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韓冰渾身散放着冷意,“是誰?”

“目前還不知道。”她揉揉眉心,“無論對方打的是什麼主意,咱們都得把玉玦牢牢握住手中才行,要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在不明棋局之前,總得先把棋王掌握住。”

逐漸明白事情嚴重性的三人,好半天,就是各自擰着眉不發一語,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更好的主意。

“你們信不信我?”雲儂站起身,兩手撐按在桌面上俯身看向他們。

龍項扁扁嘴,“當然信你……”

“那麼就照我說的去做吧,記得先各自去把東西找回來。”

“接下來呢,你有什麼主意?”韓冰雖知道這山莊是能藏得了他們,但他可不想一輩子都被關在這兒。

“還不是很清楚,待我弄清事情來龍去脈之後再說。”她朝他們揮揮手,轉身就要走出廳外,“我這就去打聽打聽消息。”

龍項看了看嚴彥那張大黑臉,連忙把話追在她身後,“等等,那婚禮呢?”

“照辦啊,你們繼續忙你們的。”她說著說著都走到門外了。

她還有心情成親?

“對,照辦。”嚴彥感激地按按龍項的肩頭,起身去追她。

一路跟着來到後院的鴿舍后,嚴彥安靜地站在角落裏,看雲儂仔細地檢查着每一隻信鴿上的信筒,接着又來到鴿舍旁的小屋裏,提筆寫下數張信箋,再一一塞進準備好的信筒里。

“小儂?”當她將信鴿放出籠外遠飛天際的那一端時,嚴彥挪過她久久凝望着天際不動的臉龐,擔心地看着她面上的焦慮。

“你說,我是不是該早些先與你成親的?”

他擁她入懷,大掌輕輕拍在她的背上,“別想那麼多,該來的總避不了。”

“可我不想再讓你踏進江湖。”她埋首在他的胸膛里,兩手緊捉住他的衣衫,“我一直都記得,那年你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她等了那麼多年、那麼久,這才終於盼到了他的收山,她原本以為從此她再也不會經歷,在他出遠門做買賣時,一次次夜裏在噩夢中驚醒……她以為她也不會再時常胡思亂想,他是否又受了傷,還是可能會被仇家給認出來……

她原以為,他們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為什麼在這節骨眼上,偏要有什麼寶藏之事的出現?

嚴彥安撫地親親她光潔的額際,“放心,碧綢老人的陣式是萬無一失的。”

“可人心怎麼防?”出了這山莊后,他還不是一樣危險?

“別想那麼多,咱們先成親,再慢慢等消息好嗎?”日子總是要繼續過的。

她微微苦笑,“你知道我就是天生想多了的那種人,說好聽叫未雨綢繆,說難聽點,就是庸人自擾老是想太多……”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她的小腦袋想些什麼,他還能不知道嗎?

聆聽着他的心跳,雲儂的心緒緩緩鎮定了下來,她兩手環抱着他的腰,汲取着他透過來的溫暖體溫,半晌,她苦中作樂地抬首望着他。

“誰讓這江湖在咱們拔腳離開后太平淡了呢,弄得它非得來個臨去秋波,給咱們驚喜驚喜。”

他低首輕啄她的臉龐,“無論如何,我總會在你身邊。”

“我知道。”她笑了笑,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身子,“無論你跑哪跑遠了,你總是會記得回家。”

沒有鑼鼓喧天,也沒有絲竹喜樂,更沒有盈門賀客,成親的那一日,嚴彥與雲儂的婚禮一如他們的行業,很簡單也很低調,即使龍項與韓冰都跟着下水也穿得一身喜氣了,這一場婚禮,還是一如嚴彥所願,辦得極為安靜快速,只簡單地拜過天地、父母牌位還有新人對拜就算禮成。

站在堂上鞠完躬剛站直了身子的兩位新人,都還沒來得及邁步走向新房,空氣中即傳來一陣漣漪般的震動。

“怎麼了?”龍項錯愕地問,就看嚴彥二話不說地將手中的綵帶往雲儂的懷中一擱,轉身去房裏找來今兒個難得沒放在身上的軟劍。

嚴彥邊解釋邊往外走,“有人動了庄外的陣式。”

哪個在大喜之日不長眼跑來這砸場子的?

