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安,你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班?”
一大早,菲雨帶着微笑到瑪亞的房裏提出邀約。瑪亞一愣,隨即露出遲疑之色。看她的表情是寧可一天二十四小時坐在電話旁邊等消息。
菲雨嘆了口氣,道。“相信我,塞爾第一個一定是和我聯絡,你就算回洛提家等着,他們夫妻倆白天都在工作,你也只是跟傭人大眼瞪小眼而已。不如跟着我一起去基金會幫點忙,邊等消息邊排遣時間,省得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瑪亞想了一想,她說得也有道理,只得無奈同意。
菲雨帶着兩個兒子和瑪亞上了休旅車,讓司機往孤兒院駛去。為了節省成本,基金會直接就設在同一個地方,讓身兼孤兒院院長的菲雨可以同時打理兩邊的業務。
一上了車,兩個男孩對這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陌生阿姨充滿興趣。
大兒子諾蘭對陌生人一向謹慎,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衝著瑪亞瞧,由思克負責嘰嘰呱呱問話。“你是誰啊?”“她是瑪亞姑姑啊!”菲雨微笑代答。
“什麼是姑姑?”思克好奇地問。
“姑姑就是爸爸的妹妹。”“爸爸有妹妹嗎?”“瑪亞是洛提伯伯的妹妹,所以也算爸爸的妹妹。”菲雨向小傢伙們解釋。
“哦……”小朋友們滿意了。
過了一會兒,又有新的疑問,這次終於由諾蘭開口。
“當妹妹好玩嗎?”這對外形俊俏可愛的兄弟檔,在所有阿姨姑姑的面前向來無往不利,瑪亞心裏的憂慮堆得再高,也不禁笑了。
“要看哥哥呢!有的哥哥會欺負妹妹,就不好玩。”她輕撫他認真的小臉蛋。
“我不會欺負妹妹!'諾蘭立刻聲明立場。
“我也不會。”思克挺胸突肚,一副很神氣的樣子。
“所以媽媽可以生妹妹,我會疼妹妹,都不會打地。”諾蘭很認真地說。
菲雨笑了出來。“原來你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我才不要,如果生下來的又是弟弟怎麼辦?”諾蘭皺着眉看旁邊煩人的弟弟一眼,很認真地苦惱起來。兩個女人都被他揪得像包子一樣的神情弄得興味十足。
想了老半天,做哥哥的終於有了決定。
“那生弟弟就送洛提伯伯,生妹妹我們再留下來好了!”瑪亞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思克一聽,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為什麼生弟弟要送給伯伯?”他就是弟弟耶!
“因為弟弟最煩人了。”諾蘭鄙夷地看他一眼。
“沒有煩啦!哪有煩?你就煩還我煩!”思克大鬧。
“好了好了,不要吵!諾蘭,你不要老是對弟弟這麼壞,媽媽不是說你們一定要相親相愛嗎?”諾蘭咕噥兩句,不過投向弟弟的眼神還是滿鄙棄的,兩個小男孩縮回他們自己的位子上吵起嘴來。
“他們兩個都長得很像阿比塞爾。”瑪亞看着這對可愛的小傢伙,眼中蒙起一層輕霧。
“是啊。想想真不甘心,好歹生得要死要活的人是我,他們應該分到我的一點特徵吧?”菲雨笑道,“不過兩兄弟比起來,諾蘭才真正的像到阿比塞爾,連個性都一樣。”思克聽到了,連忙跳起來很興奮地告訴瑪亞。
“爸爸說我長得像他,可是我“裏面”像媽媽!”他很用力地指了指腦袋。
“哩觸,我可不承認!我有那麼愚勇嗎?”他娘抗議。
“像啦!就像還說不像,爸爸說的像就是像了還這樣講,本來就是像啊!”思克急得拚命跳腳。
“好好好,像就像,你最像媽媽了好不好?”菲雨輕哄着安撫二兒子。
“哼!”小傢伙今天一早就被哥哥和媽媽欺負,氣得窩回自己的位子裏不說話。瑪亞看了,心疼又心愛得要命,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頂,菲雨笑吟吟地在旁邊看着,小思克終於慢慢氣平了。
