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慕志剛騎着腳踏車回來時，正好看見有個漂亮的女生縮在門外，不時對着四合院內引頸眺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他萬分好奇，站在原地看了好久，赫然發現那身材苗條的漂亮時髦女子竟然是姊姊。
慕志剛腳踏車往旁邊一放，躡手躡腳走上前，用力拍了下慕敏敏的肩頭。
「哇啊！」慕敏敏嚇得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臭小子慕志剛捧腹大笑。
她氣得跳起來，追着弟弟打。
慕志剛跑給姊姊追，推開門跑進院子裏，她跟着追進去，卻正巧遇上從客廳走出四合院的養父慕大漢。
「爸，姊回來了！她不敢進來，在外頭跟小偷一樣縮頭縮腦朝裏頭看，膽小鬼！」
「臭志剛，我哪有縮有縮腦，你、你分明亂講。」
「不承認？我剛剛有用手機拍下來，要看嗎，要看嗎？」
證據確鑿，慕敏敏瞪着頑皮的弟弟，心裏好氣又好笑。
她沒跟弟弟瞎鬧，悄悄抬眸覷了眼一年未見、頭髮又白了一些的養父，心裏忐忑不安又五味雜陳，心情混亂。
「爸……」她知道錯了，當初不該為了梁耀傑跟養父吵架，還離家出走。
慕大漢看着離家一年的女兒終於回來，心裏自是歡喜。
這段時間，他老擔心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餓着缺錢用。有好幾次慕大漢都想上台北找她，可每每一想到她為了梁耀傑頂撞自己，甚至不顧父女情分硬是跟梁耀傑去了台北拋下他這個老父，慕大漢心頭依舊有着不滿的疙瘩。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爸，我跟梁耀傑已經分手了，以後我不會再跟他糾纏不清。」她回來認錯，當初是自己不對。「爸，我很抱歉，以後我不會再頂撞你，我會聽爸的話。」
終於認清了啊，這自然是好事。
「嗯。」老人家只是吐出一句淡應，然後轉身離開。
慕大漢不善表達感情，儘管內心激動，表情口氣卻依舊不咸不淡。
他大步走回屋內，眼眶一陣濕熱，在眼淚冒出來之前，他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免得被看笑話。
看着養父冷漠走開的身影，慕敏敏好沮喪。
她想喊住他，跑過去抱抱他老人家，可雙腳像長了釘子似的，動也不動。
沒得到養父的諒解，慕敏敏心情沉重。
而慕志剛像是沒察覺到四周不尋常的氣氛，突然像蒼蠅一樣黏過來。
「姊，跟男朋友分手不是會變醜嗎？你為什麼變得這麼漂亮又時髦，我剛剛還以為是哪個明星迷了路迷到我們家門口了呢。」他嘴突然變得好甜。
「我認識了個朋友，他幫我改造的。」拎着行李，她低着頭朝自己的房間走。
她的房間在四合院的右棟，弟弟就住在她隔壁。
「這麼好，那可不可以介紹給我，我也想變成時髦又帥氣，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慕志剛吃飽閑着，跟着她進房間。
慕敏敏故作慎重的瞥了眼弟弟，嘖了聲。「你喔——恐怕難度很高。」
他剛剛升上小六，身高不過一百六，身型又圓又腫，還沒到抽高長大的年紀，現在改造根本就白費工夫，不如看他自己未來的造化。
慕志剛滿臉黑線，氣嘟嘟的走掉了。
慕敏敏脫了外套躺在單人床上，一臉氣餒。
養父沒有預期中惱怒的把她趕出去，但也沒有半句熱絡話語，臉色很冷，語氣也很冷淡。
她道歉認錯，養父沒接受也沒拒絕，態度不明。
她心情好煩，想着小時候的種種。
慕家雖是地方大地主，人丁卻單薄，養母早年因為難產病逝，養父沒有再娶，陸續領養了她和志剛。
養父對她很好，打小就很疼她，他每天幫她拿書包、牽她的小手去鎮上的幼稚園上課，不管田裏工作多忙都會趕在下課接她回家。
休假時，他總愛帶着她到親戚朋友家串門子，跟他們炫耀她圓圓潤潤的有多可愛多有福氣，以後慕家的田產交到她手裏，一定守得住。
逢年過節時，養父會帶她搭出租車前往市區的百貨公司買玩具買新衣，每年包很大包的壓歲錢給她。
在她十歲那年，養父又領養了志剛，家裏多了一個男孩子，外頭開始傳言養父會把田產交給弟弟，她以後半塊地都拿不到。
