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樣的婚姻，根本無法維持下去，明明她對他沒有感情，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眼睛酸酸的、濕濕的，心裏好像被什麼揪住一樣。

她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凌元愛咬着唇，望着窗外不斷飛馳而過的景色，越來越往天母靠近，眼前的景物也越來越熟悉。

下車后，凌元愛整理了好一會，等眼淚被風乾，說話不再哽咽了，才按下門鈴。

“小姐，您回來了，您吃飯了嗎？老爺和夫人正在飯廳，妳要一起用餐嗎？”在凌家二十幾年的老管家一臉笑意的看着凌元愛，這個他從小看她長大的小姐，他也是當半個女兒真心地疼愛她的。

“謝謝管家伯伯，幫我拿副筷，我要陪爸爸、媽媽一起用餐。”

招呼了管家，凌元愛裝作沒事地走進飯廳，笑着從後面環着媽媽的脖子，還重重地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口，“媽媽，這是我今天買給妳的保養品，還有這是爸爸的西裝。”

“我的小寶貝啊，都結了婚的人了，還三天兩頭的往家裏跑。”凌秦淑芬放下碗筷，捏了一下女兒的小臉。

“都結了婚的人了，還這麼沒規沒矩的，還不坐下。”凌天翔雖然板著臉，但是眼神中的寵溺卻騙不了人。

“是的，爹地。”接過管家遞上的碗筷，凌元愛一臉笑意的在母親身邊坐下，“哇，林嬸今天煮了烏骨雞湯，我最喜歡了，只有林嬸煮的，不油不膩，最好喝了，林嬸好小氣，連讓我偷師都不肯。”

看着低頭喝湯的女兒，凌天翔和凌秦淑芬互換了一個眼神，女兒紅紅的眼眶是騙不了人的，他們這個女兒啊，只有出了事情想要瞞着他們的時候，才會變得這麼多話，好像自己很正常。

其實她不知道，她剛下出租車，就有傭人來通報，說小姐下了車可是不進來，他們在監視器里看着女兒偷偷的抹眼淚，一遍一遍的深呼吸，故作微笑的，最後才進來。

既然女兒如此想要隱瞞，他們做父母的又何必揭穿她的辛苦呢。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一起享用着晚餐，卻被不速之客所打擾。

“老爺，姑爺來了。”管家左右環視着老爺和夫人的眼神，最後停留在小姐瞬間刷白的臉上，看來，小姐今天的眼淚真的是因為姑爺啊……

凌天翔當然也注視到了女兒聽見“姑爺”時，瞬間緊繃的神情，霍日寧是他一手挑選的女婿人選，身為凌家千金，凌天翔不可能將凌元愛嫁給一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子，雖然霍日寧的身家背景不是最好的，可是他做事認真，為人沉穩，在商場上深謀遠慮，有大將之風，憑他凌天翔看人的眼力，不相信自己會看走眼，這小子只要結了婚，也絕對是一個忠誠的男人。

“爸、媽。”霍日寧很自然地在凌元愛旁邊的位置坐下，倒是凌元愛下意識地往母親坐的方向一縮。

霍日寧默不作聲地看了妻子一眼，接過碗筷，他一離開公司大樓，便往家裏打電話，卻無人接聽，回到家裏也里沒有人，打凌元愛的手機也轉到了語音信箱，他想他的小妻子只能往娘家裏跑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你們小兩口真是的，幹嘛不一起來，回家吃飯也不知道提前打個電話，好讓林嬸給你們多煮些菜，元愛就比你早到了那麼幾分鐘。”凌秦淑芬笑呵呵的看着女婿，想打破女婿和女兒之間尷尬的氣氛。

凌元愛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碰到霍日寧，這個時間他不是應該在辦公室里加班，或者陪他的什麼重要客人出去邊談生意邊吃晚飯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日寧來了也好，吃晚飯到書房來跟我下下棋，好久沒有陪我下棋了。”凌天翔表面上爽朗的笑着，可是雙眼卻另有深意的看着女婿，進書房，哪有下棋那麼簡單。

