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喂,早安,我是余安朵。」甜美的嗓音將鈴聲徹底接殺出局!
「安朵,是我啦,跟你說喔,我今天臨時要跟我家老闆下一趟高雄,本小姐現在正坐在前往高鐵的計程車上,我怕今天晚上趕不及回台北,我們改約後天吃飯好不好?時間、地點不變。」塗奐真的聲音透過手機從城市的某個角落傳來。
聽見是好友的聲音,余安朵心情放鬆大半,直覺回答,「喔,好啊。」
可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
都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依此時間差換算下來,回到過去一個月,充其量就是打個呵欠、作場微不足道小夢的時間,這麼說今天應該是塗奐真婚後第二天才對!
在整整獃滯兩秒鐘后,余安朵突然回過神來,對着手機那端的塗奐真提出質問:「等等,奐真,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你現在不是應該跟徐大慶在法國度蜜月嗎?」
電話那段的塗奐真先是陷入短暫的沉默,須臾:「余安朵,你到底還是不是朋友啊,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是存心想讓我傷心的嗎?我上個禮拜已經正式跟徐大慶那個吃回頭草的爛馬徹底分手了,我們玩完了!昨天我剛療完情傷從韓國回來,最好我還會跟他去法國度蜜月啦!」氣死。
分、分手了?!
真的假的,奐真跟徐大慶分手了?這怎麼可能?他們倆打從開始談戀愛的那天起就一路恩恩愛愛直到步入禮堂,交往兩年連爭吵都沒有過幾回,怎麼可能會分手!
她忍不住在心裏納悶,難道是因為她違反常規回到過去,改變了未來,還是說她根本就沒有回到二零一四年,整個跑錯了時空,要不怎會平白冒出這麼一段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來?
余安朵握着保持通話中的手機,迅速來到小書桌前,伸手抓來桌曆仔細看了一眼——
二零一三年?!
她果然沒有回到原本二零一四年的時間點!
「怎麼會這樣?」余安朵很是不解。
該不會是所謂的時光機後繼無力,才會發生原本該跨越八個年頭的時光里程卻整整少了一年的烏龍錯置事件吧?
「余安朵?余安朵?你有沒有聽到?可惡,不會又收不到訊號了吧?」計程車上的塗奐真忍不住拍打手機,「喂喂喂?」
余安朵回過神,趕緊回應,「喂,奐真,別餵了,我有聽到。」
「剛剛到底是你的手機有問題還是我的?」
「應該是我的吧。」當智能手機大行其道的現在,余安朵就是那個拉低整條街科技水平的禍首。
「小姐,拜託你趕快去換支新手機好不好,每次講到一半就收訊不良,更別說有時候想LINE你,才發現你根本沒LINE,實在害我很抓狂。」
她莞爾一笑,「好好好,今天下班就去換,以後我們就可以LINE來LINE去啦!」
「這還差不多!」
「你現在還好吧?你說我是不是睡昏頭了,居然會夢見你跟徐大慶結婚,Sorry啦。」
「沒事,我自己也還在適應單身的日子,你放心,本姑娘沒那麼容易就被小小的失戀擊垮,我可是越挫越勇的塗奐真。不過,容我最後一次提醒你,以後不許再把我跟他扯在一塊,就算是作夢也不可以,知道嗎?!」
「是,遵命!」
「先不跟你說了,我要下計程車了,後天見面再聊。」
「OK!掰。」
掛了電話,余安朵一個人靜靜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
興許是有了一次穿越時空回到過去的經驗,是以面對這次的時空錯置,她顯得很平靜,只是她很不解,為什麼會是二零一三年?難道未來已發生的事情都改變了嗎?
想得入神之際,手機再度響起,這次不是誰來電,而是提醒她,再不出門上班就要遲到了。
糟糕!她連衣服都還沒換,這下打卡要來不及啦!
