通的女人，渴望被愛，要個陪在身側的丈夫。
“這個問題那麼難以回答嗎？”因為答案是“否定”的，所以他才難以啟齒是不？原來心痛的感覺竟是如此。
“不難，可是我不想回答。”
留下話，他走進浴室去洗澡了，沒心情理會她的自尋煩惱。
※※※
洗完澡，唐傲雨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
不見小妻子的蹤影，他微皺起眉頭，想了想便朝外走去。
“你蹲在這裏做什麼？”用大毛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頭髮，他俯視着蹲在房門口坐的妻子，語氣是不解和好奇。
唐傲雨絕對不會對別人的怪異行徑感到排斥，只會覺得興奮有趣。
“替你看門。”她有些沒好氣回答，看也不看他。
本來想直接回日本去，可是夜太深，又想到日本還有唐癸那個討厭鬼在，她的衝動就當場消退大半。老實說，她倒沒想到他會出來找她。
艾曉璇以為他不會在意她不在房間內。
唐傲雨的視線離開她的頭頂，往四周瞥一圈，笑笑地道：“就我所知，銀門的暗黑閣和日本的一樣安全無虞，你可以不用那麼辛苦。”
“我想吹夜風。”她換了個理由，仍是不去看他。雨不可能會懂，她的心感到既難過又複雜，無法和他共處在一個卧室內。
將大毛巾掛在身上，唐傲雨亦在房門口單膝蹲下來，斜着頭打量他的妻子。
“你在和我鬧脾氣嗎？”就為了那個愛是不愛的問題，未免太可愛了。他肯定自己是喜歡她的，不然他在想破腦袋之前絕不會娶她。
“沒有。”分明是賭氣的口吻。
“你說不理，我就不能理嗎？”嘖嘖，她該不會和他拗上了？
“我知道沒人能夠要求你做什麼，什麼事都是你說了算，還用問我嗎？”撥開他搭過來的毛毛手，她的心情不佳。
就算他真的要碧姬，想必也沒她說話的份。
“曉璇寶貝，你說話酸酸的喔。”被妻子拒絕，唐傲雨誇張地撫住胸口睨視她，一副受到重創的模樣。
女人就是老愛問男人愛她不愛，殊不知實際的愛妻行動，比口頭上的甜言蜜語實際多了。不過，他好像也沒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也難怪她會如此不安。
“酸有何用。”她暗自咕噥。
再酸，丈夫出軌她也莫可奈何，只能兀自心痛而已。
誰教她所嫁的丈夫，不能用世俗的道德規範去約束，不得不令她認命。
突然，他湊上前去吻她的唇。
“你做什麼？”她嚇得往後一撞，背部撞上牆壁。
“吻我可愛的小妻子呀，我想這不犯法吧？”偷得香吻，他賴皮地笑着。看她的雙頰染上紅潮，感覺有精神許多。
“你……”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
“我想做的還不只這樣喔。”無視她慌亂的表情，他靠近她嗅了嗅，與她調笑，“你好香呢，果然有女人的味道。”
心神一陣蕩漾，唐傲雨突然想念起和她溫存的滋味。
他不是聖人，絕對有七情六慾。
“用聞的，你是小狗啊。”她愣然失笑，實在拿他沒辦法。
整晚壓迫她的難受感，在此刻隱隱消退了些許。
或許……或許事實有出入，不如她所想是不？不管是不是安撫自己的心，她寧願如此相信。她決定相信雨，不再記掛所聽見的事。
“我不是小狗——”唐傲雨朝她詭譎地笑笑，突然以強而有力的雙手將她一把抱起轉入房間內，趁她倉皇無措時道：“是色狼！”
關上房門，他們去做愛做的事去了。
※※※
再度深入地牢，站在牢門外的碧姬不禁嘆口氣：“炙……”悲哀的呼喚，沒有換來雷炙任何的垂憐。
