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什、什麼東西!?
方可頤驚得險些倒下去,“經理,你在開玩笑吧?我做錯了什麼?”
禿頭經理故作神秘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噓,不要聲張,這是我以個人名義給你的安慰補償費。”他把信封“啪”一下丟在辦公桌上,然後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其實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待在公司的時間不長,按慣例,除了上個月的薪水,被辭退了是沒有任何額外補償的,我是看在你一個小女孩的份上。可頤,這些錢你就拿去吧!”
“經理,你這是什麼意思?”方可頤快氣瘋了,“拜託!就算被辭退也要給我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吧!你這些錢,我才不稀罕呢!”
何況這麼扁的一個信封,裏面會裝多少錢?別拿她當三歲小孩!
禿頭經理開始跟方可頤闡述理由,從經濟不景氣,一路談到大機構的運作困難……直談到方可頤想翻白眼。
“經理,你不用再說了。”她有氣無力地阻斷他,“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算了,是她自己白痴,明擺着的情況,還向他討什麼理由?
“年輕人想明白了就好。”禿頭經理笑眯眯,“可頤,這筆錢你還是拿去吧,不過要記住,這可是我以私人名義給你的喲!”
氣死了!這輩子也不會忘了你這張“豬頭笑臉”!方可頤在心裏大罵。
難怪人家都說,上司罵你該慶幸,哪天他要是莫名其妙的對你笑,就是你回家吃自己的時候到了。
唉!事到如今,骨氣又不能當飯吃!方可頤恨恨地拿起了那個信封。
她剛想離開,一個打扮妖艷的女人不敲門就直接進來經理室。
“樓下街對角那家店,老闆娘打電話說有新貨到了,我今天不上班了喔——”
不等禿頭經理回應,她旁若無人的沖他風騷一笑,就一陣風似地俐落走人。
方可頤看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又好想吐血!
有沒有搞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搶了她的飯碗!
方可頤回到“雜居大本營”收拾自己的東西,親口說出被辭退的消息,頓時像一滴水濺進了油鍋里,大家一個比一個義憤填膺,可是當禿頭經理現身,陰險地“咳咳”兩聲后,所有的人都像變成了啞巴一樣,再不敢多嘴半句,統統各回各位,各司各職。
方可頤抱着一個小紙箱離開時,只有小程英勇的跟禿頭經理請假,陪她到公司樓下。
“方可頤……”陪方可頤在路邊等計程車時,小程欲言又止。
方可頤轉頭看了他一眼,沒精打采地說:“小程,謝謝你,只有你肯來送我。”
“可頤,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啦!”小程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反正你也不待在公司了,我就痛快告訴你,其實我一直偷偷喜歡你,本來想追你,可是那天碰見你男友開車來接你,我就死心了,你男友的條件實在比我好得多。”
“小程你——”方可頤嚇了一大跳。
昏頭!她剛剛失業,結果就有人告白!
“不對,我的意思不單單指那個啦!我是說,反正你男朋友很有錢,失業也不要緊,大不了讓他養你嘛,再說……”小程摸摸後腦勺,“我再多嘴一句,可頤你可別生氣,像你男朋友那種富家公子,就算只是玩玩,分手費也好過你在公司拼死拼活的啦!”
方可頤聽了他誠懇的一番話,臉上僵僵的,哭笑不得。
這都什麼跟什麼嘛!
唉,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現在全天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跟刑遠樹是假扮的戀人,又不是真的,他憑什麼養她啊?
她鬱悶地跟小程揮手說拜拜,抱着紙箱,乘計程車回小公寓。
方可頤花了一天時間打掃,然後傍晚時為自己做了一大桌的菜。
可氣的是,肚子明明很餓,對着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卻又沒有半點胃口。方可頤懶懶地趴在桌邊,可悲地發覺自己連舉筷的動力都無。
真不曉得自己在幹嘛,做人好失敗!
騙過了親戚朋友,也騙過了同事,可是那個完美多金的男朋友是假的。
以為擁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每天早起擠車,辛辛苦苦,結果卻被人當成冤大頭。
現在失業了,別人都可以回家訴苦,唯有她,告訴全天下的人也不能告訴自己的家人,不管什麼事,冷暖都只有自己知。
窩在公寓裏昏昏沉沉的過了三天後,方可頤決定振作,出外找新工作。
打印了厚厚一疊簡歷,每天都找機會投遞。
一眨眼,又過去兩星期,她連一個面試的機會都得不到。
就業艱難啊,唉!
晚飯後洗完澡,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只獃獃地任思緒飛翔。
正回想那天小程說的一番話,手機就響了,她摸索着從枕頭邊拿起。
“可頤,是我。”溫柔而好聽的聲音響起。
方可頤驚訝得一骨祿翻身從床上坐起,任由一頭長發披散,結結巴巴地說:
“是……是阿樹?”
刑遠樹在電話彼端笑了,“沒錯,是我,你幹嘛這麼緊張?放心,我現在打電話來不是討回那些東西的。”
方可頤的臉頰發燙。老天,她才沒緊張那些東西勒!
她是緊張……緊張……用力的想了想,才驀然發覺自己也不曉得在緊張個什麼勁。
可是,她就是緊張啊!
怦、怦……老天,一聽到他的聲音。心就跳得好快!
“……那你打來幹什麼?”方可頤努力想維持鎮定。
“可頤,我已經從美國回來了。”
“哆!”
方可頤差點摔翻在床邊,她的腿一時發軟。
媽媽咪呀,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總……總不至於他一回國就特意打電話給她?
