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想他,其實,她一直很想、很想他。

汪晶晶說的那些她都懂,可是,地可以嗎?她真的可以那樣勇敢一次嗎?

柯裕棻虛弱而不安的閉上眼楮。

須臾,她搖了搖頭……不,她不能那麼做,婚禮就在明天,她不可以搞砸這一切,讓爸媽丟臉。

她不行!

“柯裕棻小姐,你願意嫁給周立達先生為妻,這輩子無論貧病富貴,都不離不棄嗎?”神聖的教堂里,牧師口吻莊嚴的詢問站在新郎身邊的柯裕棻。

隔着雪白的新娘頭妙,柯裕棻本能的看向身旁這位長得不怎麼帥、體型微胖的周立達——

還是設有汪晶晶說的那種興奮得簡直像吸葯的感覺……她放棄!

她不討反周立達,他是個好人,可不管是第一次見到他,還是而後每一次的見面,她的心湖總是平靜得優若一攤死水,一點也沒有羅曼史小說里所形容的那種幾近顫慄的評然心動,更別說每次踫面總是三句不離天氣好壞的乏味話題,不難想像他們婚後會過着多麼

無趣的生活。

儘管如此,她並未對他們要結婚的這個決定有所質疑。

因為她相信,門當戶對的兩人雖然沒有轟轟烈烈的愛,但他們會有一段細水長流的婚姻,再者。這丈夫是母親為她嚴選的,不會糟到哪裏去,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扮演好新娘這個角色、乖乖的嫁給周立達。

直到昨天以前,她仍是這樣堅定的以為,可在經歷了那麼驚天動地的一夜后,那些她曾經很篤定的想法,如今都變得搖搖欲墜。她發現,她不那麼確定了,她擾豫了……

柯裕棻征征的看着身旁的周立達,她想的不是他們的未來,而是昨天晚上那場搗毀所有美好假面的爭執——

深夜,因為口渴,柯裕棻起身下樓喝水,腳尖才剛要落在階梯的第一階,耳朵便聽見樓下傳來物品砸在地面的碎裂聲,接着,是母親憤怒尖銳的質問聲。

“我問你,你是不是還跟那個女人有來往?”柯陳麗玲瞪着丈夫。

柯振東靜默不語。

霎時,一迭相片被狠狠的扔到他面前的桌子。

“你說話啊,你不是說會處理千凈嗎?那這是什麼?”

柯振東愀然變色,“既然你聘僱的徽信社人員早就告訴你了,你還來問我做什麼?”

“你沒良心、沒良心,你競然騙我!嫁給你這麼多年,我這麼努”為這個家付出,而你居然這樣背極我?”聽到丈夫間接承認,柯陳麗玲再也顧不得她手日最看重講究的高貴儀態,徹底崩潰的大吵大鬧,將眼楮所及之物丟得“乒乓”作響。

“你鬧夠了沒?別說的好像都是我的錯,這些年我哪一天不是努才工作、賺錢養家?我不是機器,我也需要喘一口氣,可是你有關心過我嗎?”

“是你不要我的關心,是你去找別的女人!”她憤恨的甩開丈夫的手。

“那是因為你總是讓我喘不過氣——”年過半百的柯振東,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吼,“你讓我連在家都不能隨心所欲、放鬆自在,食衣住行都要遵照你近手苛刻的荒謬規定,你之所以嫁給我,並不是因為你愛我,你想嫁的是門當戶對這個條件,而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能拒絕這樁婚事。”

“……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錯愕的看着結縭三十年的丈夫。

“我有說錯嗎?你扣心自問,為了滿足你一個人的獨裁掌控,你看看裕棻這孩子變成什麼樣子?我又變成什麼樣子?”

“裕棻很好,我把她教得很好。”她非常有自信的說。

“年紀輕輕就死氣沉沉,這樣算好?你少自欺欺人,你根本只是把你想要的強加在她身上,就像你對待我一樣,你從設有問過我們要不要,你永遠都只是逼我們接受、接受、再接受。麗玲,我受夠了,我們離婚算了,等明天裕棻的婚禮結束,我們就分道揚鐮,反正

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錢、車子、房子我通通給你,我只想要我的自由。”

聽到父親的決定,柯裕棻渾身發冷直打顫,直到回到房間,她還在發抖。

離婚……天啊!怎麼會這樣?爸爸和媽媽怎麼會吵架?他們不是一直都很恩愛嗎?再說,爸爸外面怎麼會有女人?

記得,前些天用餐的時候,媽媽還那樣自信滿滿的對她說——

“只有門當戶對才是最實在的,你看我跟你爸爸,我們也是相親認識的,當初沒有愛得轟轟烈烈,也是長輩作主就結婚了,可正是因為我跟你爸爸門當戶對,所以結婚之後才能這樣穩穩噹噹的過一輩子,你看那些成天把愛掛在嘴上的人,有過得比我們好嗎?”

母親的話言擾在耳,美麗的故事卻已然破天,門當戶對成了這樁婚姻的原罪。

原來,撕開了美好的面具,這才是真實,失去唯一依賴的信仰,她強烈懷疑,這樣的她還能夠說服自己嫁給周立達嗎?

柯裕棻的太陽穴狠狠的發疼起來……

“柯裕棻小姐?柯裕棻小姐?!”退退等不到她的回答,枚師忍不住輕喚她的名字,再度詢問;“你願意嫁給周立達先生為妻,這輩子無論貧病富貴,都不離不棄嗎?”

牧師的聲音將魂不守舍的柯裕棻,從昨晚父母的爭執拉回現實——

周立達不解的看着她,“裕棻,快回答呀!”小聲提醒。

柯裕棻將冒汗的手心捏得死緊。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提醒自己婚禮正在舉行,她說服自己千萬別讓爸媽丟臉,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並且努力的讓自己張了張嘴——

該死,她就是說不出“我願意”這三個字,她真的說不出口!

