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他怎麼就是不明白,艾靖雲只是他自欺欺人構建起來的戀情幻象,一個屬於過去的影子,隨着時間的推移已經越來越陌生,是樓展戎把這個虛幻的景色變得真實起來,賦予了這具軀殼鮮活的生命。現在的陸定宇,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只有一個樓展戎而已。

後者可沒領過他的情,還把他的沉默當成心虛,樓展戎坐起身來喝道:「站住!誰讓你走的?」

這位祖宗真是難伺候得很,陸定宇唇角綻一抹苦笑說:「難道你想讓我陪你睡?」

本來是半開玩笑的問句,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樓展戎不耐煩地皺着眉,拍拍身邊空出來的床位,命令道:「躺下。」

陸定宇三分驚訝三分狐疑,還有三分莫名的欣喜,他很配合地在樓展戎身邊躺下,伸手輕撫他的眉心說:「別煩惱了,快睡吧。」

一股暖意拂過額頭,樓展戎別彆扭扭地偏過臉去,翻身躺下。

不得不承認,有這個忠心耿耿的傻小子在身邊,他的焦慮和無助感都淡化了不少,讓他像溺水者一樣,本能地想抓着這根救命稻草不放。

有他在,樓展戎還不至於覺得自己孤立無援,雖然這種沒出息的想法讓他有些沮喪,不過事實擺在眼前,樓展戎也不想嘴硬了,跟着感覺走就對了。

陸定宇等到他睡着,一手撫上他的臉龐,毫不掩飾眼中的愛意。

睡着的他要顯得溫和許多,平靜安詳,可是陸定宇還是喜歡樓展戎清醒時候神采奕奕的樣子,雖然會對他吆三喝四,囂張又霸道,他卻愛得不得了。陸定宇覺得自己八成有受虐傾向,就像被一塊漂亮的麵包吸引,咬開之後發現裏面夾的不是甜奶油而是辣椒醬時,他竟然很甘願很樂意地想要把它整個吃下去,就算被嗆得喉嚨腫痛也無所謂。

不過樓展戎睡著了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讓他做一些小動作,以舒緩思戀之苦。

陸定宇屏住呼吸,輕輕低下頭,吻上他微微開啟的雙唇。

花瓣般柔軟溫暖的嘴唇沒有絲毫抗拒,乖順地接納了他。陸定宇閉上眼睛,輾轉廝磨,細密而溫柔地親吻他,感受着唇與唇碰觸之間的溫暖與甜蜜。

活像個情竇初開的生澀少年,在偷來的片刻溫存中顫慄難言、渾然忘我。

一吻終了,陸定宇戀戀不捨地抬起頭,又欣賞了一會兒樓展戎沉靜的睡顏,然後伸手將他擁入懷中,臉上帶着幸福的傻笑,很快沉入夢鄉。

天氣越來越熱,樓展戎的晨跑雷打不動,每天都要在健身房裏泡上幾個鐘頭,像泄憤一樣操練自己的身體,想在最短的時間內練出一身肌肉。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陸定宇這麼勸他,並且特意瞄過他依然纖細的腰身,讓樓展戎很是沮喪情緒消沉,不給陸定宇好臉色看。

反正陸定宇被虐已成習慣,依然不改忠犬本色。為了時刻照顧心上人,乾脆把樓展戎帶到公司去,上班的時候時不時看幾眼坐在沙發上吹冷氣的人,十分養眼。

樓展戎已經無聊得快發毛了,越來越覺得自己像被男人包養的小白臉。什麼用場也派不上,還弱兮兮地老要人照顧,無所事事的感覺讓他生出滿腔焦躁感,總是沒來由地想發飆。

也許是禁慾太久了,他自從丟掉童貞以來還沒有這麼長時間不碰女人,而且這個問題,陸定宇也幫不上他的忙——樓展戎可沒忘了在病房那次自己是怎麼被嘲笑「小巧」的。

他沒見過陸定宇的傢伙,不過依那傢伙的體型來看,應該不會是牙籤一根。這讓樓展戎更不平衡了,嘖!那裏大有什麼用?攤上那麼一個白痴的主人,照樣過着寡淡無聊的禁慾生活。

趁着陸定宇去樓下開會的空檔,樓展戎溜出公司,還順手牽羊把他的皮夾也摸走了,打算去泡個妞,以解決多日來累積的生理需求。

這種事情他當然不會向陸定宇報備,一來是這種下半身問題沒必要徵得對方的同意,二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類似偷情的心虛感,很沒道理而且讓他很不爽。