他永遠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叫你滾，永遠都別來！你是聽不懂嗎？”傷口日趨惡化，雷炙的脾氣亦同。他搞不懂這女人為何永遠不懂放棄，只有固執和死心眼。
“炙，別這樣對我好嗎？我是真的愛你呀！”她悲憐地祈求。
雷炙驀然起身，直直瞪住她的雙眸，厲聲怒嘲：“我不懂什麼叫愛，別在我面前提起那種可笑的東西！聽懂沒！”
他正視她了，卻教她感到更加心痛與心寒：“我只是……”
“你走！別老來礙我的眼！”他的火氣從未降過。
“炙，你就不能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嗎？”她幾乎是低聲下氣地祈求。
“除了送送食物、送送水，你以為你還能為我做什麼？”雷炙的眼神兇惡無比，裏頭充滿令她難堪的藐視，“碧姬·克里斯——如果你能夠為我做些什麼，我現在就不會還被關在這個見鬼的地牢裏，一天到晚都不見天日！”
雷炙的話如雷似火，狠狠擊中碧姬來不及防備的心。
※※※
住進銀門數天，碧姬難得主動找上艾曉璇。
看到碧姬，艾曉璇顯得有些無措，不知如何處理曾聽過的那些話。跟着碧姬在中庭里隨意逛着，表面平靜無波，艾曉璇的心卻老早亂成一團。
“你——”
“我——”
同時轉頭對彼此啟齒，兩人皆愕愣了下，不禁同時輕笑出聲。
“你有話先說吧！”碧姬先道。
本想退讓，想了想，艾曉璇還是改變主意，直接開口：“我想……我知道你今天特地來找我的原因。”
“是嗎？”碧姬倒頗覺訝異。
“老實說，我聽到你和雨的談話了，我知道……”她有些說不下去。
“我們的談話？”碧姬疑惑地望着她，不知她聽到的是什麼。
吸足一口氣，艾曉璇果決地開口：“你深愛着他對吧？”
“我？！你有沒有弄清——”受到不小的震驚，碧姬的表情顯得錯綜複雜，“不對，你說的那個‘他’，是指雨嗎？”太嚇人了。
“不用隱瞞我了，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我不是存心偷聽的，可是我那天已經聽得一清二楚。”艾曉璇點點頭，再無奈也不得不面對現實，總得想辦法解決。
夫妻是共同體，她不能依賴雨去處理所有的事。
“你——”她是哪根筋不對，竟然胡言亂語！
饒了她吧！愛上雷炙那種男人已經夠可悲，為何她還得和雨被湊成一對？要她愛上雨，還不如拿把槍斃了她比較快。
“告訴我，該怎麼做，你才能放棄雨？”看她震撼不已，艾曉璇完全認定是這樣，“畢竟我已經是他的妻子，我想我沒辦法和別人分享丈夫的。”
天哪！碧姬對天翻起白眼，本想把誤會說清楚，霎時卻頓住。
等等——艾曉璇的誤會，似乎有利於她的計劃。
※※※
衝進盥洗室里，艾曉璇再度乾嘔個不停。
跟進裏頭，唐傲雨輕輕拍撫着她的背，關心地問：“你是怎麼了，吃不下也喝不下，三天兩頭就嘔成這樣，是不是病了？”
“我也不知道……”在日本的時候，本以為是太想念他，所以她才會沒有食慾。可是見到雨的這些日子，她對食物興緻缺缺的情況依舊沒有改善。
雖然嘔得厲害，她的身體狀況卻沒有太大的異狀，她也很懷疑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她的噁心感退去，扶她回房間休息后，唐傲雨作了個決定：“還是讓醫生來替你看看，小病不醫也是會變大病的。”
等她一坐定，唐傲雨便命人傳來銀門醫療小組的醫生。
“恭喜龍主，她是懷孕了。”檢查后，醫生確定地公佈答案。
“曉璇——你懷孕了？！”不面對醫生，錯愕的唐傲雨直接向妻子瞪問。
老實說，闕龍人很少見到他會有這樣不受控制的反應，卻也不意外。誰第一次獲悉將當爸爸都是一個樣，就算他貴為闕龍門龍首也是一樣，面對新生命的喜悅和無措，那種複雜的心情只有準爸爸能懂。
