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燈區的一間店裏，幾個男孩子圍坐在一起正在說話。

「你真的沒事？」問話的是凱。

小咪指着自己的臉：「你說呢？」另一個男孩——喬伸出手，扳過小咪的臉看了看：「你去醫院了？」小咪心裏一動：「沒有。」

「塗過葯了，過幾天就好。」喬又看了看小咪的臉，放下手。

小咪低下頭，用手中的吸管戳着杯里的檸檬片。

「你別老跟豪哥硬幹，天哥都說了，你再這樣一定會被修理，看看，果然被打了吧！」凱在一旁說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小咪撇撇嘴：「可是我討厭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變態的！真倒霉，為什麼偏偏最近被他看中了，逃都逃不掉。」

喬在一旁笑得嬌媚，伸手摸一下小咪的臉：「因為豪哥眼光好，知道小咪你水嫩嫩好味道。」

小咪瞪視着喬：「你說什麼？我才不是！我又沒有勾引他，再說，場子裏想巴結他的男孩那麼多，真搞不清楚……」喬用手指戳着小咪的臉：「喂！你才搞怕清楚，跟着豪哥有什麼不好的，他肯花錢，聽說蠻大方的，又有點勢力，多少人上趕着巴結還巴結不上，你還嫌？你到底想怎麼樣？出來賣還挑三撿四，有毛病！」小咪擋開喬的手：「那你跟他啊！」喬在吧凳上一扭腰，揮着手：「喲！那我可不敢。」

小咪恨恨的瞪着喬：「看！你自己都不要，還說我。」

凱拉住小咪的手臂，正好碰在手臂上青紫的地方，疼的小咪直咧嘴：「啊！別碰。」

凱說道：「哼！結果呢？你也被他上了也被他打了，你說值不值？」一聽凱這樣說，小咪低下了頭。

凱繼續說道：「你在這個場子裏混又不肯正式跟天哥，他不罩你，出了事你只能自己受着。豪哥有勢力，他要你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你擰！最後怎麼樣，還不是給人家白吃一餐，真是……」

小咪知道，朋友們也並不是想訓斥自己，他們只是說明一個事實。

「我不想跟天哥……」

喬衝著天花板翻白眼：「小咪，我知道你又想說只要不跟天哥，進來你賺夠錢就可以離開，好！那你賺那點錢，要生活，要給場子抽成、又要給天哥交保護費，你還剩多少？天哥收你那點錢又不肯真正罩你，你還要應付各種事情，到頭來我到要看看你什麼時候能買到一間房子。」

聽朋友們又在戳自己的痛處，小咪覺得懊惱。

香島市的紅燈區里，經營各種色情生意，小咪在這裏的一間名為「波斯貓」的酒吧打工，說是打工，他既不是調酒師、服務生，也不是清潔工或是保鏢，而是牛郎，或稱MoneyBoy。

小咪十三歲起就在這裏打工了，已經有四年，他一直希望十八歲成年之後，可以不用再東躲西藏，而是放心的為客人提供服務，多賺一點錢。

雖說未成年有未成年的好處，有些客人就好這調調兒，可是也有不好的地方，一旦遇到警察臨檢或大掃黃，被發現的話將會給客人，酒吧帶來更大的麻煩，因此未成年的孩子們在紅燈區生存並不像想像當中那樣容易。

小咪夢想能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很小的就可以了，他覺得這樣就是有了家，再也不用在這個城市中顛沛流離。

一起工作的夥伴們對小咪的這個夢想，都抱以不看好的態度。

小咪知道酒吧里有人暗地嘲笑自己，自己不妖也不媚，更不會討好，混了四年都不紅，而且自己會挑客人，這些都讓酒吧的經理很生氣，但是他就是無法違背自己的心，小咪在面對某些客人的時候，就是不願意，雖然知道自己這樣不行，但是小咪也沒有辦法改變個性。

小咪心底存着小小的幻想，希望有朝一日，能遇見一個不錯的人，不介意自己的過去，願意和自己在一起，給自己一個承諾。

凱和喬是小咪的好朋友，都知道他的個性與夢想，為了這個他們沒少責備小咪，說小咪太天真，太不懂事。

小咪自己也會嘲笑自己，已經被殘酷的生活磨練了幾年，居然還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畢竟生活不是童話。