“很難想像阿比塞爾小時候也有這種吵吵鬧鬧的樣子吧?”菲雨笑着道。
那人好像一生下來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瑪亞慢慢抽回手。頓了半響,突然輕輕歐齒。“對不起,”她遲疑地看菲雨一眼。“我知道前幾年基頓在氣憤之下,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他不是有意的,沒想到話卻傳出去了……希望你不要介意。”菲雨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
其實他們夫妻倆早就心裏有底。所有針對她的傳言,主因都是在維護瑪亞,而世界上唯一會這麼為她抱屈的只有一個人了。
幸而這幾年基金會相當成功,菲雨在民間的聲望水漲船高,所以基頓一時的抱屈之言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水花。
“你們兩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菲雨不禁感到好奇。
“其實……也、也沒什麼,就這樣……”瑪亞美麗的臉龐突然漲紅,又低下頭去。
“都這麼多年了,我和阿比塞爾都兩個孩子了,你們之間怎麼一點進展也沒有?你不是懷孕了嗎?”瑪亞頓時嚇到!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生過兩個孩子了,你早上孕吐的樣子怎麼瞞得過我?”菲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基頓知道嗎?”瑪亞的臉再紅下去就要滴出血來了。“嗯……”“他知道?”菲雨頓時愣住。她還以為瑪亞來不及將懷孕的消息告知,基頓就出事了,沒想到基頓竟然已經知情了?“那他大個兒還在等什麼?”“我不知道……他……他從來沒提過……”瑪亞的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
“就算他不提,可你不是懷孕了嗎?”她更不解。
“他什麼都沒提啊!”瑪亞略微抬起頭。
“可你懷孕了啊!”“他就什麼都不提啊!”瑪亞有點急了。
“可你不是懷孕……我的老天!”菲雨用力拍一下腦袋。真是敗給他們兩個了!
她本來還在猜,這一對拖了這麼久,是不是中間還有什麼其它人不知道的難處?例如瑪亞對阿比塞爾尚未死心之類的。
如今瑪亞既然肯委身子基頓,還為他懷了孩子,很明顯已經芳心暗許,結果那個傻大個兒竟然不懂得把握機會,兩個人就卡在“她沒說”、“他不提”上頭!菲雨真想昏倒。
她好想把他們兩個綁起來,丟到一個沒人進得去的山洞,強迫他們說清楚才准出來!
“他沒提,你不會先提嗎?”“我是個女人……”瑪亞漲紅了臉,譴責地瞪她一眼。
老天,菲雨覺得自己快把今年份的氣都嘆完了。
“瑪亞,我問你,你覺得基頓是那種善解人意、知情識趣的男人嗎?'“你看他那副粗樣,怎麼可能?”瑪亞蹙起秀眉。
“那不就得了?基頓在你面前一向自慚形穢,才會暗戀了你十幾年都不敢說。眼看你當年喜歡的是阿比塞爾,他不惜心頭淌血也要為你強出頭,將你送進阿比塞爾懷中。你覺得他有可能突然握住你的手,說他愛你,請你嫁給他嗎?”“這……”瑪亞的臉上開始出現遲疑之色。
“他說不定心裏比你還慌,等着看你對懷孕這件事有沒有什麼竟見!結果你在等他說。他在等你說,你們兩個人等了半天等不到對方說,反倒我這個旁觀者說最多!”喂,這是她的前任情敵,她還這麼好心有沒有天理?
瑪亞臉上開始出現張口結舌的表情。漸漸的,美麗的黑眸浮上一層淚霧。
“你……你說的是對的,我以前為什麼沒有想到……”菲雨用力嘆了口氣。“小姐,算算你也快三十五了!基頓也已經四十好幾了吧?你不用拖就已經是高齡產婦了,再拖下去怎麼得了?難道這輩子真的不打算生第二個了?”“基頓今年三十二歲。”瑪亞鬱悶地瞄她一眼。
菲雨大驚嚇!
