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休妃應該是對皇上賜婚最大的挑釁和忤逆吧?維王是慶王的左右手,向來盲目支持慶王,皇上應該會想挫挫他的銳氣吧?”東方臨遠不若她想像中的可怕,雖然外表陰冷些,但並非暴虐之人,風起雲相信與他這筆生意能談成,“我可以讓維王休妃。”
“你想要什麼?”東方臨遠並不反駁風起雲,反而對她的交易表現得興緻盎然。
“希望得到皇上對風氏鹽行的支持。”風起雲正視東方臨遠,目光堅定如磐,為了風氏鹽行,她會不擇手段來獲取新皇的力量。
東方臨遠的眼神轉而幽暗莫測起來,意味深遠地盯着風起雲瞧了好一會兒。
在他如此注視下,風起雲依舊毫不畏懼讓他佩服。
“好。”東方臨遠忽而一笑,詭異地眯起眼睛,“我等你的好消息。”
這是出不錯的戲,由維王妃與維王領銜主演,他無需費心只要遠觀好戲即可。
“多謝皇上成全。”風起雲眼睛驟然放亮,豪情壯志在她胸口燃燒起來。
誰說她失算了?以維王休妃來拉攏新皇,可比進宮選妃簡單許多。
東方臨逐在御書房外的小院裏不停地踱來踱去,心浮氣躁地撓着腦袋,不時伸長脖子張望着御書房的大門。
哎,都這麼久了,皇上還沒“教導”完嗎?
雖然知道新皇不會對風起雲下毒手,但東方臨逐的一顆心仍懸着,直到看到望眼欲穿的身影走出御書房,他立刻衝到風起雲面前,迫不及待地問:“起雲,皇上沒為難你吧?”
關心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風起雲,直到發現她完好無缺,東方臨逐才鬆了一口氣。
“皇上仁慈,怎麼可能為難我呢?”風起雲不以為然地開口,如願以償的和新皇達成交易讓她的心情比進宮時更加絢爛,不安分的腦袋瓜已經開始算計着如何讓東方臨逐以最快的速度休掉她。
“你沒事就好。”東方臨逐真心實意地說。但又突然想起他應該在她面前擺姿態,維持尊嚴,趕緊沉下臉,保持進宮時的臭臉,不想讓風起雲知道他如此在乎她,讓她再糟蹋一次自己的心意。
“謝謝王爺的關心。”風起雲淡淡笑道,瞥見東方臨逐眼中欲蓋彌彰的關懷之色,心弦莫名地被扯動,目光有些閃爍不定地避開,他是真的在擔心她。
這個傻瓜王爺,怎麼一直學不乖呢?
洞房花燭夜才被她激怒,氣得夜不歸宿,沒想到過了一宿,他似乎是已經忘了,努力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可那張年輕直率的臉根本就藏不住一丁點的心思。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他,如此惡劣地對他,以後會不會遭雷劈啊?