「哎！我說你昨天晚上哪去了，怎麼沒有回來？」凱突然問道。

小咪一愣：「我……」

「誰給你治的傷？去哪家醫院了？」面對凱的逼問，小咪低下頭。

「咦，怎麼了？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小咪、喬、凱三個人相識已久，當年剛剛出來混的小咪，得到過喬和凱的不少幫助，現在他們共同租着一層公寓居住。分擔房租，彼此照料。

「說呀！」喬撞撞小咪。

小咪不太想把邂逅雷浩的事情說出來，雖說那麼英俊的男人，告訴朋友們滿足一下虛榮心也好，可是共度一夜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他怎麼好開口。

「我昨天被打后被一個人給救了……」

喬一聽，瞪大眼睛：「漂亮的大姐姐？」

凱一板臉，對喬說道：「你少胡扯！然後又說小咪：「你少編故事，你就是愛做夢！」

小咪急了：「我沒有！真的是被一個很帥的男人給救了……」越往後說，小咪的聲音越低，他發現喬和凱都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真的……」

喬捧住肚子笑起來：「哈哈……帥哥……午夜救美……哈哈……」凱看一眼小咪：「半夜裏出來閑晃？我看也不是什麼正經人。」

小咪忙否認：「不，他是好人，他救了我、帶我回家、給我上藥、還留我住一晚。」

凱扳着手指說道：「又帥、又好、又單身，你騙鬼啊！」小咪看着凱：「你怎麼知道他單身？他一個人住一大間房子，好漂亮！」凱哼笑一聲：「不單身能帶你回家？我看你就編吧、編吧！你啊，愛做夢你就做吧！反正做夢又不花錢，愛想什麼想什麼，愛把那男人想多帥就想多帥。」

聽凱這樣說，小咪知道朋友們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他閉上嘴，低下頭。

喬笑夠了，趴在吧枱上！「總之呢，豪哥的事算是擺平了，你也給他上了，也給他打了，他面子也有了，應該不會再找碴了。」

小咪點點頭：「希望是這樣。」

凱在這時聽到了什麼，轉過頭看了看，然後一拉兩個朋友：「喂！領班來了，快開工。」

三個男孩在吧凳上坐好，轉過來面對着酒吧入口處，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準備工作。

小咪臉上在笑着心裏卻在想：走的時候忘了問問救自己的人叫什麼名字，也許可以再去找他一次，問一問他的名字。

「雷浩……」聽到隊長叫自己，雷浩回過頭來：「什麼事？」

「今天晚上，三公子臨時有緊急會議，你跟他去公司。」

雷浩點頭：「是。」

隊長拍拍雷浩的肩：「路上小心一點。」

「是。」

在商業區的辦公大樓里，雷浩安靜的守在大辦公室的門外。就算是緊急會議，自己負責保護的三公子也不和下屬們共處一室。

身為三公子的保鏢，公司的員工們都以仰視的目光來注視他，其中一部份的原因來自雷浩的身高，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清楚李氏的私人保鏢個個身手不凡。他們的身手絕對不亞於香島市立警署中保護要員組的任何幹員。

曾經有女秘書私下裏談論雷浩，她們議論他的身手、猜測着和動作電源里的情節是不是一樣。雷浩要是聽到這些傳言，每每總是一笑，電影演的都是誇大的，待過特種部隊又受過特別訓練的自己，若出手只怕普通人一招都擋不住，若論槍法，雷浩可以左右手同時射擊，只憑這一點，相信就可以說明他的水平，難怪他聽到這樣的議論時總是一笑置之。

凌晨一點，會議結束了，幾位雷浩認識的公司高層一臉倦容地走出會議室。雖然累但是看得出大家情緒都很不錯，一定是會議協商出了好的結果。

想到三公子年紀輕輕，就管理着這樣大的傳媒集團，子公司遍佈全球，雷浩覺得很佩服，這幾年從主子那裏，雷浩也學到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

緊跟在三公子轎車的後面，雷浩機警地偵察着周邊的一切。車子在夜色中前進，閃爍的霓虹燈透入車窗飛躍眼前，雷浩突然又想起了曾經見過一面的少年：他現在不知道在這個紙醉金迷的都市的哪一個角落和什麼人在一起……真該死，為什麼要想他？為什麼？喜歡？哦，算了吧！我真要喜歡還輪不上他吧！