可不管外界怎麼說，養父卻從來沒對誰偏心，對他們姊弟視如己出，一樣疼愛。養父是個大好人，而她卻為了梁耀傑那個爛人跟養父疏離，丟下他負氣離家出走。
養父對她一定是失望透頂了吧，所以當她是空氣……
慕敏敏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壓抑了一整天的心情終於再也控制不了，她抱着有陽光味道的厚棉被，悶悶的哭了起來。
門外，慕大漢臉色僵凝。
她哭什麼？他剛剛又沒罵她，一句重話也沒說啊！
是自己臉色太難看嗎？
慕大漢對着玻璃摸摸自己的臉，檢討着他是不是表情太嚴厲。
這時慕志剛又平空冒出來，涼涼說了句，「爸，你剛剛臉色比大便還臭，姊姊都說對不起了，你還裝模作樣，難怪會把姊姊惹哭。」
慕大漢僵硬的扭動脖子瞪着這個臭小子。「你懂什麼？難道我還要放鞭炮、請舞龍舞獅來慶祝她回家嗎？那豈不是……」
「我了，我了，老爸你是拉不下臉來告訴姊姊你很想她。」慕志剛一副小大人模樣拍拍慕大漢的肩膀。
了你個頭！慕大漢朝兒子額頭敲了一記栗暴，尷尬的走掉了。
可走沒兩步又停住，隔着房門傳出來的哭聲讓他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爸，你那麼擔心姊姊，何不跟姊姊認錯？」
這臭小子真得很欠揍！哪有爸爸跟女兒認錯的道理？
慕大漢這次是真的氣呼呼走掉。
晚上，一家人圍爐——
慕家只有慕大漢和慕敏敏以及慕志剛，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幫傭的廚娘張羅的，菜色十年沒變化過，長年菜，蘿蔔糕，一隻白斬雞和一條大魚和鮮蝦米糕。
慕敏敏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吃飯時一直低着頭。
慕志剛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管氣氛有多尷尬，拚命吃吃吃。慕大漢看着女兒，也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慕志剛這小子就不會貼心的當一下和事佬嗎？
不敢指望飯桶兒子，慕大漢只能悶着臉吃完一頓飯。
飯後，他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紅包，收拾碗筷躲到廚房去了。
慕家的團圓夜，氣氛一直很不對，慕敏敏沒有感覺到回家團圓的喜悅，尷尬的氣氛讓她想逃回台北。
隔天一早，她再也受不了家裏的氣氛，吃完早餐后穿上外套，打算去鎮上走走透透氣。
打開大門，她立刻被杵在門口，正舉手作勢要敲門的關天闊嚇了一跳。
「你你你——」她眼花了嗎？！
「我來拜訪伯父。」關天闊一頭半長發用皮繩綁住，黑色高領搭上名牌風衣和黑色長褲，帥氣指數幾乎破表。
他揚了揚手上的伴手禮，一盒頂級高山茶，一瓶昂貴洋酒。
昨晚陪着繼父吃完年夜飯之後，聽他說起有幾個老朋友今天約好要到蕭醫師家聚會，一大早就出門了。
不用陪繼父，關天闊也不想白白耗在台北無所事事，一大清早天未亮便開車出門趕到台南，來到她的身邊，想看看她的情況。
「你能來真好。」她忘情的朝他懷裏撲進去，可是下一秒又心驚的抬起小臉。
「天闊，你要有心理準備，我爸他——」後面是深深的一聲嘆息。
望着那張沮喪的小臉，關天闊自信一笑。「沒關係，我自會看情況應付。」
慕敏敏一點也不質疑關天闊的話，她很高興他來了。
關天闊牽着她進入四合院，慕志剛還在睡覺，慕大漢在客廳里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喝茶。
當他看見女兒帶着一個出色的高大男子走進來，驚得站起來，嘴巴張得老大。
這是女兒第二次帶男人回家來拜訪，那個品行不良的梁耀傑他不曾給好臉色看，可眼前這男人氣宇軒昂，一看就是城市來的菁英分子，那痞子男梁耀傑根本比不上。
「爸——」看着養父突然大動作的站起來，慕敏敏心口縮了下，手心開始冒汗。
前男友害得她跟養父鬧翻，現在又冒出一個關天闊，養父會不會更不高興？慕敏敏這才開始擔心，但人都帶到面前了，也不好不介紹，只好硬着頭皮把關天闊介紹給慕大漢。
「爸，他是我……朋友，他叫關天闊。天闊，這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