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對,他說的沒錯,眼下,她該擔心的是公司能不能保住這個客戶,而不是追問他手上舊傷痕的原因,都怪她太心急了,看到Milton和宋曉濤有一模一樣的傷痕,她就忘了什麼比較重要了。

“對不起。”黎蔚雅悵然的放開他,重回話題,“我不是質疑你的閱讀能力,而是想問關於校園座……”話音戛然而止。

不聽?!根本不聽,他背對着她,無禮的逕自離開。

傻眼。她不懂,怎麼會有這麼無禮的傢伙?

他才不是她的曉濤,她的曉濤是個有耐心的好人,聆聽是他最擅長的,哪像這個人,傲慢自大又難相處!

望向他的背影,黎蔚雅站在桌旁,整個人幾乎要被挫敗與苦澀給淹沒。

看來,她真的惹惱他了,而她的企劃也不能讓他滿意,這下子她不只丟了這次的合作,就連未來兩年的合約跟七位數的收益也跟着泡湯了,老總跟經理知道了,肯定要昏倒。

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就在她收拾東西準備回公司宣佈這個壞消息時,忽地,以為已經遠去的Milton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淡淡開口說——

“座談的時間、地點和主題確定后,就聯絡戴維。秋冬時裝周的作品,我會請紐約總部整理好,下次開會,我要看到應有的執行進度。”話落,Milton踩着沉穩的步伐,從容離開中庭的咖啡廳。

像是原本溺在水中被突然救起,黎蔚雅老半天回不了神,原本要放回包包的企劃書就這樣一直被握在手中,整個腦袋也嗡嗡作響。

他、他看到了,而且也答應了,所以,現在是奇迹出現嗎?那是不是能夠再給她一個奇迹,一個他沒有忘記她的奇迹?

下一秒,她搖頭嘲笑自己天真貪婪,一天出現一次奇迹已經很幸運,怎麼可能有兩次?真的是太貪心了。

離開飯店后,她頭重腳輕的走在路上,心裏五味雜陳,保住合約很開心,但是他,讓她難受極了……

手上的傷疤,宋曉濤也有一個,就算是長相極為相似,總不可能連傷疤都一模一樣吧?

不懂,在正常的狀況下,對於一個曾經佔據生命大半時光的人,會這麼容易就遺忘嗎?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她就更不懂了,曉濤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她?是因為分開太多年了,陌生了,所以不當她是朋友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鬱悶橫亘在胸口,沉甸甸的教人快要喘不過氣來。她也不想這樣無謂的猜測,可腦袋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因為,她真的一直很想念他,很想、很想……

包包里的手機響了,她打開包包拿出電話,壓抑住情緒按下通話鍵,“喂?”

“啊!蔚雅,你真的太棒了,我愛你啦!我就知道你可以幫公司保住莫蘭迪這個大客戶,剛剛MiltonSong親自打電話來說,要繼續雙方的合作關係……”電話那端的經理正興奮的熱情轟炸她的耳朵。

黎蔚雅完全無法插話,只好讓經理盡情發揮,直到掛電話前,她才問︰“你知道雅秋她住在哪家醫院嗎?”

“聯合醫院。你要去看她?”

“嗯,去探望她,順便轉達客戶對她的關心。”

“喏,還有我的,記得叫她好好休養,早點回來上班嘿。”經理很實際的說。

“是,我會轉告她的。不過,經理,聽到上班兩個字,會害她病情加重吧?”黎蔚雅拋開苦澀,莞爾調侃。

在宋曉濤塵封的記憶里,一直有個女孩。

像只跟屁蟲,又像塊牛皮糖,更像張虎皮膏藥,打從有記憶以來,女孩就一直死命的黏着他,甩都甩不掉。

一起遊玩、一起上學、一起開心、一起生氣,就連吵架都是一起的。

知道那種感覺嗎?看似無可奈何,其實又帶着一股化不開的甜。

女孩有着最軟膩的甜嗓,每天總會曉濤、曉濤的喊他不下千次,常常讓他覺得困惑,想不透,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可以讓她每天不厭煩的喊着他的名字。