再說，似乎是他想勾引我的，看那眼神……不對！我是不是也有那麼點意思？

雷浩收回心神，注視前方的車，自嘲地笑了笑。

即使雷浩有特別的喜好，要在這個城市裏找到可以與雷浩匹配的男人也不難，可是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尋找，他的工作壓力很大，肩上承擔著一個人的安全，必須要時時刻刻保持高度的警戒，而且他的工作是隨傳隨到的，屬於自己的時間其實並不多。加入雷霆公司之初，雷浩還想過一旦工作穩定，就花點時間去尋覓一下，看能不能找個情投意合的人共同生活，後來一直忙碌着，就放下了這份心思。

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雷浩有時會覺得寂寞，就算這樣，他也不允許自己隨便找個人濫竽充數。而剛剛那個突然閃神想起的男孩，他自己認為其實就是這百般無味生活里突然撞進的小花貓，難免讓自己突然心跳亂了規律，一切還是會回到原位的。

小咪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到酒吧去上班了，為此凱狠狠的數落了凌晨歸來的小咪。

「你這個笨蛋！」小咪坐在可以張開當床的沙發上，低着頭聽凱的教訓。

「不上班，看你吃什麼！居然也有你這麼笨的人，跑到別人樓下去等，等你的鬼啊！」喬在一邊燙着衣服，一邊聽着凱的大哼小叫，等凱叫累了，他就說道：「別理他了，讓他去，過幾天就沒事了。那個人不是一直都沒出現嗎？小咪愛等，叫他等好了，等一等他就死心了。」

小咪越想越覺得委屈，然後心理總是一陣陣不安：好幾天了都沒有等到那個人，他家的那一扇窗沒有亮過燈光，從晚上八點到凌晨兩點一直都沒有。

原來小咪連續幾天都站在雷浩家的樓下，仰着頭、眯着眼睛，很辛苦得在大廈下數着一層層亮着的燈光，分辨出哪一扇窗是雷浩的家。可是一連等了三天也沒有看到雷浩的人或車回來，小咪覺得心裏苦澀，心想，該不是雷浩猜到自己又會回去找，特意躲開了吧！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想到自己MB的身份，小咪胸口彷彿堵了東西，鬱悶的說不出話來。

那為什麼……當初……又撿我回家呢？還留宿，給早餐……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吧！生病？家人生病？有事出差？旅行？小咪一個一個的推想着雷浩不回家的理由，在心裏忐忑了起來。

「喂，你明天上不上班？」凱吼叫着問道。

小咪沒點頭也沒搖頭，蓋上毛毯，在沙發上蜷了起來。

喬一看小咪躲藏的模樣，「噗」的一笑，對凱說道：「算了，別管他了，他着魔了，過幾天就好了。小咪，你要幹什麼是自己的事，可是安全第一，別亂走、亂闖，自己晚上在外面要當心。」

聽着喬關切的話，小咪輕輕「嗯」一聲，拿毛毯蒙住了頭。

隔天，小咪又跑到雷浩的樓下去守候了，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連小咪自己都解釋不清，他只覺得自己是愛上這個陌生人了。

原來，暗戀就是這樣的滋味……拿着一杯酸奶，靠在路邊小區運動場的欄杆旁，小咪盯着大廈的某一層發獃。

雷浩駕着車回到家，一瞥之下發現一個瘦瘦的身影被街燈照着，拖着長長的影子站在自己居住的大廈騎樓下。

呵，是他……他怎麼在這裏？

雷浩開車駛過小咪的身邊，繼續開往大廈地下的停車場，眼睛的餘光從後照鏡里偷瞄把頭靠在欄杆上繼續望向大廈高處的小咪。

他在看什麼？

雷浩的心，動了一下。

已經駛過去的轎車，又倒了回來。

小咪從遐想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雷浩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仰起臉，看着低頭望着自己的雷浩，夜色中的燈光在黑色的瞳眸映出晶瑩的幻彩，小咪呆了，下意識地鬆開手，手上的酸奶杯掉到地上。