“韓冰,你留住這守着弟妹,我們去去就來!”龍項沒好氣地一手指向韓冰交代,也跟着飛快地跑去客院找自個兒的佩劍。

韓冰疑惑地站在原地,他是知道這山莊很奇特,但還不知道它的與眾不同處。

“陣式?”他將孤零零站在堂上的雲儂扶至一旁的椅邊。

“碧綢老人專為嚴彥打造的。”頭上還頂着紅蓋頭的雲儂摸索地坐下。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我們躲在這兒……”

下一刻,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讓廳中正等着的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首望向外頭的方向。

韓冰眯細了黑眸,“嚴彥……解了陣式?”

“去看看。”滿心放不下嚴彥的她,撩起裙擺就往外頭走。

他急着想攔她,“慢點,你是新娘,你不能出去拋頭露面……”

“哪來那麼多講究?”礙於頂上的蓋頭太礙事,雲儂索性一手攀着韓冰的胳臂要他帶路。

因一身新嫁娘裝扮的緣故,韓冰與她慢了好一會兒這才來到山莊的大門邊,此時大門處燈火亮晃晃的,門口還有個一腳已踏進門內,另一腳還卡在門外的陌生來客。

“怎麼回事?”看不見眼前狀況的雲儂,在被韓冰帶到嚴彥的身旁時,輕拉着他的衣袖問。

“小儂,你怎出來了?”嚴彥扶穩她,緊接着兩眼狠狠瞪向門外某人的共黨。

“狀元兄,來者何人?”

“……陶七。”龍項尷尬地別過眼,有些不敢面對嚴彥眼中散發出來的怒氣。

陶七?殺手榜上的第四名,龍項的遠房表弟?

就算是來探親……要不要這麼會挑時辰啊?

“木頭,先幫我掀了蓋頭吧。”雲儂沒好氣地對嚴彥說著,決定還是先按步驟完成他們的婚禮。

嚴彥深吸口氣,強行壓下了滿心的不快,草草替她在這種地方揭起了蓋頭。雲儂微眯着眼,在適應了光線后,這才看清眼前動彈不得,滿身是小傷的年輕男孩,而對方,正狼狽地一手撐在門邊獃獃望着她。

她笑吟吟地問:“來喝喜酒?”

“呃,不是……”陶七縮縮肩頭,總覺得門裏頭的寒意,似乎此外頭夾雜了初雪的冷風還要強勁了些。

“逃命?”

“是、是啊……”

她還是問得很客氣,“能請你挪個地方嗎?”什麼時候不好來,偏挑她大婚之日來,她家像是殺手集散地嗎?

“我找不到別處可躲了……”陶七苦着一張臉,一想到這陣子沒日沒夜遭人追殺的慘況,他就兩腳虛軟得不想再動。

“你是怎知道這地方的?”她沒對人說過,而嚴彥更不可能會把這地方說出去,加上這地方也不是那麼好找。

陶七顫巍巍地伸手指向某人,“龍項是我表哥,他曾飛鴿傳書告訴我他在這座山上,所以我就來這碰碰運氣……”

“你看着辦吧,今日是我大喜之日,這事我不管了。”氣悶的雲儂轉身拍拍嚴彥的肩,說完便撩起裙擺,負氣地大步走回宅子裏。

“小儂……”嚴彥手拿着她的紅蓋頭,急急忙忙地去追自家火冒三丈的媳婦。

在兩位房東都走了之後,深感歉疚的龍項,鬱悶地將陶七給拎進門內,關上了大門閉合上陣式,邊在嘴邊罵道。

“臭小鬼,就知道你礙事……”這下子嚴彥鐵定是記恨上他了。

“房租若是漲價了,你知道該怎麼辦。”韓冰神色不善地掃龍項一眼,接着轉身就走。

被拉進大廳內的陶七,在經過龍項簡單的包紮打理好身上的傷況后,乖坐在酒席上,頻頻打量着喜氣洋洋的四下,邊小心地問向對面臉色黑得都可以沾墨汁的高手兼前輩。

“你們……怎都在這?”自家表哥就算了,居然連已失蹤好陣子的韓冰也在這參加喜宴?

