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這些房間到底是依據什麼變出來的?”她突然問。

南拂了下他們坐卧的軟世界盃。“我在西班牙的一個度假……”話聲頓住。

“可是我沒見過你的任何度假別墅啊!我怎麼會夢得出來?”她搔了搔頭髮。

“這是你的潛意識,應該由你來告訴我才對。”狡黔的光芒在那雙深眸中一閃而逝。

可可大惑不解地想了一下,最後聳聳肩。可能是她某年某月見過的某張旅遊雜誌封面吧!

“我不敢靠近你。”她突兀地道。“那天,在開拍酒會,我不敢靠近你。”

南沉靜地端詳她。“為什麼?”

“我怕……我怕你用看別人的那種眼光看我。”

“我看別人是什麼眼光?”他輕聲地問。

“冷淡、疏遠、不在乎、毫無感情……”可可迎上他輕柔的眼神:“我怕你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看着我。”

“可可,”溫熱的唇輕輕印上她的眉心。“我永遠不會用那樣的眼光看你。”

但是他有。

在酒會那天,他就是這樣看她的。

她舒了口氣,枕在他的肩頭。

只有在夢裏,她才感覺他是屬於她的,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那麼遙遠。

他好聞的味道鑽入她的鼻尖,有力的心跳在她耳畔搏動,溫暖的體溫熨貼看她的肌膚,有時她都不禁要懷疑,這個夢為何如此真實?

如果它沒有這麼真實,或許她就不會流連忘返了。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她嘀咕道:“現在你可能正在和蘿莎喝你特藏的好酒,聽古典音樂,然後你們兩個人會回到你的房間,你脫她的衣服、她脫你的衣服,最後你們會一起滾在床單上,你會抱住她光滑的身體,對她——”

忽然掩上來的唇封住她的每一句自我折磨。

雖然她常常說自己的夢是春夢,一直以來,他們並沒有真正在夢中做過任何太出格的事,最多只是擁抱,或他偶爾在眉心、臉頰的一個吻。

他從來沒有吻過她……像現在這樣。

慌亂、焦慮、害羞、困窘、恐懼……各種情緒蜂湧成一團,最後是,狂喜。

她輕嘆一聲,雙手抓住他濃密的黑髮,主動迎上他的唇。他的唇溫暖而柔軟,舌熟練地鑽入她的唇間,喉間發出一聲愉快的呻吟。

可可發現,那聲呻吟同時也是她自己的。

他的味道好得不可思議,全然的男性化,堅硬的胸膛緊貼在她柔軟的女性胸乳,他喉間的呻吟轉變成滿足的大貓呼嚕的聲音。

她忙着品味他的滋味,他的唇舌在她唇舌間肆意的美好,直到他帶看硬皮的手指滑進她的衣服里,罩上她嬌美的緊挺的乳房,她全身竄過一陣興奮的顫抖。

“可可……”

她的名字由他嘆息的唇間逸出,誠如最悅耳的音樂。她的腳下意識抬起來,圈住他強健精瘦的腰,兩人灼熱的核心隔看層層布料相抵,同時興奮地顫抖。

“可可……”

“可可……吾愛……”

一絲清冷猛地灌進她的百會穴。可可突然把他推得開開的,一個箭步跳下軟榻,傻眼地盯着他。

“……可可?”他的黑髮被撥亂,眼神比她還錯愕。

“我的天。”她呻吟一聲,又開始踱來踱去。“我不敢相信我竟然讓這種事發生!”

南蹙起濃眉,抓住她不讓她再四處亂走。

“讓什麼事發生?”

“我夢到一個陌生男人六年還不夠,現在開始在夢裏剝光他了。天啊!我真的有這麼可悲嗎?”她哀吟。

南的嘴角放鬆下來。“我不介意被你剝光。”

他剛從一個熱吻中被打斷,黑髮凌亂,眼神性感慵懶。

這男人根本一點都不想幫忙!

可可雙手又腰,對他怒目而視。

“我決定了,我要去荻荻安排的那個約會!”

本來她還在想,要不要找個理由躲掉,現在她決定了,她要去!

慵懶的神情消失,南的雙眸微微一眯。

“哦?”

可可又開始走來走去。

“一定是我太久沒有男人的關係。”她慷慨激昂地自言自語。“我最近的一段關係竟然是跟一個夢中的男人,這種事說出去能聽嗎?決定了,下星期五,只要那個男人不是嘴歪眼斜有口臭,或是變態殺人狂什麼的,我要和他上床!”

“可可,那個男人是誰?”軟榻上的男人言語益發溫和。

“叫傑瑞什麼的,荻荻介紹的一個電腦工程師。”她不甚在意地揮揮手,沒意會到他的眼神有多危險。

“你確定你要跟一個剛剛還熱情擁吻的男人討論另一個男人?]他微笑的表情足以讓許多孩子做惡夢到成年。

“你?”可可瞄他一眼,“別吵,你不算『男人』。”

“哦?”

“我是說,你不是一個真的男人。”她解釋道,“你只是我潛意識的投射,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男人。唯有回復正常的社交生活,我的生命才會恢復常軌。”

如果可可不是那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她會聽見一陣很清晰的磨牙聲。

南深呼吸一下,告訴自己不要打草驚蛇。

“好吧!我們來聊聊這個男人。”他微微一笑,跟老虎一樣的白牙森森一閃。“告訴我,你們下星期五要在哪裏見面?……”

可可決定自己的人生是該繼續往下走的時候了。

從六年前的夢開始,她的愛情生活陷入一整個停頓。

頭一、兩年或許為了白我說服,她還會跟男人出去吃飯,可是每男人都被她拿來和他比較——有的太年輕,有的太老;有的太成熟,有的不成熟;有人太白,有人太黑。總之,每個男人都有比不上他的地方。

就算某個幾近完美、無可挑剔的男人出現,也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他不是南!