「啊……」小咪忙低下頭，不敢再抬起臉。

自己的一臉痴迷一定都落入他的眼裏，都還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就這樣為他這樣痴傻，難怪要被朋友嘲笑，怎麼會對他這麼的動心……」你在這裏幹什麼？」雷浩問道，已經是晚上十一時了，對普通市民來說，有的是加了班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有的已經準備睡覺，他知道他的職業，對他來說夜才正開始。

小咪低着頭，囁嚅着：「我……我沒幹什麼……」眼睛望着地下摔破了的酸奶杯，買來之後一直握着，都沒怎麼喝。

「你……不上班？」聽到這樣問小咪忙抬起頭來，他知道對方已知自己的職業，可是他希望在對方心目中，自己不要是一副淫亂的、愛錢、或是看到男人就會貼過去的形象，小咪希望在對方的心目中能保有儘可能普通一點、可愛一點的印象。

雷浩藉著街燈的光，發現小咪今天沒有畫那種可怕的妝，臉上乾淨清透，暗地裏想他是否改走清純路線。

「最近……生意不太好……」小咪這樣說著，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說的什麼啊？

生意不太好，生意不太好就跑到這裏來？站在路邊什麼意思？難道當「阻街」？那也該在紅燈區阻，不應該跑到這樣的高級住宅區來。小咪真想打自己，怎麼這麼笨。

雷浩盯着低下頭的小咪，暗想恐怕不是他上班的地方生意不好，而是他個人生意不好吧，看這模樣，估計在紅燈區也就是無名小卒仔一個，真要大紅大紫，也就不會有時間跑到這裏來了。

「生意不好……你是打算做我的生意嗎？」雷浩問道。

小咪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是……我是想……是想……問問你，問問你的……名字……」聽小咪艱難的說完一句話，雷浩有點想笑。

這小孩是不是小說、電影看多了，被人救了就想「以身相許」，嘿，真是……真是什麼呢？雷浩也想不出來了，反而開始覺得小咪有點意思，只是覺得他看起來是老江湖了，混了也該有一段時間的，居然也有這樣「單純」的念頭。

「雷浩。」

聽到這兩個字，小咪在心裏暗忖一會兒，然後突然明白了對方是在告訴自己他的名字，他叫雷浩。

「怎麼寫呢？」小咪馬上追問。

「雷霆的雷，浩瀚的浩。」

小咪點頭，記住這兩個字。

雷浩聳聳肩：「你知道了，那我走了。」說著轉身要走。

小咪急了，一把抓住雷浩：「哥哥……」雷浩露出帶着些微不悅的表情，盯着小咪直到他鬆手：「第一，別亂攀關係，你愛在哪認哥哥是你的事，別這麼叫我，我可不是……」雷浩說不出來下面的字，然後又是擰着眉頭說繼續說道：「第二、已經告訴你名字了，你還想幹什麼？」雷浩想到也許小咪已經對很多男人叫過哥哥了，這個詞突然讓他不舒服起來，怎麼能拿他的那些男人和自己相提並論。

小咪又伸手拉住雷浩的衣袖：「我……我有件事想求你……」看着小咪怯生生的模樣，雷浩沒有甩開他，而是直接掏出了錢包：「要多少？」

小咪拚命搖頭，感覺很受傷：「不是，不是！」

「那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我有些東西，想請你幫我保管。」這是自從邂逅雷浩之後，小咪一直在考慮的一個問題。盤算了很久，小咪打算這樣做，除了覺得雷浩可以信任，也想藉此能有更多和雷浩見面的機會。

雷浩忐忑起來，這個MB能讓我保管什麼？不會是「葯」什麼之類違法的東西吧！

「我想請你幫我保管這個……」小咪從口袋裏取出幾張卡——銀行的提款卡。

雷浩當時就愣了：這是怎麼回事？哪有MB往外掏錢的，再說我們兩人又不相熟，這傢伙居然這麼信任一個陌生人。

之後又想到那些錢一定是這小鬼用身體賺回來的，雷浩突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起來，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未成年，這麼小的孩子，入了這一行一般是兩個原因，一是愛玩，而且多半是有錢家的公子哥，醉生夢死一般的在這個圈子裏；再就是被生活所迫，小咪肯定是屬於後者了，現在居然把辛苦錢交給自己保管，萬一自己是頭狼，吞了他，這孩子哭都找不着地方。