刑遠樹忍不住皺眉,“可頤,剛才的聲響是怎麼回事?”
噢,真丟臉!方可頤疼得齜牙咧嘴,“沒什麼,我只是想下床拿罐可樂。”
活像屋子裏被安裝了遠端監視器一樣,為了表示“說到做到”,她真的去冰箱拿了一罐可樂回來。
“你是……剛回來嗎?”手拿着可樂,她又顧不上喝。
“不是,我回來已經差不多有一星期了。”
啪啪啪!剛才臭美的猜測就像蒼蠅一樣被統統拍飛,心情失落了一大半,方可頤隨手放不可樂,裝作不在意地“哦”了一聲。
“可頤,明天是周末,你不用加班吧?晚上和我吃頓飯,好嗎?”
Down下去的心情在瞬間又回升。
“有什麼事嗎?”方可頤嘴硬,“我最近很忙。”
忙着投簡歷找工作……“我最近也很忙,我在美國出差三星期,每一天都不得閑,回來后被爺爺操得更慘,死老頭等不及自己要享受了,決定在半年後就讓我繼承家業。”
方可頤聽了他的訴苦,剛想表示同情,話到嘴邊又忙吞咽了回去。
別鬧了,她跟他的煩惱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的,她是窮苦小市民的煩惱,為生計而日日奔波,他少爺卻在心煩馬上要升任一個大集團的總裁……真是教她情何以堪啊!
“反正大家都這麼忙,那明天晚上還是算了吧!”方可頤輕咬了咬下唇。
但刑遠樹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可頤,我馬上還有一個會議,沒時間了,你明天記得在家裏等我,我開車去接你,就這樣,Goodnight。”他說完就匆匆掛斷。
方可頤聽着手機里傳出的“嘟……嘟……”聲,慢慢地抬頭,看向天花板。
呃,誰啊,麻煩告訴她現在是什麼狀況?
失眠的人不只方可頤一個。
夜已深,書房裏的燈卻還大亮,刑遠樹正坐在自己的電腦前。
參加完會議,他感到渾身像散架了一樣,腦袋又困得要命,開快車回到公寓,沖完澡,跳上床,睡意卻竟然該死的消失了!
他滿腦子都想着一張臉。
一張清新、甜美又帶些倔強的臉。
受不了呆躺在床上,他只好又起身,到書房打開電腦。
漫無目的地在網路上閑逛了一通后,刑遠樹點去一個部落格。部落格的主人Benson,是他在LA求學時的朋友,想起那個風流不羈的浪蕩子,他的嘴角才扯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當年在UCLA學府的華人圈裏,他和Benson可都算是知名度頗高的風雲人物,不僅家世好,人長得帥,運動細胞和智商都高人一等,處處玩得轉,把妹當然更不在話下,反正本來就多的是女生倒追他們。Benson是個混血兒,在觀念上比刑遠樹更名open,對那些倒追的妞兒根本是來者不拒,沒節操到不像話,在畢業前夕他老兄還自信滿滿地說要環遊世界,原因無它,只打算在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尋找他的艷遇。
最不要臉的是,他還把每一次艷遇都寫在部落格上,而且樂此不疲。
刑遠樹在Benson的部落格上看到了好多相片,每張相片的主題果然都是“艷遇”——不管是在冰封的城市、秋天落葉的森林公園、熱情洋溢的南太平洋海島……甚至大沙漠邊緣一輛殘破的吉普車旁,作為主角的Benson都摟着一個養眼的靚妞兒。
刑遠樹點選了他老兄的幾則艷遇,隨意看了看,忽然覺得浪蕩子的生活也很不錯,起碼比他現在……在美國的那三星期,他已經隱隱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磁場被擾亂了——因為那個拜託他假扮男友的女孩。
回國后這種擾亂的癥狀更明顯,要不是他故意剋制着,也許那天下飛機后的第一分鐘他就會打電話給方可頤。這種被擾亂的情況實在不好受,當第一次清楚意識到時,刑遠樹差點被嚇出一身冷汗,他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念念不忘。
像方可頤那種女孩子,說穿了,其實也很普通,何況她和他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她既沒有亮眼的家世、學歷和他匹配,對男女之間的事又完全放不開。她那樣的女孩,如果願意和人交往,必定擺明了是以結婚為前提的,而他目前的字典里並沒有“結婚”這兩個字。
他幫她的忙,使她不至於在別人面前受辱,原本以為這就夠了,但他現在……又為什麼會為了她而在深更半夜該死的睡不着覺?
甚至,他的手機里仍然存有她的相片。
“這些禮物全都還給你。”方可頤早早就把刑遠樹買的東西整理打包好了,“不過送給韋伶的那條項鏈……”
她絞着手指說:“我現在沒剩多少錢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有記得價格,等我找到新工作,以後再分期還錢給你。”
“新工作?”刑遠樹的關心重點卻不是項鏈,“我記得你不是有一份工作嗎?”
“我被辭退了,目前失業。”方可頤盡量平心靜氣地笑道。
刑遠樹挑眉,“所以昨晚你說最近很忙,就是忙着找新工作?”
方可頤點點頭。
反正他都知道她的家庭老底了,橫豎是丟人,再加一個失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算了,先不說這些,我帶你去吃飯。”刑遠樹直接牽起了她的手。
方可頤嚇了一跳,畢竟他們現在不用扮演親密戀人了……不是嗎?
她反射性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着沙發上那一堆東西說:“那這些……還是拿去你車上吧,老放在我家裏,我會越來越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