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以為他不會這麼放人,卻見他冷眼看了她一眼后,隨即轉身離開,算是放過了她。
而她只是恨恨地瞪着他筆挺的背影,不斷在心裏詛咒。
那時候的呂優絕對沒想到,這一日再尋常普通不過的偶發事件,竟會是一個序幕,無端驚醒了蟄伏不動的芳心……
不知不覺跟隨商季衍的腳步來到了曾經就讀的班級。
兩人屏息注視着翻新過的教室,刷白的牆明亮地刺眼,陳舊的木桌椅也換新了,也裝上了投影布幕。
“變了,什麼都變了……”喃喃自語,掩飾不了心頭的失落。
商季衍跟上來佇立在她背後,遲疑了一陣,堅定地扶上她微微顫抖的肩。
“還記得你跟胖子是怎麼結緣的嗎?”
“嗯。”呂優陷入回憶中,眼神迷濛,也正是因為胖子,他們的牽絆才會如此地糾葛。
“我叫穆修,請大家多多關照。”簡短的問候語,穆修溫和地微笑,歡迎的掌聲此起彼伏。
不過他仍然留意到外頭,那個靠近走廊最後一排,趴伏在課桌上睡覺的身影。
“穆修同學,你就坐在那邊。”
被班上同學戲稱為老頭的班主任無奈地指往睡覺的同學旁邊,也是班上唯一一個空位的地方。
心疼這個資優生,只暗自祈禱不要被某些不良少女給帶壞了。
穆修走到指定的位置,側眼看向仍在沉眠的女生,看不清楚臉,只看到一頭烏黑柔順的亂髮。
放學后,教室里只剩下幾個值日生與正收拾書包的少數同學,空氣一下稀薄顯得空蕩。
同桌女生悄悄問他:“喂,聽說你家很有錢,是不是真的?”語言上似乎是在詢問,語氣上卻只讓人聽見質問的口吻。
穆修勾了勾沒有笑意的唇弧,禮貌性的回答:“不是。”
“騙人!”女生變的咄咄逼人了起來,“這所學校可是專供有錢人家小孩消遣玩的!”
實在聽不慣她的語氣,穆修卻不想翻臉,於是緘默,希望女生自己識相退開。
看得出來,他是屬於模範生類型的,負責本分,品行純良,成績優異,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很俊,而且還英挺逼人。
“菜鳥。”
突然被人從身後粗魯地扯住頭髮,他反射性地用力揮掉那手,轉過身發現是一個體積龐大的胖子。
胖子咧開大嘴大笑,“菜鳥,剛來還不懂這兒的規矩吧?這裏是要交保護費的!”
穆修壓下內心的厭惡之情,嚴肅地說,“我從沒聽過這種規矩!”
胖子挑起凌亂的粗眉靠過來,他的身材強壯,相比之下,瘦高的穆修處於弱勢。
女生們一見到這陣勢,都飛快地拎起書包跑走了。
幾個值日生也站在角落,不敢勸架,可見胖子平時有多作威作福了。
“再給你一次機會,交保護費!”
穆修堅決搖頭:“不……唔。”話未說完,便被胖子一拳揍倒在地,胖子舒展開手指,手指關節赳赳直響:“媽的,別以為你是菜鳥就可以不遵守規矩!你以為我會跟女生一樣吃你一個小白臉的軟柿子?我呸!”
暴動驚醒了趴睡的女生,她伸展開一個慵懶的懶腰,睜開惺忪的大眼,看起來溫和無害,穆修卻看見胖子等人莫名的後退了幾步。
呂優對上他疑惑的眼,心勐地一震。
他,這人像極了小弟……她挑挑眉,凝視着他流血的嘴角:“你流血了。”
穆修挺了挺胸膛,不肯示弱:“不礙事。”
胖子壓抑住心裏莫名產生的恐懼,盡量得意地狂笑了好幾聲:“菜鳥,現在該明白這裏沒人可以保護你了吧。”
呂優轉眼看向胖子,眼神柔情似水:“你很囂張嘛!”