可她喊他的聲音,真好聽。

聽着聽着,要是哪天少聽了幾回,還真是渾身不對勁。

那個女孩,曾經奪走他的初吻,還四處宣揚將來長大要嫁給他,讓他年紀輕輕就被迫死會,不僅如此,她還霸道的將她的身影,填滿他青春年少時的記憶,不管是一開始的青梅竹馬,還是到後來的純愛初戀,女孩彌補了來自單親家庭的他很多情感上的缺乏。

然而隨着他的離開,女孩也跟着從他的生命里徹底消失,足足有十來年之久。

她,就叫黎蔚雅,這張名片的主人。

宋曉濤專註的望着夾在指尖的名片,目不轉楮的瞪着那三個字,每每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一次,情緒就更沸騰幾分。

記得從戴維口中乍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時,他的心抽了一下,那時他還自我解嘲的想,肯定是同名同姓。畢竟,天底下哪有這麼神奇的事情,一個幾百年沒回過台灣的人,不回來便罷,一回來就遇見故人,這會不會太幸運了點?

直到剛剛見了面,他才愕然發現,原來,天底下真有這麼神奇的事情,不是同名同姓,是他真的遇見她了,遇見他的女孩了。

長大了,昔日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女孩已然亭亭玉立,儘管眼楮還是圓滾滾的、鼻子秀秀氣氣的、嘴巴嬌嬌俏俏的,但在經過社會的歷練、歲月的洗禮,他在她身上發現的不是小女生的氣息,而是輕熟女的味道。

也因為見了面,他才明白,原來,他遠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想念她。

很開心、非常的開心,比他拿到時裝大獎還令人開心。但,他更生氣——

一把隱忍多年的怒火,轟地從身體裏冒了出來。

為什麼生氣?

還不都是因為她——

那一年,單親家庭的他剛從國中美術班畢業,因為母親工作的異動,他又太年幼,不得不跟着母親一起離開台灣前往美國。

老實說,他不想走,他想跟她在一起,他們從小到大沒分開過,他害怕面對沒有她的日子。

可是,一個國中剛畢業的臭小子有什麼能耐做決定?還是念書的年紀,傻不隆咚的,即便不想,還是得走。

也許是因為分離在即,那陣子的情緒實在糟糕得可以,他們大吵一架,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冷戰就這樣發生了。

出發前往美國那一天,黎家的每個人都來為他們母子送行,獨獨沒有她。

“阿姨,怎麼沒有看到雅雅?”他焦急的問。

“雅雅一早就出門了,說是跟同學約好了要去學校打球。”黎母說。

先是怔了怔,下一秒,他的心情頓時跌到谷底……

壞丫頭,可惡的壞丫頭,明明知道他今天要走了,連聲再見也不對他說,居然還跟同學跑去學校打球!他好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

帶着沒能面對面說再見的遺憾,他到了美國。

等一切安頓好后,他趕緊給她寫了一封信,告訴她,自己在美國的聯絡方式。

可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他遲遲等不到黎蔚雅的回信,於是急忙又寫第二封信到台灣,可眼看大半個月過去了,她還是沒回信。

他不死心,又提筆寫了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第六封、第七封……他拚命的寫了一整年的信,全都石沉大海,她連一個字都沒有回給他。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年每天懷抱期望打開信箱,卻又希望落空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被遺棄了,被黎蔚雅殘忍的遺棄了,絕望冰冷的攫住了他,讓他整個人在異鄉痛苦得快要死掉。

他死心了,不再寫信了。

雖然時間會淡化痛苦,但傷口始終沒有痊癒,就像顆不定時炸彈似的蟄伏在他心裏。

就在剛剛見到她的時候,沒有痊癒的傷口驀然痛了起來,喚醒了他曾經有過的痛苦。

他氣她的無情、氣她的遺棄,所以,明明看見她眼裏的驚喜、明明自己也激動着,卻還故意冷漠的裝作不認識,狠狠將她滿腔的熱情凍結。

誰知道這個黎蔚雅也真是個俗辣,他故意裝作不認識,她居然也就真的忍住不跟他相認,哪怕她快要被滿腹的疑問給吞噬,卻還是沒用的只敢旁敲側擊,不敢直截了當的問他,真是個膽小鬼!