下午四點,大多酒吧還沒開門,樓展戎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他不認識別人,別人也不認識他,當年走出去煞到一條街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復返了。

有些無聊,又有些茫然,樓展戎雙手插在口袋中,慢吞吞地溜達,像降臨地球

的外星人一樣,一雙眼就沒閑着,連街心花園裏小朋友們踢皮球他都會駐足呆看半晌。

一對情侶依偎着從他身邊走過,不顧炎熱的天氣,勾肩搭背像是恨不得粘成連體嬰,還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一杯雪糕,肉麻得讓樓展戎嘴角抽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走遠,再看看地面上自己拖出的長長身影,忍不住低嘆一聲:真他媽的孤單啊!

插在口袋裏的右手下意識地抓緊陸定宇的皮夾,空虛寂寥的心好像被灌入一種鎮定的力量,讓他又來了精神。篤定不管他怎麼折騰,那個老實男人都會縱容到底,而且不離不棄。

這項認知讓樓展戎心中一掃陰霾,閑話休提,泡妞要緊。他在街上閒蕩到華燈初上,然後草草解決了晚餐,叫了輛計程車,朝他以前最喜歡的酒吧駛去。

夜生活開始了,樓展戎心中無比雀躍,面帶微笑地進了那間酒吧,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充滿了辣妹,是獵艷的絕佳場所。

樓展戎又忘了他現在的模樣是多麼地招狼,跟以前俊帥矯健又充滿邪氣的形象有天壤之別。這麼一張粉面生春的桃花臉,不像是來泡妞的,倒比較像被泡的那一個。

可惜他滿腦子已經被精蟲佔滿,沒有意識到自己俊俏迷人的外表引來多少垂涎的視線。樓展戎點了酒,然後坐在吧枱最顯眼的位置,四下張望,尋找合適的目標,仍是一如既往地招搖。

一個穿得很清涼的美女坐到他身邊,樓展戎像以往那樣,請她喝酒,並且施展魅力釣她。本來以為沒幾下就能把人釣上來,沒想到美女噗嗤一笑,抬手輕摸他的臉蛋,說:「小弟弟,你這一套是跟誰學的?」

樓展戎挑挑眉,邪魅一笑,心想這女人眼瞎了嗎,怎麼看不到自己如此奪目逼人的男性魅力?

結果那女人笑得花枝亂顫,手更是在他臉上又摸又捏,讚歎道:「你皮膚真好,不過……你還是去高中女生窗下彈着吉它唱情歌吧。姐姐不喜歡長得太漂亮的小男生,會沒有安全感哦~」

小男生?太漂亮?情歌你個頭!樓展戎差點罵出來,幸好他及時想起來自己換了身體的事實,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

這副長相在熟女圈中無望,就算是喜歡搞姐弟戀的白領,人家也偏好高大黝黑的陽光男孩,難道他真的要冒充大學生跑去騙高中妹妹?

受了打擊的樓展戎埋頭喝悶酒,很氣悶地發現他連酒量都變差了,以前是千杯不醉,這次只喝了一小杯,腦袋就開始發暈。

「一個人嗎?」

他正在發獃,一個獐頭鼠目的男人湊了過來,色眯眯的眼光直往他領口鑽,看得樓展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要拍桌揍人,一道清朗的男聲插了進來:「抱歉,他是我的伴。」

四眼兄?樓展戎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某日晨跑時攔住他大呼小叫的那位。他不由得暗罵一聲倒霉,難得出來玩妞還沒泡上,蒼蠅倒是一隻接一隻地飛出來。

宋正明把那個男人擠開,在他身邊落座,看着他的眼神略有責備,樓展戎懶得理會這個路人甲,逕自低頭喝他的酒。

「陸定宇……是你的男人?」宋正明冷不防一句話害他把酒嗆進氣管里,彎着腰咳得滿臉通紅,險些一口氣沒接上來。宋正明看他這反應,眉頭皺得更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問:「你們睡過了?」