什麼?那個傻大個兒竟然小了阿比塞爾七歲?
他怎麼有辦法讓自己看起來這麼糙老?平時也太不注重保養了吧……啊,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難怪他在瑪亞面前一直沒自信,原來阿比塞爾、洛提這些老大哥成名時,他還只是個跑腿的小兵。這麼多年來,他事業幹得再大,功立得再多,在瑪亞面前,只怕他一直都覺得自己還是當年那個不爭氣的小角色!
“小姐,總之這次等他回來,你就主動跟他說清楚。在基頓面前耍矜持是行不通的,他只會以為你心裏還愛着別的男人,所以對他有所保留。
除非你們打算拖到生不出第二個小孩為止,不然有些僵局還是得先有人出面談開。”“我……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晶瑩的淚珠從瑪亞的眼中滑了下來。
“當然可以。”菲雨責備地瞄她一眼。“阿比塞爾一定會將他帶回來,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難道你對他們沒信心嗎?”瑪亞深深吸了口氣,反握住她的手。
是的,她們的男人都不是平常人,他們一定會安然回來的。她必須對他們有信心才行!
“我知道了,菲雨,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話。”菲雨輕笑了一下,又拍拍她。
休旅車打了個彎,轉進孤兒院的獨立車道上,瑪亞的眼底寫滿訝異。
最後車子停在屋子的正門口,瑪亞下了車,驚異得說不出話來。
這裏真的是大將的舊宅邸嗎?整個味道已經完全改變了。舊宅的主建築物呈L形,其中豎的那一翼被改建成孤兒院,橫的那一翼則是一問包含了六個年級和附設幼兒園的小學。孤兒院和小學各有獨立的出入口,小學部的門外有一些爸爸媽媽送小孩來上課,可見學生成員不限子旁邊的孤兒院而已。
舊的兩個球場被改建成操場,一個羽球場變成小小孩的砂坑和遊樂區,游泳池則被改建成一個半地下式的中央廚房,每天學童們的營養午餐就是從這裏製作出來的。
“好了,你們兩個進教室去。”菲雨將兩個小孩交給迎上來的幼兒園老師,然後碰觸她的手臂提醒道。“瑪亞,來吧,今天要做的事還很多,你可以幫我整理一些文件,我都快被滿桌子的公文淹沒了!”瑪亞好奇地隨着她走向辦公區。
烽火基金會位於孤兒院頂層,總共打通了三間房做為行政區域。
她才推開辦公室的門,整屋子的人看見跟在她後頭的瑪亞,突然靜了下來。
“……”瑪亞意外地看見多亞夫人、艾莫夫人,甚至總統夫人都在裏面工作,可是這幾個女人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更震撼。
雅麗絲獃獃地盯住小姑,再獃獃地看向菲雨,再獃獃地盯回小姑,再獃獃地看向菲雨……其它幾個女人的反應跟她差不多。
瑪亞不禁摸摸自己的臉頰,她們為什麼這樣看着自己?
“我是不是看起來很憔悴?”她連忙小聲地問菲雨。
菲雨啼笑皆非。看她們這副表情,難道她們以為她和瑪亞一見面就會互相扯頭髮,開始打起來嗎?