她又呵呵笑了起來,站起身看似溫順地走向胖子。
“那又怎樣?”
要是在呂優以前所讀的學校念書的同學在場,鐵定早已經蒙住自己的雙眼拒絕目睹即將要發生的慘桉!
“小心!”穆修大喊一聲。
胖子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叫呂優猝不及防的手裏不知何時出現的凳子給砸在後腦門,立即跌坐在地上呻吟不停。
“你……”胖子只覺得汩汩溫熱的液體自頭上流下,伸手摸了摸,竟發現是鮮血,嚇得驚慌大哭。
他甚至都沒看清楚她是怎麼出手的!
“別哭了!”呂優不耐煩的喝道。
胖子立即沒有了聲音,但仍然是淚流滿面。
“為什麼要提醒他?他剛才還欺負你,難道你不想報仇嗎?”呂優不明白地問,真的不懂這傻子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要不是看在他那張臉看上去跟小弟幾近一個模子刻出來,她才懶得管。
穆修仍是維持着驚愕狀,說不出話來。
“我叫呂優。”換作以前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會跟一個模範生交朋友,童安安知道也會氣得跳起來的。
以前的她才不屑與模範生有所牽扯,生平最厭煩有人在她耳旁孜孜不倦地講道理,擾她清凈。
“呃?”穆修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剛才那一幕實在令他難以消化。
“走吧。”呂優背上書包,也遞上他早已經收拾好的書包。
“那他怎麼辦?”穆修指着噤口痛哭的胖子。
呂優冷笑,鄙夷地掃了胖子一眼:“難道他斷手斷腳,不會自己走到醫務處?我記得我只是不小心打了他的頭!”
穆修啞口無言,胖子的確不值得同情,可是他傷得實在不輕。
從教室後門突然響起一陣清脆拍掌聲,呂優回頭一看,只見有人正閑適地斜倚在門上,菱角分明的輪廓,有着英挺的劍眉,高刻的鼻樑,鋒利的唇線,此刻正勾着一抹令她覺得很不爽的譏誚的笑容,他雖然在笑,卻讓人覺得一陣心寒……是前幾天逮到她遲到的商季衍,真是出師不利!
“沒想到你還會打架!”他緩緩說出的話讓人聽不出是褒是貶。
呂優盯着他飽含譏誚的雙眸,硬聲道:“跟他沒關係,是我跟那胖子在打架。”
“商學長!”胖子一見來人立即哭喊出聲,求救意味濃厚。
商季衍冷冷地笑:“鬥毆生事外加遲到翹課對你來說只是小事?”
呂優撇撇嘴,不悅道:“有什麼處罰就直說吧,用不着用那種諷刺的口吻跟我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反感他冷漠的嘴臉,這令她有一種衝動,想上前伸手撕下他那譏誚的面具,好想看看在那之後是怎樣一張臉。
商季衍頗為欣賞眼前這個只及他鼻樑高的女生,忍不住細細打量她,她並不算漂亮,相反的,她擁有近來很多男生一直缺乏的陽剛味,帥得直逼上人的心頭……他笑了笑,眼眸第一次掃去了寒意:“倒為我省下了不少口舌,呂優?”
印象中是這個名字,倒意外地給記在心底。
呂優坦然點頭,估計一時半載也走不了,於是回頭對穆修說:“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穆修像是沒聽見,只是向商季衍叫了聲:“表哥……”求饒味嫌疑很大。
商季衍頷首,算是打招呼了。
呂優不由一怔,表哥?穆修剛才喚他表哥?
商季衍越過她徑直走到胖子眼前,澹澹笑着:“胖子,沒想到還有人比你更狠吧!”
胖子更大聲的哭了起來,回聲很大,顯得更吵、更刺耳。
呂優無奈地撓撓耳朵,瞅着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的背影,靠!她什麼時候這麼衰,居然安分地等他處置?