「關你屁事!」樓展戎好不容易順過氣來,不悅地甩開他:「滾!」

「靖雲!」宋正明像螃蟹一樣死抓着他不放,鏡片後面的雙眼射出又驚又妒的光芒說:「我錯了,我當時不該拒絕你,知道你為我自殺后,我好感動也好後悔,我應該好好珍惜你。靖雲,你還是喜歡我的吧?是不是那個陸定宇強迫你的?別怕,跟他分手,和我在一起……我不會介意你跟他睡過的,雖然我嫉妒得要死,本來你的第一個男人應該是我……沒想到被那小子搶先了……」

他嘮嘮叨叨地念個沒完,越說越離譜,樓展戎聽得鼻子都氣歪了,肺泡有爆炸的傾向。他二話不說一揮拳打在宋正明腹上,打得對方低叫一聲,捂着肚子彎下了腰。

樓展戎把剩下的酒液混着冰塊澆在他頭上,說:「最好去醫院治治你這顆有妄想症的腦袋!」

這邊的騷動開始引人側目,看來美妙的晚上已經出師未捷身先死,註定泡湯了。樓展戎掃興地拉長着一張臉,抬腳往外走。

夜風一吹,清醒了不少,樓展戎鬱悶地嘆了口氣,準備打道回府,沒想到他還沒走開兩步,宋正明氣急敗壞地追了上來,樓展戎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拉到旁邊的小巷子裏去。宋正明斯文的面容扭曲着,一把將他推抵到牆上,吼道:「我是認真的,你別他媽的不識抬舉!」

樓展戎又給了他一拳,不過這回宋正明雖然吃痛,還是死拉着他不放。

他出拳雖然刁鑽,奈何受硬體條件限制,力道實在不足,導致這個四眼田雞沒有被揍到內臟破裂,還在對他死纏爛打。

樓展戎拚命掙扎,還是被對方按倒在地上,宋正明嘴裏噴出的熱氣拂過他的臉,讓他渾身像扎了一身兔子毛似地不舒服,他邊罵邊躲,跟這個傢伙廝打起來。

他那點弱雞的力氣實在不夠撐場面,很快被制住手腳,宋正明扯開他的襯衣,露出白森森的牙說:「你連那種醜男人都可以跟他睡,為什麼要拒絕我?」

「睡你媽啊!?」樓展戎氣得腦袋嗡嗡響,渾身發抖,使出吃奶的力氣還沒甩開這個像癩蝦蟆一樣趴在他身上的傢伙,眼看皮帶就要被扯開,他又是一陣反胃,悲觀地想:難道他的後庭貞操要葬送在這種噁心巴拉的四眼田雞上?

這種人以前根本不入他的眼,彈彈小指就能揍飛,可是現在他身虛體弱,一身搏擊技巧都施展不出來。隨着皮帶被拉去的聲音,樓展戎慌了,也不顧丟臉不丟臉了,大叫:「姓陸的快來救我!」

「不許提他!」宋正明失控地吼道,低頭要吻他,樓展戎都快吐了,用力甩頭躲開,結果後腦撞上石板地,痛叫一聲。

正在危急關頭,只聽有人大吼一聲:「放開他!」然後陸定宇如神兵天降,衝過來一把拖開宋正明,一拳把他揍到牆上貼着。

樓展戎迅速爬起來,摸着腦袋後頭的包,一股氣湧上來喝道:「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挨了陸定宇幾拳之後,宋正明鼻青臉腫,一身頹喪地癱坐在地上,哀哀討饒發誓再也不敢騷擾他了。樓展戎還意猶未盡,跳到陸定宇身邊說:「給我往死里打!」

「閉嘴。」陸定宇額角青筋爆起,第一次對他用如此兇惡的語氣,樓展戎一愣,男人已經把他緊緊擁到懷裏。

緊得好像要把他的五臟六腑全擠出來,樓展戎本來挺不服氣的,結果被對方這麼一摟,一聲也罵不出來,乖得像貓兒似地任陸定宇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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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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