“好的，爸爸。”霍日寧一邊回應着凌天翔，一邊往凌元愛的小碗上加湯，“烏骨雞湯，妳最喜歡的，多喝點。”

“謝謝。”凌元愛根本沒有作好在這個時候面對霍日寧的準備，他怎麼可以這麼突然地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今天過得怎麼樣？有出去哪裏嗎？”霍日寧很順口的問道，就像一般的丈夫關心自己的妻子那般，他注視着凌元愛的小臉，那雙彎月的眼睛下面，略微發腫的眼皮是那麼的刺眼。

難道她不開心懷了他的孩子？

“很……很好，去了百貨公司，給爸媽買了些東西。”凌元愛恨不得把頭埋進飯碗裏面，抬都不抬起來，一個勁的往嘴裏扒飯。

“是嗎？沒有去別的地方？”霍日寧雙眉一挑，問道。

“沒有……沒有去別的地方。”不能告訴他，現在不是告訴他的時候。

孩子，媽媽不是故意的，可是媽媽都連自己的將來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把你透露出來。

霍日寧沉默的點點頭，也不揭穿。

一頓飯，小兩口各懷心思，連凌天翔兩夫妻也互換着眼神，一個是他們的寶貝女兒，一個是他們千挑萬選的女婿，結婚才三個月，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問題啊。前幾個星期天去看他們的時候，雖然兩個人的交流不多，但是女兒臉上幸福的笑容是騙不了人的，怎麼突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晚飯後，霍日寧被凌天翔叫進了書房陪他下棋，凌元愛在廚房幫凌秦淑芬洗碗，雖然家裏有傭人，可是一些簡單的家務，凌秦淑芬都親力親為，甚至要求女兒也必須會做。雖然他們現在家境富足，衣食無憂，可是要是真有什麼事情，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變成那種什麼都不會的人。

凌元愛也被凌天翔兩夫妻教養得很好，嬌氣卻不傲氣，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不會因為別人的身分和地位頤指氣使的，雖然在別的事情上有些小迷糊，但是女孩子該會的事情她都會，凌秦淑芬對於自己的女兒也甚為驕傲。

“最近和日寧處得還好嗎？”凌秦淑芬將洗凈的碗碟遞給女兒用干毛巾擦乾，一邊問起了女兒的近況。

“很好，他對我很好。”凌元愛笑着看着母親。

是啊，如果不要聽見下午的那些流言蜚語，她說不定還活在霍日寧給她構建的幸福囚籠裏面。

“記不記得，妳小時候啊，老愛追在我的後面，一個勁地問我是怎麼跟妳爸爸認識的。”

凌秦淑芬想着女兒那個時候的模樣，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那是凌元愛剛升國中時候的事情，青春期的少女開始懵懂關於情愛的事情，凌元愛對於父母的情史當然更為好奇。

“記得，我在媽媽身後追了好幾個月呢，可是媽媽什麼都不告訴我，去問爸爸，他只會板著臉把我趕走。”凌元愛想到這個還是氣呼呼的，纏了幾個月沒有任何結果，最後她也不得不放棄。

凌秦淑芬洗凈手，牽着女兒一起坐到客廳的沙發上，讓女兒窩在自己的懷裏，順着女兒的長發，慢慢的說起了當年的往事：“那個時候妳情竇初開，對於愛情充滿了各種美麗的幻想，可是爸爸、媽媽的感情根本不像妳所想像的那般轟轟烈烈，說出來怕打破妳美麗的幻想，乾脆就不告訴妳了。”

“才不會呢，從我懂事開始，爸爸、媽媽雖然有時候會小吵架，可是一直都是那麼恩愛的，爸爸即使忙公事沒辦法回家，可是每天還是會打電話回來的。”身在這個上流社會的圈子裏面，有錢人家離婚、外遇比一般尋常人家的更加普遍，周圍朋友裏面父母離異的不在少數，可是她的爸爸、媽媽永遠都是那麼恩愛，是她小時候最驕傲的事情了。

