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終章

她當下便怒了!女人可以被說前面的溝很深,但絕對不容許說他們思想或年齡上的溝很深!去你的代溝!

「你可能看不懂中文。」於是她好心地上傳照片,來個說文解字。

店名確實就叫「這家陽春麵」!

沈雲沛滿腔無言地打了好幾個:「……」

然後還被系統認定是垃圾留言而隱蔽,接着他便用一副憂鬱青年的落寞調調寫下:「我覺得自己被世界遺棄了……」她當下在電腦桌前笑趴掉。

不過最後,她家的採買快遞還是很盡責地在晚餐時間,送來她欽點的「這家陽春麵」。

母子倆窩在客廳前的茶几上吃面配小菜,他晚點有應酬,待會兒就要出門了。坐在旁邊看兒子一碗麻醬麵吃得滿嘴都是,閑不下來的手抽面紙去擦,小傢伙食量不大,吃撐了便將碗往他面前一推。

「拎北不吃嗟來食。」打賞得真隨意,要不要叩謝皇恩哪?

嘴上說歸說,還是認命地接過碗,解決兒子吃不完的食物,完全就是台灣傳統父母的寫照,任勞任怨還身兼廚餘桶。

然後有一天早上,沈雲沛伺候他們家的小太上皇打點服裝儀容,準備送他去幼稚園上課,順手撈了件外套要給兒子保暖,被小手推了開來,輕輕細細地說了一句——

「拎北不要。」

沈雲沛瞬間狠狠愣住。

柃北不要、拎北不要、拎北不要……這句話在腦海里炸了開來,無限迴圈。

「沈容若!你他媽在我面前說拎北,天地反了是不是?」還完全把他的口氣學了個十成十!

躺着也中槍的某製造者之一,愛睏地從棉被中探出頭。「關我什麼事?」

「……」對厚!一時忘了他媽是孫蘊華,把她也罵進去了。

「你再口沒遮攔好了。」她看起來很幸災樂禍。

若若一臉的困惑又無辜。雖然不知道什麼是「拎北」,不過常聽爸爸掛在嘴邊講,不就是個自稱詞嗎?

「……」孩子學習力強,真的會追隨大人的言行。

以後什麼他媽、拎北的都不敢講了,被自己的兒子說「拎北」,實在是很哭笑不得。

生活中,這些瑣瑣碎碎的事情,沒有連續劇的高潮迭起,但是很平實,分享喜怒哀樂,連那些令人煩躁的衰事、鳥事,也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當然,鳥事的後續發展還是有的。樓上鄰居接到存證信函,一整個氣到炸掉,據說打電話到管理室噼哩啪啦罵了半小時,卻不敢再來惹她。

「惡人無膽。」她把這件事當趣聞說給他聽時,他只有這句評論,也安了一半的心。

對方如果真的不為所動,不會氣急敗壞罵人,他們心裏必然知道自己完全站不住腳,這樣事情便容易得多。

管理室在他強勢表態后,表現多少積極了些,樓上收到建管局發函通知,知曉會被開罰后,也終於乖乖配合修繕。

管線問題處理好了,他找了兩個人來幫忙修復木作裝潢的部分,自己也挽起袖子親自動手。

來幫忙的木工師傅打趣地說:「讓沈大建築師當木工,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他回說:「我只是一個爸爸。」然後蹲身摸摸若若的頭,無盡寵愛地說:「兒子,你睡覺時仰頭看到的這片天花板,是爸爸親手幫你釘的喔!我兒子用的東西,一定要是最安全、最穩固的。」

所以他用自己的雙手,親自為兒子撐起這一片天。

孫蘊華在一旁聽到,心房暖暖悸動。六年前她真的沒預料到,有一天他會成為那個能帶給她安全感的男人,為她與兒子扛起一切,讓她安心依賴,不必為任何事煩憂。

工程只花了三天便整修兼粉刷完畢,若若回自己的房間去住了,孫蘊華的腳傷也好了大半,生活回歸到最初的平靜,雖然後續還有些餘波一湯漾。

樓上、樓下經過這一鬧,基本上是一點情分也無了,他之後多少聽到鄰居間一些碎語,應該是樓上四處去哭訴他們有多仗勢欺人。

他們哪有什麼勢可以仗啊?

那些說詞,他之前就已經聽爛了,不外乎是屋主有憂鬱症啦,情緒不穩啦,要他們別逼他啦……這一類的。

最後是變成樓下咄咄逼人,差點把樓上屋主逼得又自殺一次……

一個會情緒不穩想自殺的人,不會一天到晚掛在口中,還有閑情去散播八卦,四處哭訴自己被欺負多慘來博取同情票好嗎?

他當時聽到就已經感到極度不可思議。

因為對方有憂鬱症,所以他們什麼事都不能做,跌傷了腳、家中還有一個六歲稚童,得提心弔膽害怕孩子再受傷,時時拿抹布吸水、擦地板、聞木板散發的霉腐味、承受財物損失及精神上的雙重摺磨,這些都是應該的?