一陣乒乒又乓乓后,余安朵總算在混亂中整理好一切,化身美麗又優雅的OL,火速奔向捷運站。
美國紐約市曼哈頓上東城的一處公寓裏,向之謙正在加緊腳步進行最後的打包動作。
一旁的大床上,皇甫衍歪着身子,疑似在扮演屍體,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幹麼突然這麼急着趕回去?」
向之謙要是回台灣了,他一個人留在美國肯定很無趣,皇甫衍光想就渾身發懶提不起勁兒。
「我爸病了。」
前些日子向之謙接到父親從台灣打來的電話,電話中,他沒有聽到熟悉的聲若洪鐘,而是怎麼都不該和父親畫上等號的疲憊與虛弱,細問之下才知道父親病了。
一場誰都沒看在眼裏的小感冒,最後演變成肺炎,讓大樹般的父親差點倒下,聽到父親在醫院裏住了大半個月,身為兒子的他竟渾然不知,更別說是守在病榻旁為父親遞一杯溫開水,一股強烈的內疚與自責驀然湧上。
饒是向子謙一直不肯去面對,卻也不得不承認,記憶中的父親終究是不敵歲月的衝擊,邁向了衰老。
過去是父親替他撐起頭頂上的這片天空,給他呼吸的空間,他才能假留學之便,自由自在的留在美國多年,現在該是輪到他替父親扛起肩上的重擔,讓他老人家好好喘口氣的時候了。
電話里,父親試探的問了句,「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向之謙沒有半點猶豫,不假思索立刻回答,「我馬上回去。」
是以,才有了現在的打包動作。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爸爸在電話那端,開心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瞬間。
「你又不是醫生。」
「我當然不是醫生。但我比誰都清楚,雖然沒有明說,我爸一直很希望我能早點回去幫他的忙。再說,我也是真的早就該回去了。」
當初只計畫在美國待個四年,待念完大學就回台灣,可誰也沒想到四年過後他會留下來繼續攻讀研究所。抱着「好吧,就再待個兩年」的想法念完了研究所,他依舊沒回去,反而去了楚氏集團的美國分公司開始他的職涯。
前前後後算起來,他離開台灣也有七年了,而這七年的時間,父親始終沒有說過什麼,默默地尊重着他的每個決定與去留。
向之謙一直沒有跟別人說起,這些年在美國生活表面上看似勇往直前,其實心裏卻老覺得有種茫然着慌、不知所終的不確定感,直到這次真正下定決心回台灣,心情反而覺得前所未有的篤定、踏實,再沒有那種迷惘與困惑,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的興奮。
七年了,他不敢想像七年過去,記憶中的台灣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會是原來的模樣嗎?
想着想着,忽地,一張噙着淚水可憐兮兮的清秀臉龐無預警的從腦海中跳了出來。
她還好嗎?身邊可有其他人了?
她依然忠誠的在等着他的歸去嗎?還像七年前那樣一心一意的喜歡着他嗎?
「少了你,以後我多無聊呀。」皇甫衍情緒有些低落。
他回過神,笑道:「歡迎一起回台灣。」
皇甫衍很不賞臉地當場打了個哆嗦。「這個玩笑不好笑,光是想到回去后得被每天打着勒死人不償命的領帶、穿着乏味到極點的西裝,不分在辦公室里工作、開會、加班,我就有種快要窒息、喘不過氣的感覺。」他邊說還不忘邊表演瀕臨窒息無法呼吸的樣子。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怎麼不肯面對,總有一天你還是得面對,時間早晚罷了,難不成你真想一走了之?」
「這個嘛……不急、不急,再讓我躲個幾年好了。」皇甫衍骨子裏的自由基因很頑強,抵死不肯輕易就範。
向之謙不再勉強,朋友多年,他自然是知道皇甫衍有多反骨,越是逼他,他少爺就跑得越遠,真不逼他了,也許等哪天玩夠了,他自然就提着腦袋乖乖回來就範。
突然似是想起什麼,皇甫衍問:「喬麗雯知道你要回台灣的消息嗎?」
黑眸掃來一束冷颼颼的目光,「我回不回台灣是我的事情,與她無關,她不需要知道。」
「哎呀呀,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皇甫衍詩興大發。
說起喬麗雯,那真是孽緣一段,七年前一路從台灣追到美國來,整整死纏活賴了七年,結果向之謙別說心都沒動一下,就是眉頭也沒有為她皺過一回,完全當空氣處理。
或許有人覺得喬麗雯痴心絕對,但皇甫衍就是忍不住要懷疑,此人神經病來着吧?要不,對着一個從不正眼看你,心裏沒有你,把你當空氣,路上遇到了還會一度想不起你的男人,正常女孩子早閃得遠遠了,喬麗雯到底是在痴哪一國心?如果今天向之謙不是向之謙,只是個路人甲,她還會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