“沒事,大家只是太久沒看見你了,太驚喜了。”她對滿屋子知情或不知情的工作人員宣佈道。“各位,這位是瑪亞,她會暫時來當幾天的義工,請大家多多照顧。”“嗯……啊,好……當然,當然。”一堆女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菲雨不再理她們,領着瑪亞進自己的辦公室去。
這三年基金會已經運作起來,除了設在大將舊宅的“第一公立育幼院”及婦女之家,其它城市也開始成立了新的收容所。
新政府果然遵守諾言,把那筆拍賣所得專款專用,所以烽火基金會除了打理自己的公立孤兒院之外,也輔助私人收容所向政府申請補助。
不過,所有接受輔導的院所都必須接受她定期派人去視察。有一次菲雨得知某間孤兒院的廚娘有虐待院童的事,大怒之下報警將那名廚娘逮捕,並且要求撤換知情不報的院長,接下來五年並列入觀察名單。
此後許多以為可以從她這裏弄到錢的僥倖之輩都安分許多。
這些年來,幾位官夫人跟着她做得有聲有色,漸漸的也有一些民間的婦女加入她們的行列,在全國各地的分支機構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她知道那幫男人一開始多少有點看好戲的心態,除了阿比塞爾是全力支持她以外,其它幾個多半存着“看你們幾個女人能搞出什麼好事”的想法。就連洛提,即使站在她這邊,心裏也是半信半疑。
沒想到她們這幫女人真的把基金會做起來了,那幾個男人終於無話可說,連多亞對她的態度都客氣很多。
後來阿比塞爾還跟她說了一件事,讓她笑了好久。
多亞在兩個夫人裏面,一直比較寵愛二太太,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有一次多亞又明顯偏疼二夫人,和大老婆起了衝突。
娜絲莉這些年來都跟菲雨在混,早就不是那個覺得女人離開丈夫便什麼都不是的傳統婦女。
左思右想之後,有一天地突然正色對丈夫說。
“再這樣吵下去也不會有意義,我不想讓你再卡在兩個女人之間為難。或許我們都該慎重考慮,這段婚姻是不是該繼續下去。”多亞整個人呆掉!
他的老婆竟然想休掉他?他那溫柔嫻雅、婉轉認命的大老婆?而且還不是說氣話?
據說他經此一役,安分許多,最近努力在修補和大老婆之間的關係。
“娜絲莉,請幫我把廚房的史太太叫進來,我有事找她。”菲雨進辦公室前,先囑咐坐在門口的秘書,也就是多亞的大老婆是也。
“好。”娜絲莉立即拿起話筒。
在這裏菲雨就是頂頭上司,其它人不管自己的丈夫是什麼背景,一律為她工作。
“這些檔案是已經過期的,都還沒處理,麻煩你幫我按照字母順序排列,待會兒娜絲莉會來協助你歸檔。”菲雨將瑪亞安頓在辦公室的一角,然後坐回自己辦公桌,開始翻看從全國各地寄來的經費申請書。
不一會兒,門響了起來。
叩叩。
“請進。”菲雨抬起頭,放下手中的卷宗。一名中年婦女滿臉不安地站在辦公室外,雙手拚命在圍裙上擦拭着。
“院長,聽說你找我?”“史太太,請坐。”菲雨溫和地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史太太先緊張地對瑪亞笑一下,然後局手促腳地坐進菲雨的對面。
“院長,不曉得你有什麼事……”“史太太,聽說你丈夫最近在工地受傷了,這陣子都卧病在家,沒有辦法工作?”菲雨溫和地問。
史太太急急忙忙解釋。“院長,我知道我最近常常請假,不過我保證這只是暫時的,等過兩天他身體好一點……”“沒有關係,你不要緊張。”菲雨溫柔地打斷她的道歉。“我只是要問你,你丈夫在工地出意外,公司有沒有幫他申請保險理賠?”“保、保險?”史太太吶吶的。
“對,根據我國的法律,這種職業災害可以申請理賠的,除非公司違法沒有替他投保。”“我、我,我不知道……”史太太獃獃地道。
“這樣吧,我讓基金會的律師幫你問問看,好不好?”史太太的眼睛立刻浮上一層水霧。“這、這怎麼好意思……”“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你們應有的權益。我讓律師幫你們問一問,如果有理賠,也好幫你們查進度。如果公司沒有投保,依法國家會罰他們錢,這筆錢也會用來補貼你們的醫藥費。整個過程很快的,一兩個星期之內就會有結果。”菲雨怕嚇着她,盡量用最淺顯輕鬆的口氣來說話。
“我……我……”史太太為這番意想不到的談話怔住了。
這些低階層的勞工教育程度多半不高,有的工頭就是欺他們這一點,私自把理賠下來的金額獨吞,他們根本不會曉得。
“好,我只是想明白一下你丈夫的情況。”菲雨對她微笑。“如果這幾天你的丈夫需要人照顧,你多請幾天假沒關係,我會請附近的義工太太來幫忙,工錢不會扣你的,等你丈夫好一點再說。”“謝謝你,菲……院長,謝謝、謝謝。”史太太激動地站起來,兩隻眼睛淚汪汪,不住地鞠躬道謝。
“別客氣,叫我菲雨就好。”菲雨溫和地道。
“現在沒有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史太太千恩萬謝地離去。
菲雨拿起分機,和艾莫太太討論完這件事後,交給她去做。
艾莫夫人的行政能力和她老公一樣嚇嚇叫,基金會裏的人常開玩笑,哪天若艾莫不能視事,讓他夫人出馬代班也是一樣的。
等事情交託下去。她拿起剛才看到一半的申請書,繼續埋回公事裏。
瑪亞從頭到尾在一旁看着這一切。直到她看完一個申請案,指示相關的人派員去該院訪談,又安排完幾項瑣事,一個早上就這樣過去。
“這些……”瑪亞遲疑地開口。
“嗯?”菲雨從工作中抬起頭。
“這些,就是你最近幾年在忙的事嗎?”