“你說呢?”韓冰怨恨地瞪着這個讓眾人心情皆不悅的元兇。

“我、我只是來避風頭的……”心中很是崇拜韓冰的他,結結巴巴地解釋着。

在坐的諸位又有誰不是來避風頭的?

“臭小子,你說說你這是怎麼回事?”沒法子見死不救的龍項疲憊地揉着兩際。

陶七兩手絞扭着衣袖,“我也不想來這找你呀,我這不是被人追得無路可躲了嗎?”

被人追?

“你身上該不會有塊破玉吧?”龍項與在座的韓冰互視一眼后,接着毫不考慮就問。

“你們也知道?”陶七訝然地張大了嘴,在他們極度不樂意的目光下,掏出懷裏的那塊燙手山芋。

“……”得,這下還真應了雲儂說的話,他們四人真成了全江湖的頭號目標了。

不知身在何處的陶七好奇地問:“表哥,方才那位新郎官是誰?”

龍項隨口應着,“殺手榜上的第三,嚴彥。”好好的日子被不速之客攪了,不知道嚴彥會不會宰了他家表弟泄恨?

“什麼?”陶七大驚失色地站起身,“他就是那個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的第三?怎麼長得那麼平凡無奇?”這也太對不起他的身份了。

韓冰皺着眉,“你小聲點行不?”巴不得嚴彥出了新房來找他算帳嗎?

“他就是你表弟?”嚴彥夾帶着熊熊烈焰的問話,下一刻輕飄飄地飄抵龍項的耳里。

龍項內疚不已,“你這新郎官怎麼出來了?”現在不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嗎?

嚴彥陰沉着臉,“小儂要我來陪客……”好不容易才安撫了她,偏偏她不肯讓他晾着這三名同行,硬是把他給踢出來陪他們聊聊。

當下三雙冷颼颼的眼刀,集中地砍至最後一名來報到的小同行身上,這讓備感負擔的陶七乾乾地咧着僵笑。

“呃,你……今日成親啊?”

嚴彥額上青筋直跳,“看不出來?”

“那個,小嚴……”龍項怯怯地出聲,有意替自家向來就脫線的表弟求情。

“把皮繃緊點,日後我再同你算。”嚴彥橫他一眼,在心中怨起自己當初幹嘛一時心軟收留他這名房客。

沒想到這新郎官的架子擺得這麼大,看不下去的陶七當下不識相地跳了起來。

“你怎能這麼對龍表哥說話?雖說都是同行,但你起碼也得尊敬一下咱們的身份和排名吧?”想他引以為傲的表哥向來就是在江湖上走路有風的,他一個第三也敢這般對待他表哥?

成個親都有人來打擾,這已經讓嚴彥打心底不痛快,聽了陶七的話后,他的怒意登時到達最高點,眨眼間他的軟劍已出鞘,如流星般劃過他們三人手中的酒杯后復再回鞘。

龍項放下被生生切掉了一半的酒杯,好不哀怨地找來抹布擦着桌上花大錢買來的美酒。

“誰讓你拿排行說嘴呢,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這個素來缺心眼的表弟,嫌他日子過得太好就是了?

“我不過是就事論事……”陶七怔楞了一會兒后,不記教訓地又開始放縱自己的口無遮攔,“對了,方才那個長得很普通的老姑娘不會就是他媳婦吧?他怎不挑個年紀小點的呀?”

難得在人前出手的嚴彥,這回直接削掉他的衣袖,讓他在大寒天真改穿涼快的短衫。

龍項很想哀號,“誰讓你說他的寶貝媳婦呢,這不是欠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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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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