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既是如此,那你就勤快着點吧,省得又有人趕在你前頭得手了。」南宮遠也不指望能夠打消他那瘋病級的堅持了,「日前我才收到消息,聽說你家五師兄已經到手今年要燒的魂紙了,這陣子他可在你家師門裏耀武揚威得很,你要是再不加緊點,到時看笑話的就是他不是你了。」

莫追登時被他激起了萬丈雄心,「你就等着看吧,小爺我今年定要上墳燒紙錢!」

「天底下也就你那一家子愛拜墳……」莫追晾着白眼,將一大包他特別訂製的衣裳塞至他懷裏,「您老就好好努力吧,不送」

有了南宮遠的激勵后,不甘心就此錯過北蒙國生意的莫追,決意先解決那名老是與他搶生意的礙事者。

他先是在夜裏易容潛回了靖遠侯府,卻自下人口中得知,他們家人見人愛的七公子,昨日響午過後,就起程回外祖家給外祖辦周年法事去了。當下他即刻出府買了匹快馬,披星戴月地匆匆追了去,豈料,次日他在抵達那座外祖府時,卻早已是人去樓空。

聽隔鄰的鄰人說,七公子辦完法事後即將隨身的僕從趕回了靖遠侯府,獨自出門訪友去了,除了知道這位友人就在大都之外,何時回外祖家或何時回靖遠侯府,皆一概不知。

打聽完了消息后,莫追抹了抹臉,一聲不坑地翻身上馬再次趕回了大都,除了請南宮遠幫忙在城內打聽七公子的下落外,他自個兒則是挑了幾間客棧,輪流蹲點守着,而這一守,就守了三日。

這日一早,大都幾條重要的大道上,四處皆可見巡守的城兵,還有大批身着皇家制服的兵衛,拿着聖旨挨家挨戶的搜。無人知曉他們究竟是在搜些什麼,只能在暗地裏隱約猜測,今日會有這陣仗,或許就是前陣子忠孝公邸失竊一案所引起的。

在一片風聲鶴唳中,容止一手挽着綉籃,舉步巧巧地繞過在隔鄰青樓外的一排官兵。

站在青樓門口的官兵看了她一眼,年約三十,面上脂粉不施,黑亮的長發在腦後挽成個樸素的髮髻,髻上還插了朵服喪的白花,很顯然就是在隔壁這座綉樓里任職的寡婦綉娘。當下他收回了徘徊在她身上的目光,兩眼繼續在街上來來回回搜尋着可疑的人物。

在他別過目光后,容止在暗地裏稍稍鬆了口氣,正想舉步走至綉樓里,一道擺明了是在試探的內力,忽地自道旁的另一側朝她射過來,龐大懾人的壓迫感不疾不徐地掃遍她全身。

這種感覺……

不好,是相級中階。

武士間分為將、相、士、軍四級,每一級又有初、中、高三階,相差一階的差距,武力便差了約莫十來年,更何況是整整相差了一級?如今她僅僅只是士級中階,無法抵擋這等武力壓迫本就是當然,可眼下她卻不能在那人面前露了餡。

容止在衣袖中緊握住雙拳,感覺渾身的血液,正呼嘯倒流紛涌至她的腦袋頂上,她咬着牙,強忍着體內劇烈的疼痛,裝作若無其事般地往綉樓里走去。在她走了幾步后,來者的內力便抽了回去,沒再繼續試探,似乎是把她當成了沒習武,故而對內力沒半分影響的尋常人罷了。

走進綉樓里掩上樓門后,渾身汗濕的容止整個人倚在門板上,身子遏止不住地顫抖着,猶自慶幸虎口逃生的她,並沒有注意到,此刻透過窗扇,另一道探測的內力正自隔鄰的青樓里朝她探出。

入了夜后,綉樓中一院子的寡婦們,皆按時滅燈就寢一如平常,只是今晚註定不會是個尋常的夜晚,因就在容止坐上床榻不久后,便有人來翻她這寡婦的窗。

剛從隔鄰青樓跳窗過來的莫追,攀坐在窗邊動也不動,錯愕地瞪着似乎早早就在等着他的容止。

眼前這位在月光下看來年過三十的大娘,真是那個耍了他的燕家七公子?

「你……究竟是男是女?」戲班的小生武烈、靖遠侯府的七公子、綉樓的寡婦……怎麼她每個都扮得入木三分?

聆聽着他低沉的男聲,容止壞壞一笑,反倒是五十步笑百步地打量起他來。

「那你呢?」喲,穿得還挺香艷的,敢情他是剛從隔壁的青樓跳過來的?