有些人,理所當然覺得別人非得體諒他們、同情他們,自己卻完全沒有同理心,不管他人死活,這種人八成腦袋有洞吧?

偏偏,那人又是這一棟的大樓委員,當對方擺哀兵姿態時,不明內情的住戶真的會比較同情他們,他最近進出都能感受到其他住戶的側目眼光。

他自己倒不是很在乎別人怎麼看,可是蘊華沒理由必須承受這些。

隔月,她工作上有個餐敘,社區剛好也要開年度區權會議,便簽了授權書讓他代為開會。

他本來真的沒打算做什麼的,不過就是帶著兒子來吃吃餅乾、看看熱鬧,了解一下年度時事,有需要表決時再舉個手充充人頭。

但是說實在的,一路荒腔走板聽下來,他開始思考還能多扯。

一個四處嚷嚷自己有憂鬱症不能承受壓力的委員,連基本常識都沒有、廢到不行的管委會,還有形同虛設的管理室……沒事的時候就沒事,一旦發生事情,到底有誰可以處理?大概只能像蘊華那樣一再受氣吧。

於是他站起來,開始指正那些討論項目的漏失之處,包括最扯的那一條——

住戶在家裏開轟趴,你可以報警處理,卻不能將人家的感應卡強制消磁,不讓屋主進入社區,這太荒謬了,根本就違法了好嗎?主委居然還煞有介事地為這一項提議做表決……大哥,你是認真的嗎?

還有,就算知道訪客是仲介帶看房子,我們也不該向人家強制收取清潔費,暫且不說合不合理,哪天你們房子急着想賣時就知道了!

更別提,有些完全是說來自爽的,真正的執行度是零!

於是最後就變成,一年一度的管委會委員表決,他莫名其妙被提名,又莫名其妙高票當選。

喂喂喂,他不是住戶,不具資格好嗎?這些人要不要先問清楚再說?

喔,有啦,他們問了旁邊的六歲住戶,套出一句「爸爸」,還有「沈雲沛」三個字。

好吧,說實話,他也沒有很認真想拒絕。蘊華住在這裏,至少把制度弄得健全些也有好處,別一堆鳥人員,連公寓大廈管理條例第幾條都說了,還反覆向他確認:「真的有這條嗎?可以這樣做嗎?」

他覺得自己有點貧血,真的不想再吐血三升。

孫蘊華回來時,立刻發覺家裏氣氛不太對。

她悄悄招來兒子,低聲探問:「爸爸怎麼了?」

若若搖搖頭。「不知道。」可是他覺得今天的爸爸好厲害,大家都在看他。

她本想先洗個澡,晚點再來問清楚怎麼回事,為什麼開一個年度區權會,會板着一張臉回來。

她才剛在梳妝枱前坐下,拿出卸妝液準備卸妝,他就跟進來了,繃著臉將一隻不明文件放到她桌上。

「什麼啊?」打開一看,居然是結婚證書,還是在附近文具行買來的,標籤都還沒撕。「你是受到什麼剌激了?」

「很大。」非常大的刺激,他一肚子話,不假思索地由口中冒出:「你們的管委會是來搞笑的吧?超娛樂我的,你確定在這種爛制度下,你每月繳的高額管理費值得嗎?我倒是覺得我受夠那個神經質四處造謠的委員,還有一點處理事情的能力都沒有的主委了,今天我不小心被選上主委,然後翻了一下你們的大樓規約,所有權人及其配偶、成年親屬,且同住社區者,都有資格任之,所以,我們結婚吧。」

「……」這是她有生之年聽過最瞎的求婚詞了。居然是為了當社區主委而決定跟她結婚……他才是來搞笑的吧?

「孩子他爸,婚不是這樣求的,至少求婚的表情不該是這樣。你知道你臉部表情看起來硬得像隔夜饅頭嗎?」

「我只是緊張!」他申辯。

「……我認為比較像討債。」

他抹抹臉,嘆了一口氣。「不然婚該怎麼求?你教我。」

「至少要有枚婚戒吧?」一張紙就要她賣斷終身,她有這麼廉價?

「等我,半小時回來。」他立刻轉身,然後出門時聽到兒子喊餓,買婚戒時順道拎了盒章魚小丸子回來,一不小心還讓戒盒沾到柴魚味。

那晚,她升格為人妻。

事後孫蘊華將她老公求婚的過程實況轉述到粉絲團上,同時宣佈自己為已婚身分。

有人爆笑地回應:「你老公也太不浪漫了吧!」

她說:「他曾經很浪漫,讓我感受到他有多愛我,但那時我不敢嫁;而現在他很務實,甚至沒說一句情話,我卻覺得嫁給他再安心不過了。」

滑鼠往下拉,看了上百篇的祝福話語后,有一篇留言是這麼說的:「這種會讓全天下女人翻臉的求婚你都肯答應,絕對很愛他。」

她笑了,坦蕩回應:「是的,我非常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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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時差之同心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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