所以呢,她打算以後每次開會踫面,都繼續跟他演最熟悉的陌生人?

想到那個畫面,想到她的鴕鳥,想到她也不是真的那麼在乎他,宋曉濤頓時一陣惱怒,當場捏爛手中的名片,用力往垃圾筒丟,起身離開沙發走向窗前,瞪着窗外生着悶氣。

一旁的戴維一邊接聽美國總部打來的電話,偷偷觀察他,心裏很是困惑——

Milton怎麼了?為什麼跟公關公司的黎小姐踫面后,回來就這樣陰陽怪氣的?

捏着人家的名片,一看就是一個小時,臉上表情也很玄妙,像是陷入了什麼久遠的回憶似的,先是揚起微笑滿臉陶醉,接着又痛苦得雙眉打結,現在則是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兀自生悶氣。

戴維有看沒有懂,滿腦子問號。

難道,黎小姐騷擾他了,就像之前的方小姐一樣,企圖把擠得快要瘀青的胸部靠向他?

NoNoNo,他本能的搖搖手指,不可能,他戴維在江湖打滾這麼多年,好歹也練了點眼力,黎小姐不是那種人,剛剛等待的時候,她還把握時間低頭猛K自己的企劃書,認真的模樣活像是個要應考的學生,跟之前那個忙着搔首弄姿的方小姐根本是天壤之別。

再說,就算Milton真的被騷擾了,以他毒舌的程度,不會輸啦!

所以他現在是怎樣,男性更年期提早到來?

戴維有點後悔剛剛沒有留在現場聽兩人開會。

“Milton,潔西卡有話跟你說。”他將話筒舉向他,揚聲喊道。

是,他在跟潔西卡講電話,因為要跟她報告進度,但Milton不肯理睬,工作自然落到他這個助理身上。

“我現在不想跟她講話。”臭着臉掃來一眼犀利。

“可是……”吼,Milton又不是不清楚,潔西卡不是那會種善罷罷休的人。

“你跟她說我現在要出門!”沒好氣的吼。

戴維趕緊傳話給潔西卡,接着轉述潔西卡的話——“她問你要去哪裏?”

如此反覆幾次,宋曉濤忍無可忍抓來話筒奮力掛上,終結所有麻煩。

戴維雙手捂胸翹着小指,面露驚慌的不安望着他……

他、他居然掛潔西卡電話,好樣的,真的活得很不耐煩。

宋曉濤連指責戴維的娘娘腔都懶了,“我出去一下。”

“去哪?”

“出去尋找靈感。”拋下這麼一句話后,他轉身離開總統套房。

找靈感就找靈感嘛,這麼凶是要嚇死人嗎?戴維可憐兮兮的拍拍胸口。

病房裏,方雅秋正大口大口的吃着黎蔚雅帶來的只果,看起來精神不錯。

雖然出了車禍,還挨了刀,但是能夠把莫蘭迪這個麻煩客戶甩掉,任誰都會神清氣爽精神好!

“蔚雅,都是我不好,居然這種時間出車禍,害你的假期跟着泡湯了。”一臉抱歉的對她說。

“沒關係啦,你又不是自己願意出車禍的,好好休養比較重要。”

“嗯,謝謝你的只果,好脆好甜哩。”方雅秋笑了笑,繼續大口吃只果,心裏卻暗笑黎蔚雅是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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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搶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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