但這傢伙確實是不同尋常,冷傲得令人難以忍受,卻又讓人不敢輕易忤逆他……
商季衍轉身問:“又是慣犯?”
呂優瞟了他一眼,挑釁地問:“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是給你一個忠告。”他冷漠地瞥了胖子一眼,“下手不要太狠!回去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放了她嗎?可是糾住她上報學校不正是他們學生會最變態的工作樂趣嗎?
商季衍扶起胖子,輕而易舉:“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看到,下次你好自為之。”
“……”他為什麼要放了她?是因為守護自己的表弟?繼而放過她這個保護他表弟的肇事者?“那你要怎麼跟學校說?”
畢竟有人流血……
“我想,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呂優欲反唇相譏,卻被穆修給拉住。是,她極不願意欠人人情,可是事已至此,她沒有逞強的立場。
“謝謝,商學長!”倒是胖子感激得流下熱淚與鼻涕。
那時恨地咬牙瞪視着攙扶走向醫務處的兩人的背影,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四個的牽絆是如此的深,好比交纏在一塊生長的金銀花,即使轟隆墜地時也會漫起層層作咳的塵霧……
“結果你跟胖子居然成為好哥們。”耳邊溫潤的笑音打斷了她的冥想。
呂優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處於商季衍仗着身材優勢,撐在她的兩側與窗檯隔絕出來的溫熱懷抱中,感受到身後他熱燙的男性體溫與胸膛均勻呼吸的起伏,尤其是他可惡地故意使壞將嘴唇輕貼在她敏感的耳垂呼着熱氣,故意逗弄使她面紅耳赤,她急着想要掙脫,只是他突然使力扳過她的身子將她壓在牆上,一手捏着她高傲的下顎,逼她正視他,望進他深幽的眼眸。
“你在幹什麼?小人!”她強壓下內心的忐忑,刻意用激將法譏諷他,希望他驕傲如初不屑地放開。
孰料他陡然勾唇,露出讓她心跳的笑,眸光轉為深濃:“小人?只要能留下你什麼我都不在乎!”
呂優雙手推着他厚實的胸膛,這才驚覺男女力量懸殊的對比,嘴上尖刻的話語還是很自然地吐出:“我倒是現在才領悟到原來商季衍也會開玩!”
他雙眼一眯,嘴上仍舊掛着微笑,但是那雙黑眸里,滲入陰鷲的寒光,牽引出一絲危險的氛圍:“你不信?”
信?她不由苦笑,為什麼要信,憑什麼信?
當初不就是因為輕信才落得自作多情的凄涼下場?全身心地付出他卻拋之不理!
五年了,她比五年前的自己更多了幾分難能可貴的自知之明!
“你要我?”
“是這樣沒錯。”商季衍毫不猶豫地回應。
他再也無法忍受她的逃避與怯弱,他給過她很多次的機會,等待她像以前那樣雀躍地靠近他親近他,可是,最後的結局竟是避而不見。
呂優第一次放棄忍耐,怨恨無所顧忌地迸射出來,清楚地看見他的困惑,一字一頓地控訴他對她的罪行:“可是,當年是你丟下我的。”
商季衍默然,無言地凝視她發泄式的忿恨,承受着她深藏已久的怨懟,半晌,他手輕柔地壓平她翹起的發尾,以自己都震驚的低姿態嘆息細說:“可是,我卻一直愛着你。”
清晨,謝子禾睡得渾渾噩噩,昏昏沉沉,可是身邊的人卻不停地搖晃她,在她耳畔低喃:“子禾,電話。”
“不要吵嘛!”她很生氣,不想起身,也不想想究竟是誰精力旺盛擾得她一夜不能成眠。
真是不公平!老公每次完事後精神飽滿充沛,而她則累得軟趴趴……
無力地拍開推擠她胳膊的手,一手捏起一柔軟的被角將小臉掩蓋住。
“好,那我跟你的優優說你睡死了。”對方不急不惱,溫吞吞地笑。
隨即被單被踢落在地,謝子禾睜大雙眸,一臉的震驚:“是優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