一時忘了掩飾聲音的莫追,低首看了看自己一身風情萬種的艷妓打扮,而後他清清嗓子,很嚴正地澄清。

「要不是你惹來那麼多官兵,我也不至於這祥……」若不是她在大都里惹出了大麻煩,他會連客棧都不能蹲點打聽了,必須混水摸魚改在青樓里接客探消息嗎?也幸好這回湊巧,讓他沒花多大力氣就找着了她。

她一點反省的意思也沒有,「喔。」

「還有,我平常也不翻姑娘家窗子的。」他是很有節操的。

「意思就是平常不翻偶爾翻?」瞧他方才動作挺俐落的。

「偶爾也不翻的。」他又不是色中餓狼,才沒夜探閨閣這種壞習慣好嗎?

容止挑高柳眉,「是嗎?」

「誰讓你太會跑了?」在她質疑的目光下,莫追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就算你翻了我也照祥能跑。」

莫追放出內力一探,很快即知道了她的武力等級,他不看好地問。

「你以為你打得過我?」該說她天真呢還是自信過度?

她很老實,「不認為。」

「既是如此那就痛快點。」他伸出一掌,不客氣地朝她一攤,「趕緊把東西交出來,大家也可以收工早早回家睡覺了。」

容止比較好奇的是這個,「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他惱羞成怒地憋紅了臉,「連連被你搶了兩回,再認不出你來我可自戳雙眼了!」

她輕聲一笑,狀似優閑地下榻,走至桌邊為自己倒了杯涼茶。

「言歸正傳,東西呢?」莫追可沒空欣賞她的拖延手段。

「魂紙不在我身上。」

他微微眯細了黑眸,「城中已戒嚴,邊境也已封鎖,我不信你能在這情況下脫手。」眼下大都中追着魂紙跑的可不只他二人而已,北蒙國皇室都這麼大動作搜查了,如今別說是大都,就是整個北蒙國,境內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事實上,我的確是已經交出去了。」這些日子她遲遲不回靖遠侯府,就是為了要與自己人接頭交出手中的燙手山芋,他真以為,她會沒事離開安全的靖遠侯府?她又不是吃飽撐着了。

「交給了誰?」

容止不再爽快給他答案,反倒是二話不說地動起手,將手中的茶盞朝他扔過去后,便運上了全部的內力,一掌狠快地朝他的胸口擊去。而莫追則是不痛不癢地揮開她那一掌,直接以更渾厚的內勁將她給震飛回睡榻上。

他扳着頸項,「不自量力……」一個士級中階而已,這樣她還敢動手?

「你忘啦?」跌落在榻上的容止,兩手撐按着床榻,雖是有些狼狽,但她那雙眼眸卻顯得格外燦亮。

「忘了什麼?」

她的面上帶着得逞的笑容,「在這綉樓外頭,還有位相級中階的大人物在呢,咱們這麼點動靜,你說,他會不會察覺到?」

她故意的?

「你--」

下一刻,綉樓底下傳來一陣轟然巨響,綉樓大門遭來者以一掌直接轟爛。聞聲的莫追在轉過頭的那個剎那,容止已伸手在床邊一按,登時床板飛快地翻轉,驚覺上當的莫追連忙追過來,可床上已空無一人,且任他再怎麼按床板也都不翻過來。

已在綉樓底下以內力搜過一圈的來者,一步步地往樓上走。而感覺到來者的氣息愈來愈逼近后,又氣又急的莫追眼底盛滿了不甘。

嘖,相級中階……他還沒蠢到在這當頭拿這條小命去硬碰硬。

他略略一提氣,十萬火急地破窗而去,身上瑰麗的紗裳,在月下化為一道流麗的艷彩。

容止沒想到,在進入這行幹了這麼多年,好歹也算得上是這行數一數二的老手后,她也有被人追得深覺易容術不靈光的一日。

市井中心一家頗富知名度的食堂,臨近午時時分,食堂大廳里用膳的南北來客已是將廳里給擠得水泄不通。

一副年輕姑娘家打扮的容止,才剛叫了一碗當地有名的湯麵,坐在好不容易搶來的位子上等着救濟一下肚皮時,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中年漢子,搶地盤似的硬擠到了她的桌前。

「跑啊……你再給我跑……」莫追氣喘吁吁地將兩手按在桌面上,「我就不信這回你還跑得了?」

一眼就認出那雙熟悉的眼睛后,容止安坐在位子上笑臉盈盈,絲毫沒有被他給逮着的危機感。不待莫追喘過氣來,她忽地兩手使勁扯開胸前的衣襟,大片的雪膚就這麼大剌剌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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