無疑的，玩心特重的唐傲雨，根本還沒有當父親的心理準備。
“我……是嗎？”她比唐傲雨還震驚。
原來她這些日子一直作嘔，是因為……天哪，她怎麼會那麼粗心，都忘了月事已斷絕數月，卻未想到是這個。
小腹微凸，還以為自己是不吃也會胖……她真的好粗心、也好丟臉哪！
責任已了，醫生開了微量的止吐劑后，便將空間讓了出來。
“是不是有了Baby，你這要當母親的人會不知道嗎？”畢竟是唐傲雨，他很快就從震驚中恢復，還能優哉游哉地取笑妻子。
從未避孕，她會有懷孕也沒啥好奇怪。
有孩子對他而言，自是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能早點有繼承人畢竟是件好事。
嘿嘿，他的生活將多個消遣呢。
瞬間，在唐傲雨腦海中成型的計劃，已算計規劃到十數年後……
艾曉璇紅了臉，低頭撫着腹部，彷彿有了當媽媽的真實感。
她的肚子裏，有個小生命的心臟在跳動呢！
縱使碧姬的事尚未解決，她說她必須要有一點時間，才能將他淡忘；然而有了孩子，艾曉璇的心踏實多了，不再那麼惶恐不安。
雨雖沒說什麼，看起來卻那麼高興是不？
※※※
幸福像是偷來的。
得知妻子懷孕之後，唐傲雨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
除了偶爾面對碧姬投來的眼神時，艾曉璇的心境會感到複雜之外，大致上她沒有可以抱怨的事。照顧她的起居，雨沒有半點疏忽，對她亦寵愛有加。
想想，和新婚後所受的冷落相比，她是不敢再有奢望，十分滿足於現狀。她是他的妻，他孩子的母親；能夠認知確定這些，對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她不希望因為不懂滿足，成為鬱鬱寡歡的人。
知足常樂，母親保持愉快的心情，將來才不會生出一個憂鬱寶寶呀。她也希望盡其所能給肚裏的寶寶一個最好的胎教。
“原來，你也可以很平凡。”看着雨無微不至地照顧懷孕才三個多月的妻子，旁觀的傲雪不禁笑謔。
怕懷孕初期坐飛機不好，會動了胎氣；為了懷孕中的妻子，先前本來準備先回日本一趟，再回來處理雷炙的雨，竟然二話不說住下來了。丟下黑門不管，雨以這個名義留滯法國數月，真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為了妻子。
“做平凡人好，你要不要也試試看哪？”唐傲雨挑起眉，賊賊地建議。
他大有已入苦海，欲拖同伴相游的打算。
“免了，我沒興趣。”傲雪敬謝不敏，一口回絕。
孩子？他想都沒想過？
瞧雨那個興奮勁，八成是等不及這個“玩具”出世。只有獃獃的曉璇，才會摸不清雨的念頭，以為他很高興要當父親。
“真的沒興趣嗎？”摸摸妻子的肚皮，唐傲雨搖搖頭，“那多可惜哪，我好想看看‘傲雪寶寶’一定可愛得沒話說。對吧，碧姬？”他突然轉向失神中的碧姬，好引回她久離的注意力。噴噴，一個和傲雪同個模子刻出來的寶寶耶，拿來玩一定有趣得不得了，光是想像就令人期待。
一定得想辦法拐傲雪生一個。
“是好玩得沒話說吧！”傲雪冷嗤，他還不了解雨嗎？
碧姬認同傲雪的話，沉思后只是隨口問：“你們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
看看雨，曉璇正想說沒有的時候，他開口了：
“當然想好了，我的孩子就算在肚子裏，也得有個名字。”他說得理所當然，不容人懷疑他對此話題的認真度。
“喔，何名？”碧姬挑起眉，其他兩人亦十分好奇。
