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史雲從驚怔中回過神，眼睛卻忍不住在黎雪和那個所謂好友老公之間掃了兩眼，才開口道：「其實就是小小一直要酒，服務生遲遲不來，小小脾氣一上來，就衝到大廳把人家的音響砸了，事後要賠錢，他們也不要，還不放人，小小就打電話給方華，方華來了後和服務生吵了幾句就打起來，後來有人報警，警察把方華帶走了，他們卻還不肯放過我們，說老闆不同意。」

黎雪聽了，明白這次是自己朋友的錯，想解決這件事情，只能對那個男人低頭了！想起第一次來這裏就看到那個男人，原來他就是幕後老闆。

「你想怎麼解決這件事情？」黎雪深深吸了口氣，轉身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本她也想擺出強勢的立場，卻不得不再次對他低頭，難道她一輩子都要被他壓住嗎？

「按道上的規矩，你朋友今天要過三關才能出去。」冷浩然說得很慢，語氣更是十分平淡。

黎雪不懂「三關」是指什麼，卻隱約猜到那是道上的規矩，史雲和王小小都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哪裏受過苦，更不要說所謂的「三關」了。

「她們家或許你都認識。」黎雪知道他不會給自己面子，只求他能給別人一點情面。

「我從來不需要給別人留情面。」冷浩然挑眉。

「你是黑社會嗎？」黎雪火氣也跟着升上來。「還什麼三關，你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犯法？在我這裏，我就代表法律。」

冷浩然冷酷的話讓黎雪全身一片冰冷。「你到底要怎麼樣？」

她隱隱有種感覺，盯着眼前的男人，她雖然不瞭解他，可是透過這幾次的接觸，她知道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讓她們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我們可以單獨談談。」冷浩然語氣平淡，卻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包廂裏氣氛僵持着，隨着所有人的離開，只留下兩個人一坐一站，無言地對峙；黎雪緊握拳頭，在她平靜的生活中，自從遇到這個男人後，就變得不再平靜，問題更是一個接一個。

「你有什麼話快點說。」黎雪走到沙發一角坐下，在昏暗的光線下，將自己低落的情緒遮掩起來。

冷浩然的神情淡漠，那種不近人情的眼神隨着她無助的身影一直不曾離開，唇角帶着邪氣的笑意。「你知道一個軍人如果違紀，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吧？聽說那個人很優秀，這樣的人最容易遭到妒忌，只怕有很多人希望他被拉下來，你說是嗎？」

「然後呢？」黎雪雙手將臉埋住，這才是他要說的吧？

「回冷家！」冷浩然開出條件。

黎雪抬起頭，錯怔了幾秒。「就這麼簡單？」

「當然，還要為冷家生下一個孩子。」冷浩然笑了，這個女人果然越來越聰明了，看來自己過去一直把她當木偶是錯了。

黎雪微怔，臉色也冷了下來，緊緊咬着牙，對上那雙帶着挑釁的眸子，良久才甜甜一笑。「好啊，你的條件我同意，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我想你並沒有權力開條件。」冷浩然話裏帶着濃濃的嘲諷和冰冷，眼神犀利中帶着冷意。

黎雪一字一句糾正他的話。「那你為什麼覺得我一定要為方華接受你的條件？如今為了家人，我都可以不顧一切，何況一個外人？何況方華失去的不過是一個事業，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在哪裏都會發光。」

黎雪也在掙扎。是的，她知道方華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如果因為她讓他失去一切，她會愧疚一輩子，更無顏去面對他。

但她也明白，方華定會為她付出一切，更不會怪她影響了他的前途，她可以不接受冷浩然的條件。

所以她也在猶豫，或許接受了，冷浩然不但可以放過方華，更可以放過黎家，那裏畢竟是她的家，雖然不值得她付出，這樣一來一舉兩得，畢竟她都承受了這些，所有的一切都由她來背負吧！

「你倒真是夠冷血，聽說那男人對你可是痴心一片呢！」冷浩然臉色不快，嘲諷地看着黎雪。

「冷總該不會是在吃醋吧？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像吃醋的丈夫說的話？」在明白冷浩然的真面目之後，黎雪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溫馴好說話。

「好了，你說吧！」冷浩然眉目微蹙。

黎雪深深吸了一口氣，「回冷家我答應，生個孩子……我也能答應，但是只要生下孩子，你就要答應同我離婚，放我離開。」

「看來你把一切都想好了。」冷浩然朗聲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冰冷得讓包廂內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這件事受益的一直是你吧？我想我開的條件並不能影響什麼，不是嗎？」黎雪一隻手緊緊抓着沙發，掩飾自己的緊張。

「好，明天不用派人接你回去吧？相信你很願意自己回去。」冷浩然冷冷一哼，站起身子，丟下話大步離開了。

聽到門打開又關上，黎雪緊繃的身子才鬆懈下來，整個人軟癱在沙發上，老天，她做了什麼？她的腦子一定是燒掉了。

可是面對那樣霸道又冷酷的男人，她沒有退路，即使不為家人，她也不能再傷害方華了，那個原本就孤單的男人，他要承受的比自己還要多。

她一直都知道方華比自己更孤單，他的繼母並不喜歡他，父親又忙，根本不知道繼母總是虐待他，小時候，方華的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每當她問他時，他總是像刺蝟一樣，大發一頓脾氣。