菲雨的笑容明朗起來。“是啊。一天到晚窩在家裏也不行,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
“這不只是“找點事做”而已。”瑪亞很嚴肅地看着她。“這些是很重要的工作,可以幫助很多人。”
菲雨嘆口氣,放下另一本申請案。
“建國這六年以來,阿比塞爾和洛提這些男人都很努力在為這個國家做事。可是他們看的是國家的大目標,像這種細部的事,就需要民間機構站出來一起努力。
我只是盡自己的力,在其中一個小角落幫忙推動而已。”
瑪亞沉默一下。“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妻子!”
“可是我從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菲雨誠實地道:“論細心,娜絲莉比我心細;論行政能力,艾莫夫人比我更強;論公關能力,多亞的二夫人比我長袖善舞,我只是出來組了一個基金會,然後讓大家有個地方可以發揮而已。”
“你給大家一個目標。”瑪亞說。“如果沒有你站出來,我們依然是一群坐在男人身後、沉默無聲的女人。你讓勒里西斯的每個人都知道,女人並不是無用的一群,只要團結起來,我們也可以對這個國家有所貢獻。”
“如果你願意的話,隨時可以加入我們的行列。”菲雨溫柔地看着她。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瑪亞低下頭來。
“這些年來,我什麼作為都沒有,轉眼問你們卻飛得好高了。”
“你怎麼會這麼說呢!這些年來基頓一直留在東漠撲滅流匪,這個國家的安定目前靠的就是他;而如果沒有你,基頓的心不會那麼平穩。你們是相輔相成的,你必須為自己和自己的男人感到驕傲。”“你說得對。”瑪亞被她說得汗顏,“菲雨,我決定了,如果基頓能安然無恙的脫困,我要和他一起回到東漠,將基金會的事業延續過去。基頓鎮守邊關的時候,我也不能再閑着了!”她堅定的神情讓菲雨輕笑起來。
“這才不愧是洛提的妹妹!走吧,午餐的時間到了,我帶你去學校的餐廳吃飯。如果你將來要延續我們的事業,最好現在開始習慣吃大鍋飯,我們可都是跟學生一起吃的。”兩個女人互視一眼,握住彼此的手輕輕笑了起來。
未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們可不能讓那些男人專美於前!
離開戰場六年並未讓阿比塞爾變得生疏。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一開始就帶着優勢兵力前往東漠追剿殘匪。
大將舊部聽說阿比塞爾果然親自來了。大為振奮,立刻派出一名使者要求談判。
使者連談判內容都還沒說到一半,阿比塞爾就揮揮手,淡淡地丟下一句。“我考慮一下。”然後他就被送出來了……使者滿頭霧水,這、這算是達成目的了嗎?
他又不敢久待,只好乖乖回老巢復命。
誰知,前腳才剛踏入大門,阿比塞爾的大軍已經殺到!
阿比塞爾根本不打算和任何人談判。從基頓的軍官手中問清楚對方的老巢之後,一等敷衍完他們的使者,立即迅雷不及掩耳的殺來!