風起雲的良心不期然地冒出頭,立場竟開始搖擺。
然而,一想到風氏鹽行,一想到她和風起行在本家受到的屈辱,風起雲瞬間狠下心,將良心丟到天邊去,新皇強悍力量的誘惑力遠遠超過良心的重要性。
她與東方臨逐的婚姻,本來就是新皇亂點鴛鴦譜的結果,她根本就不適合東方臨逐,讓他休掉她對彼此都好,他會找到一個溫柔體貼的好妻子,而她也能得到想要的權力。
“總之,以後小心些。”東方臨逐不明所以地看着風起雲剛才變幻莫測的臉,恐怕還未從新皇的驚嚇中回神吧?只是礙於面子才在他面前裝出萬事大吉的樣子。
“以後就有勞維王關照了。”風起雲回過神,意有所指地說道,假意地扯着嘴角微笑,心情卻莫名地低落沉重,無法正視東方臨逐清澈的眼。
“那我們回府吧!”東方臨逐總覺得風起雲有些古怪,但他理不清她哪裏古怪。
“嗯。”風起雲應了聲,與他一同離開皇城。
陽光下,連接着的影子,被風吹歪,不時地分開。
成親第三日,按照朝遠國習俗,是歸寧之日。
東方臨逐帶着風起雲回名義上的娘家——左侍郎府拜訪義父義母,圓滿結束成親的禮節。
春光明媚,維王府華麗的馬車緩緩地離開左侍郎府,在分隔東市與西市的朱雀大道上行駛。
“今天我們順便也去見月館看看你哥吧?”東方臨逐凝視着車廂對面的風起雲,興緻勃勃地提議去見大舅子風起行。
“沒這個必要。”風起雲想也不想地拒絕,懶懶地斜倚在窗邊,不以為然地斜睨着東方臨逐。
不久之後,她就要成為他的“下堂妻”,無須多此一舉讓他與哥哥培養一家人的感情,到時分道揚鑣,只會平添尷尬。
她已經想好如何逼東方臨逐休妃,而且不會讓他發現她與新皇的交易。
以東方臨逐熱血直爽的性格,她只需要與他常唱反調,不斷地忤逆他,激怒他、挑釁他、撩撥他,對他不屑一顧,讓他對她深惡痛絕到恨不得“休”之而後快,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風起雲的一盆冷水就這麼當面潑過來,澆滅了東方臨逐的熱情。
“怎麼會沒必要呢?”東方臨逐不悅地皺眉,風起行是風起雲唯一的親人,歸寧真正該見的人是他,“或者,你根本就不打算讓我認識他吧?”
從最初到現在,風起雲似乎都在刻意隔絕他與風起行見面,以前還會敷衍說有機會在鹽行為他正式介紹風起行,自從她原形畢露之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風起雲皮笑肉不笑地點頭。
對她而言,東方臨逐始終是個她可利用的外人,她不希望外人介入她和哥哥的世界。
她的嘲諷之語,猶如棒槌當頭敲向東方臨逐,讓他氣得額上青筋驟然浮動。
可惡!東方臨逐忿忿地瞪着風起雲,火苗在他眼中竄動。
他的示好之舉,根本就是熱臉貼冷屁股,自取其辱而已。
因為他和她已是夫妻,生米煮成熟飯的夫妻,他想珍惜這樣的情分,放下大男人的自尊,決定不計前嫌與她重修舊好,但她卻絲毫不在乎他的“退讓”,給他鐵板踢,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停車!”馬車經過匯兒街街口,風起雲突然揚聲叫停。
“你要幹嘛?”東方臨逐反射性地詢問。
“這幾日為了婚事浪費許多時間,疏忽了鹽行,我得去看看。”風起雲似笑非笑地看着東方臨逐,揶掄道:“王爺還真是關心我呀!”
哼,太過分,竟然把他們的婚事當成浪費時間的事。
“我才沒關心你。”東方臨逐彆扭地轉過頭,裝作不在意地說:“你愛去哪就去啦!”
“那麼王爺請先回府好好休息,可別把自己氣壞嘍!”風起雲下了馬車,揮揮手打發了東方臨逐,然後笑臉盈盈地進入匯兒街,悠然愜意。
被拋棄在馬車裏的東方臨逐,看着風起雲閑適的身影,悶悶地鼓起雙頰。
在她心中,他根本就比不上她的鹽行。現在好歹是他們的新婚期,能不能給他這個新郎點面子啊!
從奉旨成親到現在,原以為可以拿到主導權的東方臨逐,一與風起雲交手,就只能被她牽着鼻子走,情緒因她波動起伏,鬱悶不斷地在胸膛里累積着。
然而,看着人群中神采飛揚的風起雲,鳳眼依然驕傲自信,笑容仍舊淡定自若,全身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耀眼得讓他移不開視線,最初的悸動隱隱地在胸口叫囂着。他一直着迷於她慧點睿智的氣質,大山崩於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氣勢,那麼地與眾不同,才會讓他神魂顛倒沒了自己的原則,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明知道她是唯利是圖的商人,善於做表面功夫,心思狡詐、利慾薰心才是她的真面目,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無法真正地恨她,因為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想要改變她,讓她喜歡他。
“起雲……”東方臨逐低喃着,緩緩地收回了專註的目光,吩咐馬夫回府,心中百味雜陳。
風起雲啊風起雲,究竟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傾心以待呢?