“裕棻?!”周立達納悶的看着她,表情有點僵硬難堪。

她發現,她無法說服自己嫁給周立達,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她自以為是的孝順其實是種膽怯,毀天自己,也毀滅別人!

她也無法繼續自欺欺人於門當戶對這個甜美的假象,因為她不想未來的某一天,周立達也指着她的鼻子痛罵——

你之所以嫁給我,並不是因為你愛我,你想嫁的是門當戶對這個條件,而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能拒絕這樁婚事。

汪晶晶說得對,她不能只是那麼狡猾的把自己人生的決定權交給別人,她不該妨礙一個男人追求下半輩子真正幸福的機會。

那根一直沒長全的叛逆骨頭在這瞬間冒了出來,當了二十八年乖女孩的柯裕棻一把扭下可笑的頭紗——

她不嫁了,就算得違背對母親的承諾,她也不嫁了!

“裕棻,你在做什麼?”總是笑臉迎人的周立達一臉僵硬,似要抽搐。

“做善事。我在救你,也在救我自已。”話落,柯裕棻在親朋好友的一片嘩然聲中,頭也不回的轉身逃離這場荒謬的婚禮。

許久不曾有過的放肆狂奔,讓腳下的高跟鞋狠狠的拐了一下,但掉落在身後的美麗高跟鞋並沒有讓吃疼的柯裕棻回頭拾起,而是讓她想也不想的抓下另一隻高跟鞋瀟洒一扔,繼續奮力的奔逃。

很痛。路面上的碎石子扎得她的腳丫很痛,但,她的心情是無比開闊,一掃這些年的沉重陰霆。

她跑,用力的跑,使盡吃扔才氣的奔跑。

直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跑到了正在舉行建瞧儀式的廟口前——

喔喔,不大妙!

前方祭天的種壇氣勢恢弘,場中的長桌擺滿了供品,周圍搭上了一座應戲台,到處都是人,每個人都看見了穿着白紗的她,不一會,周遭陷入一片議論紛紛。

柯裕棻知道自己很狼狽,赤裸着腳、白紗髒了、頭髮散了、氣喘呼呼,完全背棄了她扛了二十八年千金小姐的良好形象,而說不定,這些圍觀的人很快就會知道她逃婚的悖德行徑。

但她不後悔,只是有些窘迫不安,還不習慣這麼狼狽的出現在大家眼前而已。

就在柯裕棻面紅耳赤、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擁擠的人群中意外的走出了一個人——

白、白書維?!

看到他,柯裕棻揉了揉眼楮,全然不敢相信。

白書維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汪晶晶明明說他人在美國的!

柯裕棻美目膛瞪,強烈懷疑眼前看見的是劇烈運動后所出現的幻覺。

陽光在白書維身後閃耀,他周身散發令人不敢逼視的光髻,橋色光線交織在他身旁,宛若神祇的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越過重重的人群,直到站在她面前。

柯裕棻心跳加速、緊張無措,渾身發燙。

看見她身上的白紗,傻瓜也知道是為什麼。白書維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複雜神色,旋即隱斂。

薄而稜角分明的唇報動,許久許久沒聽見的低沉嗓音,溫柔的對她這樣說︰“怎麼搞的?發生什麼事了?”

“我……”柯裕棻才剛要開口,嗓子就哽咽了,像是有千萬句話同時湧上,卡疼了她的喉嚨,最後落得一句也說不出的下場。

是他,真的是他,這麼多年了,當她這個人被現實擠壓得扭曲變形、不成人樣時,他不只變得成熟穩重,還比以前更耀眼迷人了。

她的哽咽揪住了他的心,迫使他更急切的問“柯裕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低啞的嗓音,充滿魅力。

還能被他這樣關心着,柯裕棻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回到十歲那年的夏天,回到溜得梯下的小天地,她傷心痛哭,而他真誠無私的情義相挺、溫柔陪伴。

回憶觸動她的心,圓滾滾的大眼楮滾出淚水,她笑着搖搖頭,許久,略啞的嗓音終於顫顫的吐出問候,“白書維,你好嗎?”

他伸手拾去她的眼淚,“我很好。”

她笑了,也哭了,腦中閃過好多後悔,後悔自己一直沒有親自對他說聲謝謝,後悔自己懦弱的推開了他的友誼。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

柯裕棻腦中才剛掠過這樣的字眼,一旁的戲台突然發出奇怪異響,她和他第一時間不約而同的循聲看去——

“小心。”

白書維抱住她,當她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去時,驚恐霎時盈滿雙眸。

就在這極短的時間,“砰”的一聲巨響,諾大的戲台迎面倒下,兩具閃進不及的脆弱身體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撞擊,撕心裂肺的痛楚后,她被捲入了黑暗漩渦。

好暗,好暗……嗎嗚,她該不會要死了吧?

但是,她不想死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逃婚,這是她難得的板逆欽!

好不容易才又見到白書維,話都沒說幾句,居然就遇到這麼倒霉的事情,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這個可惡的戲台憑什麼把她當肉拼壓?

她不甘心!這輩子,她都還沒領受過愛情的滋味,也還沒真正為自己活過一回,甚至還設跟白書維說,她一直都很想念他,他們才剛重逢,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死翹翹?

不——

痛痛痛——

她好痛好痛,真的好痛!該不會真的被壓成肉餅魂歸離恨天了吧?天啊,怎麼會這麼痛?她不要,老天爺不可以對她這麼殘忍,不可以。

柯裕棻在黑暗中苦苦掙扎,接着又掉入黑暗漩渦,下一秒,再度徹底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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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零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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