最後,她不再和男人交往。

現在想想,好傻。

可可看着鏡中的自己。今晚就是她重新開始的第一夭,她和那個電腦工程師初次見面的日子。

鏡中的女人自信高雅,一襲黑色合身的雞尾酒小禮服,將她清瘦的身材包裹出一些婀娜曲線,抹了髮雕露的紅髮將立體的顴骨襯托得更加分明,皮膚白哲,綠眸如碧,臉頰上的淡淡雀斑變成最俏麗的點綴。

其實她打扮起來真的不差呢!

她回頭看一下床上的手機,心神總有些不寧。

拿起手機,再撥一次荻荻的電話,一樣是切進答錄機,試了荻荻的手機,這次是語音留言。

“荻荻,是我。”她留言警告道:“半小時原則,記得嗎?你要是放我鴿子,我不會原諒你的。”

很奇怪!以往遇到她要出去跟男人吃飯的日子,荻荻總是比她更興奮,一大早就開始打過來問她要穿什麼、他們今晚要聊什麼、不要穿那件綠的要穿那件紅的,總之麻雀得跟什麼一樣。

可是今天早上,她只收到一封荻荻的簡訊,說她今天有很重要的公事約會,晚點再打給她,接看就音訊全無了。這可不像荻荻的作風!

懷看忐忑的心,她到餐廳門外,拿出手機再試一次。

“荻荻,你跑到哪裏去了?回電話給我。任何時間都成!我真的很擔心。總之,管他半不半小時,你一有空就回電話給我。

收了線,她轉身看着今晚要吃飯的餐廳。

盲目約會並沒有讓她心情變好,一定是因為擔心荻荻……好吧!不只是為了擔心荻荻。

過去這個星期,她都沒有夢到南。

某方面來說,這是她希望的。因為她想重新開始,而不斷在夢裏與他糾纏只會幹擾她往前走的決心。

是否就是因為這樣,她的潛意識開始將他從她的夢中割除?

可可止不住的心慌,好像一個小孩子被牽到了人來人往的大廣場,然後引領她的那隻手突然不見了,她一個人站在茫茫人海中四處搜尋,到處都是人,卻沒有一個是她想要的人。

嘆了口氣,她振作一下,踏入“英倫玫瑰”里。

“英倫玫瑰”是紐約近期最紅的餐廳之一,訂位已經排到一個月之後,當荻荻告訴她約會地點是“英倫玫瑰”,她真的很驚訝。

除了訂位困難之外,“英倫玫瑰”是非常高級的餐廳,收費驚人,一般來說,普通人不會選擇這種高級餐廳當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如果對方不幸是個讓自己食不下咽的人,那就太糟了。

“傑瑞·萊德斯。”她走向櫃枱,告訴後面那位妝扮精緻的小姐訂位者的名字。

櫃枱小姐檢查一下預約簿,抬頭對她一笑,“萊德斯先生已經到了,我們的服務生會為你帶位。”

不久,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務生走過來,手禮貌地一抬,示意她跟着自己進去。

顧名思義,“英倫玫瑰”是間英國餐廳,裝潢富麗堂皇,走經典的英式宮廷風格,據說是依據戴安娜王妃生前居住的肯辛頓宮為靈感來源

菜單上所有的菜肴都是曾經出現在英國國宴上的菜色。據說這間店的主廚是個自己國家引以為豪的英國人,對於世人認知的英國菜只有“薯條和魚”非常不以為然,於是在紐約開了這間高級餐廳,打算將英國最精緻的美食介紹到美國來。

美國人向來喜愛英國,因此才開了一年多的時間,“英倫玫瑰”已經迅速走紅,在其他大城市的分店擴展到四家。服務生將她帶到一個靠牆的座位,一名年齡與她相仿的男人迅速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驚艷。

“方小姐。”傑瑞·萊德斯立刻站了起來。

他和可可想像中的宅男工程師完全不同,金髮碧眼,接近六呎的身高,非但五官相當英俊,衣看品昧也極為時尚,一點都沒有成天面對看電腦、不擅社交的獃氣。

“你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可可脫口而出,趕快再補充一句:“我所謂的不同是好的那一種。”

“謝謝。”傑瑞爽朗一笑,露出潔白的牙,光這個笑臉又讓可可替他加了不少分。

兩個人坐下來,可可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雖然你應該知道了,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方可可。”

“雖然你應該知道了,我還是補充一下,我是傑瑞·萊德斯,你可以叫我傑瑞,或傑,我的同事都這麼叫我。”

“傑瑞。”她點點頭。

她開始發現,或許今晚不會如她想像中那麼難熬。半個小時后,荻荻若打來……想到荻荻,她的思緒一頓,眉間不覺鎖了起來。

“有什麼不對嗎?”傑瑞的注意力很敏銳。

可可連忙回神。“不,沒有。我今天一直聯絡不上荻荻,有點擔心而已,或許我是太多心了。”

“真的?”傑瑞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對她示意:“若你不介意的話,我也試試看。”

可可感激地點頭。

在傑瑞按了號碼,等待手機接通時,她繼續端看水杯輕啜,眸光四處游移,欣賞這間聞名已久的高級餐館。

以豪門千金的方可可,這間店是她隨時可以來的地方,但對小攝影師的方可可,這間店是除非二哥請客,否則打死她都不敢跨進來的地方。

她的目光游移到門口,方才那位美麗但矜持的櫃枱小姐突然匆匆從櫃枱后繞出來。不曉得又是什麼大人物來了?

可可正想看,驀地——

是他。

那高挑精實的身形,註冊商標的全黑打扮,大天使般俊美的側面。

南。他竟然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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