新婚期還未過,身為鹽商的風起雲就開始活躍起來。
她毫不手軟地挖掘“維王妃”這個尊貴身份的價值,將維王府變成了風氏鹽行的應酬之地。於是,形形色色的商人在維王妃的“召見”下,大搖大擺地出入維王府,冠冕堂皇地與風起雲談起生意來。
東方臨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風起雲“興風作浪”的本領瞠目結舌。不過短短几天,他的維王府,在風起雲的運籌下竟然成了魚龍混雜的貿易市場。
風起雲就這麼明目張胆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為”!
東方臨逐看着他的王妃像只花蝴蝶一樣周旋在眾商人之中,美目流轉,巧笑倩兮,哄得那些男人一個個俯首帖耳,生意似乎就這樣一筆一筆地做成了。
礙眼!太礙眼!
翻江倒海的醋意將東方臨逐淹沒了。
他虎視眈眈地盯着那些商人,恨不得將那一雙雙黏在風起雲身上的眼珠子挖掉,更想把風起雲整個人打包關起來誰也不準見。
可惡的女人,她是不是想在自家裏給他綠帽戴啊?
“風起雲,不准你在王府應酬!”東方臨逐向風起雲表達了強烈的抗議之聲,無法忍受堂堂的維王府變成了“見月館”任風起雲胡鬧!
“皇上說過,在維王府我與王爺平起平坐,這招待客人的權利我應該有吧?”風起雲搬出新皇當擋箭牌,順便拎出東方臨逐曾經說過的話來堵他,“王爺以前說過不介意我利用維王府為我家鹽行謀福利的,怎麼這麼快就出爾反爾了?還是說,你希望我去花樓應酬啊?”
論口才,他比不上她。論詭辯,他更不是她的對手。
初回交鋒,東方臨逐挫敗。
雖然不能忍受風起雲在維王府應酬,但更無法接受風起雲跑去花樓招呼這些男人!
於是,東方臨逐不得不忍着滿肚子的酸意,一邊繼續看着風起雲左右逢源地穿梭在她的“客人”間,一邊交代護衛看好門,嚴禁不明身份的男人進入維王府,減少風起雲的“客源”!
東方臨逐每天忙完公事就匆匆回府,緊密地監督着風起雲的一舉一動,真怕一不小心就綠帽在頂。
天色昏暗時,終於看到風起雲將一個個“客人”送走,東方臨逐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等到他回到房間時,風起雲已經換上一身嶄新的玫紅色長裙,明艷耀眼得讓東方臨逐心旌搖曳。但是,看着她在梳妝枱前描眉畫眼,東方臨逐開始覺得不對勁,鬆弛的神經驟然繃緊:“風起雲,你還要出門嗎?”
“與延吉城來的客人約好晚上在客棧見面洽談合作事宜。”
風起雲望着倒映在鏡子裏東方臨逐漸漸黑沉的俊臉,心情十分愉悅,這幾天成果不錯,東方臨逐已經憋氣憋得很久,不知他何時爆發將不安分的維王妃休掉呢?
“是個男人吧?”
該死的,在家招蜂引蝶還不夠,居然想要紅杏出牆了?可惡的女人,她當他這個丈夫是死人嗎?
“嗯。”風起雲微笑着點頭,見東方臨逐頭頂冒出一縷縷白煙,不忘再煽風點火一把,“紀公子身份雖不及王爺尊貴,但也是名門之後,年輕俊俏、能力卓絕,除了性子放蕩些,是很有前途的未來大鹽商,值得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