看他跩的哩，好像會生出一個皇帝兒子一樣，令人哭笑不得。
雖然雨沒有先和艾曉璇商量，她卻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她也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雨給孩子取的是什麼樣的名字。
“璇兒。”親昵地碰碰妻子的臉，唐傲雨回答得十分輕鬆簡單。
“璇兒？”在場的其他三人，不禁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呀，唐璇兒。”唐傲雨聳聳肩，以自信的笑容要求認同，“好聽吧。”
“雨……”艾曉璇有些啼笑皆非，不知該說什麼。他竟然以她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來當孩子的名字，還萬般篤定是個女娃兒。
該認為他這麼命名，有什麼意義存在嗎？
“萬一是男娃怎麼辦？”璇兒——聽起來就像女娃的名字，傲雪不禁提出疑問。就他所知，雨還不知道孩子的性別。
看雨把名字取得這麼簡單，脫口而出；以他的個性推想，想也知道是臨時被問，所以臨時起意定名。對於這一點，傲雪和碧姬是絕對不會去懷疑。
他們不過是懶得拆穿，也省得臉上泛着母愛光輝的曉璇，會想太多而難過。
“那還不簡單，去兒單名旋，就叫唐旋呀！”曉璇生的寶寶嘛，命名為璇兒或是諧音才有“紀念”意義。多方便，唐傲雨沒有半點猶豫。
其他人認了，沒有再追問的興緻，反正問了也是白問。
以為雨會為孩子取個獨一無二的名字，大概是對他存有過高的期望。話說回來，雨沒懶到隨口替孩子命名“唐一”、“唐二”或“唐三”，或許大家就該替孩子慶幸偷笑了。那麼做極有可能是雨的行徑。
寶寶在母親的肚子裏，可能也鬆了口氣。
※※※
今天，傲雪和唐傲雨出了銀門辦事。
碧姬於是約了艾曉璇去外頭逛逛，順便在咖啡座喝喝下午茶。
河畔旁的咖啡座，和風暖暖、景色怡人，讓人感覺輕鬆愜意。對於久未出闕龍宮殿的艾曉璇來說，別有銀門內沒有的新鮮感。
好熱鬧啊。人來人往的街頭，一切感覺是那麼的不同。
“你很久沒有出來了對吧？”望着對座不再孕吐，食慾恢復后氣色紅潤，人也豐滿許多的曉璇，碧姬猜測。
說得苛刻，她就像活在籠里的寵物鳥。
從小就知道她和雨的故事，碧姬始終只有同情。因為雨介入她的生命，她肯定活得難有自我，若是雨不愛她，那她豈不是更加可悲。
換作是碧姬，她絕不願意在僅僅六歲，命運就因別人而被左右。她不得不認為，雨是殘忍的；然而曉璇從未抗議排斥，外人有何話說。
“對呀！我好久……沒出來了。”艾曉璇過於興奮的情緒，在正視碧姬以後收斂許多。
她還不曉得碧姬是怎麼想，是否已能放棄對雨的感情。不過，近日來她已感受不到碧姬的敵意，總覺得事情會往好處發展。
難得地，碧姬對她淡淡笑了。
“我好像興奮過度了。”艾曉璇吐吐舌頭，因碧姬的笑感到放鬆。
也許知道她懷孕之後，碧姬比較想開，所以才不再堅持。既然如此，她當然希望能和碧姬從情敵變成朋友，不再對彼此存有疙瘩。
“沒關係，該叫雨多帶你出來走走才對，偏偏他又那麼忙，就由我代勞也好。”碧姬微笑，望着她遲頓數秒后，突然指着對街的一家店說：“你在這裏坐一下好嗎？我在那家店裏訂了貨，既然來了想先去看看。”
艾曉璇的視線跟着飄向對街，亦回以微笑點頭。
一個人享受這份悠閑也不是太差。
然而，艾曉璇做夢也想不到，危機正在朝她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