後來慢慢長大，她才明白，那是他心底的傷，他不想讓任何人觸及到尊嚴的底線，從一個囂張又張揚的男孩變成一個內斂而溫柔的男人，讓她感動，更讓她想去保護他，給他溫暖。

包廂的門猛地被推開，一前一後衝進兩抹身影，正是一臉焦急的王小小和異常平靜的史雲，王小小第一個撲到黎雪身邊。

「小雪，原來他就是你丈夫，可是你們為什麼那樣……」王小小一時想不出來怎麼形容，只知道那根本不是傳言中對她溫柔的丈夫啊！

黎雪任由王小小拉着自己的手，不想讓好友擔心，微微一笑。「別多想了，我們很好，只是這幾天在吵架，現在已經和好了。」

「小雪，真的沒事嗎？」史雲也坐到一旁，拍拍黎雪的肩膀。

「放心吧！真的沒事。」黎雪搖搖頭，然後轉身點點王小小的腦袋。「你的脾氣真的要改改了，一回來就闖這麼大的禍，現在家裏還不知道你回來吧？還是快回學校吧！省着家裏發現你偷跑回國，又不知會惹出什麼風波了！」

王小小吐吐舌頭。「知道了。」

黎雪和王小小互相擁抱，此時這樣一個擁抱就夠了，給她一點力量，明天她又要回到那個家——那個對她來說即使待了一年也感到陌生的家。

將兩個好友在旅館安頓好，又安慰了幾句，黎雪才放心地離開，走出旅館時已是凌晨三點多，天已有了泛亮之色，街道上的車也多了起來。

黎雪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掏出手機，按出下一組號碼撥了出去，電話響了很久，正當她想掛時，那邊卻及時接了起來。

「方華嗎？」黎雪確定自己撥的電話沒有錯，想到方華可能還在裏面，或許手機已被收起來，所以語氣帶着不確定。

「小雪，你……都知道了？」那邊的方華語氣帶着不安，又帶着一絲驚喜。

「嗯！你在哪裏？」雖然沒有看到方華此時的樣子，但是黎雪可以感受到他接到電話時開心的樣子。

「我剛出來，你在哪？我去接你吧！」

黎雪把自己所在的地方告訴他，才收起電話，盯着電話發了好久的呆，才揚起唇角，這就是方華，永遠把她放在第一位，怎麼能不讓她心疼呢？

想到今天就要回冷家了，想必第一個高興的還是黎家這邊吧？他們擔心的事情終於可以放下心來，又可以過着有錢人的生活，只是他們在享受時，有沒有想過她這個女兒呢？

這一年的婚姻生活讓黎雪長大了，也變得成熟了，以前或許還有一份天真，現在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想就可以做到的。

半個小時後，方華開着他那輛綠色的越野車出現在黎雪面前，黎雪打開車門直接坐了上去，被雨淋了後，她一直在發燒，再加上忙了一整晚，此時一鬆懈下來，她才發覺自己是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小雪，你在發燒？」方華疑問的語氣，在手摸到她額頭上時更加確定。「還好嗎？人會不會很不舒服？不如……」

「去你的住處吧！」黎雪不待方華開口，便將他的話攔到他的肚子裏。

她太瞭解他了，只要一個眼神，他不開口，她也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又會怎麼做？醫院太冷淡，她不喜歡，何況只是發燒，吃點葯休息一下就好了。

方華靜靜盯着眼前這張小臉，兩邊臉頰燒得通紅，看得出來是因為發燒才會這樣，眼睛緊緊閉着，似乎真的很疲憊。

是啊！她也忙了一晚吧？他被帶到警察局的時候，給隊裏打電話，隊裏來人接他時，他才知道那家酒吧竟然是冷浩然經營的，在接到黎雪的電話時，他就知道她必定也擔心了一晚。

方華沒有再開口，也不忍心打擾閉眼休息的黎雪，開着車一路向自己在市區的住所而去，天還沒有大亮，街道上的車雖多卻不擁擠，但他怕開太快黎雪會不舒服，明明半個小時的路，方華卻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

車一停下，黎雪就睜開了眼睛，似乎這一路她並沒有睡着，兩個人沒有說話，坐着電梯，直達十二樓。

方華打開門後，退出身子先讓黎雪進門，黎雪是第一次來到方華的住所，雖沒有來過，但黎雪知道方華定有自己的一個家。

這是一個公寓式的住所，一進門就是一個小客廳，往客廳裏面望去可以看到另一個門，裏面是卧室。

「你到裏面休息，我去給你找葯。」方華將車鑰匙放到茶几上，對四處打量的黎雪解釋。「地方小，你暫時將就一下吧！」

黎雪沒有回頭。「我很喜歡。」

方華淡淡一笑，他的小雪就是這樣，即使出生在富貴人家，卻從來沒有一點有錢人家小姐的脾氣，他們一直在貴族學校長大，那裏的女孩子可沒有一個不高高揚起下巴，一臉不可一世的樣子。

黎雪和他一樣，不喜歡那些高傲的千金小姐，所以在上學的那些年裏，他知道她一直沒有什麼朋友。

不屑與那些人做朋友，反而會被說成孤傲，他記得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甜甜一笑地說道：「不是我孤傲，只是不屑與禽獸打交道。」

就是這樣一個女孩，靜時如亭亭玉立的荷，時而又帶着一點點調皮和可愛，讓人無法去忽視她，她該被更優秀的人去愛，因為她是如此美好。

方華一手拿着葯，另一隻手拿着一杯熱水走進卧室時，看到的便是一副溫馨的畫面，那張如芭比娃娃的小臉沉沉地睡着，嬌小的身子掩蓋在大大的被子下面，散發著一種柔和的美。

「找到葯了嗎？」黎雪聽到腳步聲，等了半晌沒聽到聲音，才睜開眼睛，就看到方華立在門口看着自己，臉不由得微微一紅。

「嗯，先把葯吃了再睡吧！」方華走上前，在床邊坐下。

看他比自己還謹慎的樣子，黎雪忍不住想戲弄他，「還怕我非禮你不成？看你緊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