“哈哈哈，是嗎？其實啊，當年我跟妳爸爸是相親認識的。”

相親？是她知道的那個相親？

“第一次看見妳爸爸的時候，也就是板著臉，一副不情願的表情坐在我面前，那個時候妳爺爺只是一個小公司的老闆，妳爸爸也只是那個小公司裏面的一個小經理，可是妳外公啊，不知道看上了他哪一點，相親當晚就跟妳爺爺把親定下來了，後來我和妳爸爸還見過幾次，吃過幾頓飯，妳爸爸那個時候跟悶葫蘆一樣，從不主動開口，那個時代也不流行女人主動，我們兩個啊，就像一對悶葫蘆一樣，面對面的坐着吃飯，然後他送我回家。”

“爸爸到現在也還是悶葫蘆。”凌元愛靠着母親的肩膀，聽着父母的故事，雖然不是那麼的浪漫，可是母親語氣中的甜蜜卻是羨煞旁人的。

“就這麼的吃了幾頓飯，沒過多久，我和妳爸爸就結婚了，妳外公是個強勢的人，根本容不得我反對。”

“媽媽，那個時候不喜歡爸爸嗎？”她抬起頭，好奇的問道。

“當然，那個時候媽媽才二十齣頭，也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樣，希望能找一個跟自己情投意合的男人，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妳爸爸這個獃頭鵝哪裏明白女孩子的那種憧憬啊，在他眼裏，那都成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那媽媽跟爸爸結婚之後呢？”

“結婚之後，妳爸爸一直很忙，不只要忙妳爺爺公司的事情，還要忙妳外公那邊的，那個時候通訊也不發達，有的時候是連打電話的條件都沒有。可是妳爸爸啊，無論是到哪裏去，無論回來的時間多晚，他都堅持每天回家；有的時候甚至回來一個小時就又要出去，可是他還是堅持回來。”

凌秦淑芬默默的回想着跟丈夫剛結婚的那些年，那時候是如此的平淡，如今卻是兩人最珍貴的回憶。

“那個時候妳外公就對我說，會回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有一天外面打雷又閃電的，妳爸爸很晚都沒有回家，我以為妳爸爸不會回來的時候，他卻突然的出現在門口，整個人都濕淋淋的，還傻傻的站在外面等我開門，那個樣子好笑極了。然後第二天，妳爸爸就感冒發燒起不來了，恰巧碰上傭人們都放假回家了，那次是我第一次作飯給他吃，一鍋粥都煮得黑乎乎的，可是妳爸爸卻一個人把整鍋都喝下去了，還睜眼說瞎話的跟我說好吃。”

“真的嗎？那個時候爸爸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好笑是滿好笑的，可是我卻被嚇哭了。”

“為什麼嗎？”

“因為妳爸剛吃完我煮的粥就暈過去了，嚇得我以為自己把他毒死了。”凌秦淑芬完全沉浸在那段往事之中，掐着女兒偷樂的小臉蛋說：“誰知道啊，妳爸爸是體力不支暈過去的，根本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媽媽就愛上爸爸了？”凌元愛好奇的看着母親，希望在母親的臉上找到答案。

“什麼愛不愛的啊，兩個人結婚，生活在一起，相互協調、相互關心才是真的，但也不可否認，那個時候對妳爸爸，我真的有些動心，可是明明是自己的丈夫，那個時候發現對他動心，又很奇怪。那次之後，我和妳爸爸的生活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妳爸生意越做越大，也越來越忙，雖然有時候趕不回來，可是每天打電話回來，日子過得很幸福，可是其他的煩惱也來了。”

“是什麼？不是爸爸有……”

呸呸！凌元愛在心裏呸着，爸爸又不是霍日寧那個壞人，怎麼可能背叛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