殘部的人數少得讓阿比塞爾有些意外。他隨即明了,必然是之前為了生擒基頓,死傷了不少人,原本以為有基頓在手,新政府夾鼠忌器,必然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阿比塞爾根本不吃這一套。
阿比塞爾之所以能長勝,就是以不按牌理出牌聞名,而且常大膽行一般人不敢行之險。
零零落落的舊部頓時被大批軍力殺得大敗潰逃,阿比塞爾領着幾名手下攻進地底下的囚室,那裏的精采度也不下地面上的。
他們一下到樓梯就聽到裏面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吼--”粗豪的怒吼聲震得灰塵簌簌飄落下來。
“啊!唔--”幾箇舊部連滾帶爬逃出一間牢房,沒想到一抬眼就看見樓梯上的阿比塞爾。
“全拿下。”阿比塞爾一揮手,身後的軍人立刻涌過來把這些人捆起來。
他走進他們逃出來的囚室一看--砰砰砰!
“住手,是我!”幸好他的腦袋縮得快,才躲掉這批子彈。
裏面的男人聽見他的低喝,當場愣住。阿比塞爾一看清楚裏面的情形,登時哭笑不得。
原來這幫人把基頓的雙手雙腳用鐵鏈鎖在牆上,他天生力大如牛。竟然硬生生把四條鐵鏈從牆壁里拔出來,至此再也沒有人進得了這間囚室!
援軍一殺來,看守的人奉命來解決掉基頓,可是沒人敢進來的結果,就是一個人把門打開,另一個人躲在外面只有拿着槍的手探進來,打算一陣掃射,將基頓立斃當場。
基頓哪裏是這麼好吃的果子?一聽見樓梯有人走下來的聲音,早就躲在門後面。
等牢門打開,他夾手搶過槍,還順便把那幾個跳樑小丑揪進來打一頓再扔出去。
“阿比塞爾!”傻大個兒先是開心地咧了咧嘴,但想到自己竟然是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和他重逢,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大光頭。
“看來你並不怎麼需要幫助。”阿比塞爾好笑道。
他就是了解這傢伙的個性,即使身陷圖圄也不會讓對方太好過,才敢連談都不準備談,直接以奇襲戰術殺過來。
“哼!那些小賊,來一個我塞牙縫,來兩個我當椅子坐!”基頓不屑地撇撇嘴。
阿比塞爾瞄見他被銬住的四肢,不禁濃眉微蹙。
這些銬繚是給普通犯人使用的,人高馬大的基頓一根胳膊是別人的兩倍粗,被勒了這幾天,四肢末端已經開始發黑,再這樣下去只怕手腳都要壞死了。
“你們立刻把銬繚剪開,讓一小隊人馬先護送將軍到最近的醫院。”阿比塞爾喚來身後的士兵。
“什麼?我還要跟你一起殺這幫兔患子!”基頓急呼呼地大吼。
“你手腳都不想要了?”阿比塞爾冷冷地瞪他一眼。“瑪亞還在首都等你。”最後的這一句讓傻大個兒登時英雄氣短。
阿比塞爾安排好他,轉身出門,繼續追捕所剩不多的殘匪。
這些人在東漠已經亂得夠久了,他決定不再縱容,一次將問題全部潔掉。
追到東南地帶,稀薄的林線錯落在漠地里,不利於車輛的行進,於是所有人棄車從馬。在沙場上馳騁。
經過兩天兩夜的圍捕,大將的舊部幾乎全軍覆沒。少數幾個頑強分子被一路追趕,終於趕進一座稀疏的林子裏,被整群正規軍團團圍住。
阿比塞爾騎着馬,慢慢從人牆裏走出來,冷冷地看着為首的那個男人。
他認識他,這人是亞里斯朋的副侍衛長,從小也是看熟了的面孔。如今既然各為其主,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
“你只是仗着人多勢眾,算什麼英雄好漢?”副侍衛長激憤地道。
“不必拿這套話激我。”阿比塞爾冷肅地挑了下眉。“我不是來這裏跟你們比英雄好漢,我只想用最少的代價把這個國家的亂象儘速弭平,人民渴望安居樂業的日子已經太久了。”“不用說得這麼好聽,大將下台,你們上台,又有什麼不同?一切不過是私慾而已。”副侍衛長的眼底充滿恨意。
阿比塞爾無意再跟他多說什麼,這群人無論如何是聽不進去的。大手一揮,就要下令逮捕--“好,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副侍衛長突然又說,“你為什麼非殺他不可?他們家跟你也曾經很親,難道你一點都不念舊情?”他,是指大將吧?阿比塞爾冷笑一聲。
“這三十年來有多少無辜的人因他們的腐敗貪婪而死,他的心裏可念過什麼情分?他的下場只是咎由自取!”“大將曾經是看着你長大的人,小兒子也是你一起長大的朋友……你……你為何非殺他不可?”“殺他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他的所作所為導致今天的下場。”阿比塞爾斷然道。
“好,就算你非殺他不可好了,難道不能痛快乾脆一點,一定要這樣零碎折磨?”阿比塞爾的笑容更冷。
只是六年的司法審判而已,就算零碎折磨了嗎?以前那些反對者被丟入黑牢裏,最後一個個死無全屍的扛出來,那又叫做什麼?至今父親垂死的哀號依然會在他的夢中出現。
“他們對付我的父母親和其它人,又何嘗給過痛快?他最後的這個下場已經夠仁慈了。如果換成是我,我會親自一刀一刀剮了他!”“許多事並不是他一個人做的……”副侍衛長猶然想掙扎。
“是他親自做的,或他的家人親信做的,又有什麼分別?”阿比塞爾嚴峻地一揮手。“別再說了,只要你們束手就擒,我會給你們一個公平審判的機會。”“像你們審判大將這樣?”“不錯!”他一雙黑眸凜凜射過來,充滿不屈的氣勢,副侍衛長竟然無法和他對視。
“哼,大將家的勇士沒有束手就擒的。”副侍衛長撇開頭。
“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阿比塞爾的話透出冷肅之意。
剩下來的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向副手點了點頭,交給他們去處理,自己策馬離開。
激烈的打鬥聲在身後響起,最後一一被制伏。
阿比塞爾領着幾騎在附近繞了一圈,確定還有沒有其它殘匪。不期然間,一抹灰溜溜的影子在他眼角閃過。
“是什麼人?出來!”那抹灰影一頓,抖抖嗦嗦地從藏身處鑽出來,竟然是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阿比塞爾不禁蹙起濃眉。
小男孩的頭髮糾結散亂,衣衫綴滿了補丁,臉上的臟污已看不清長相。阿比塞爾只覺得這男孩一雙眼格外有神,再想細看,他已經低下頭,渾身依然瑟瑟在發抖。
“你是什麼人?”阿比塞爾放緩了嗓音問他。
“我……我住在這裏……”是某箇舊部的孩子嗎?
“你的父親呢?”“死了……”小男孩低聲道。
阿比塞爾沉默一下。“戰死的?”“嗯……”小孩依然垂着頭。
“你想殺了我,替你父親報仇嗎?”阿比塞爾淡淡看向他。
“不、不敢……我不敢……”小孩渾身又抖了起來。
阿比塞爾停了一下,這個男孩和諾蘭差不多年紀,心中突然湧起一絲憐憫。
其實,他也只是戰火下的另一名孤雛而已。
“長官,那些叛逆都已經被逮捕了,我們會將他們送到最近的監獄……”追上來報備的士兵頓了一頓,突然看見他正在跟一名髒兮兮的小孩說話。遲疑了一下,士兵問:“長官,要連他一起逮捕嗎?”
“不用了,讓他走吧。”阿比塞爾冷沉地盯住小男孩。“聽着,如果你有能力,長大之後來找我報仇吧!如果沒有能力,就找個地方好好活下去,你的命是用許多人的血換來的。”
小男孩愣住。
他招來一名士兵,要他們將孩子送到最近的收容所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