「你就這麼信任我？」雷浩不禁問。

小咪鄭重的點了點頭。

雷浩想了想，彎腰撿起地上的酸奶杯，揚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對不起，害你掉了這個。」

「沒關係、沒關係。」

「你要是……沒什麼事，先上我那裏坐坐，告訴我為什麼要把這些交給我。」

雷浩帶着小咪進了大廈。

在電梯裏時雷浩心想：今天晚上十有八九又得留這頭小野貓過夜。

進了門，雷浩先問道：「吃飯了沒？」小咪一怔，然後低頭。

雷浩猜測小咪沒吃飯，就算吃了，這都快半夜了他也該餓了，於是他逕自走進廚房：「我煮碗面給你，你等一會，無聊了就開電視看。」

小咪打開了客廳的電視，頓時安靜的空間裏有了聲響。

電視台的「午夜追擊」還沒播完，女主持人正和來賓談論着城中時下的政治話題。

聞到面的香味，小咪才真的覺得自己餓了。今天離開家門的時候，匆匆拿了塊麵包就趕到雷浩家前樓下站崗，從六點站到十一點多，還好現在已經是初夏了，外面不冷，否則一定要感冒了。現在一坐下來，小咪真覺得有點累，也許是看到安然無恙的雷浩，心裏一放鬆，壓力沒了，幾天的疲憊都涌了上來。

雷浩招呼小咪來吃面，把筷子遞給他。

熱騰騰的泡麵，海鮮口味的，觸鼻一股鮮香味，面上浮着黑的海苔。綠的蔬菜丁、紅的胡蘿蔔丁，一看就覺得開胃，用筷子攪動一下麵條，小咪發現，雷浩在面里另放了新鮮蝦仁，還有一個荷包蛋。面的熱氣噴上來，浸潤了小咪的眼睛，他又想哭了。

偷眼看一下雷浩，小咪發現他已坐在沙發旁翻閱着報紙。雷浩晚上才看早報，想來工作很辛苦。

小咪慢慢吃着面，想把時間拖得長一點，留得久一點。

安靜的夜，溫潤的夜色中，兩個人坐在客廳里，一個在看報，一個在吃面，電視機開着，小咪恍惚中有一種「家」的感覺。雷浩真的很給小咪安全感，他就是願意信任他，不過就算看走眼，小咪也不後悔，就算雷浩是頭狼，小咪覺得狼能給自己這樣的一碗面，被他咬傷也沒有關係，自己認了。

吃完面，雷浩不讓小咪動手，自己去洗碗，小咪坐在椅子上，看着雷浩洗碗的背影。雷浩個子很高腿又長，寬肩膀、細腰，單看背影就相當迷人。

他真的很帥！

小咪注意到雷浩的眼睛是內雙的，微微垂下眼帘時，雙眼皮的摺痕就顯露出來，眼角略向上挑，被他側着臉斜瞄一眼，就能讓人酥麻老半天。

收拾完廚房的事，雷浩拉小咪在客廳坐下來。

小咪取出銀行卡，放在茶几上。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雷浩問。

「我想請你幫我保管。」小咪說得很認真。

「你就這麼信任我？」雷浩不禁問道。

看着雷浩抿着的嘴唇帶出一種冷酷的味道，很嚴肅很認真的看着自己，小咪又低下頭：「其實，我能信任的人也不多。」

「那你就信我？我們又不認識，萬一……」

小咪交握起雙手說道：「萬一我所託非人，我也……認了……」

小咪的這一句話觸動了雷浩。本來雷浩對小咪沒什麼信任可言，雙方素昧平生，加上直覺上就覺得Mb這種人說話不可信？對小咪的態度自然不會友善。但是當小咪又找上門，見他怯怯的小模樣，瘦巴巴的身材，雷浩突然沒了脾氣，而且是再一次帶進家門，現在又聽小咪這麼說，雷浩感覺怪得說不上來，只好歸因於因為自己也是一個人生活在陌生的都市裏，自己能信任的人也不多，而且現在就算小咪帶有什麼企圖，雷浩也不信小咪能從自己身上能得到什麼好處，這樣的想法讓雷浩的態度頓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為什麼要交給我啊？」雷浩又問。

「你這裏比較安全。」

「怎麼說？」小咪抬起頭看着雷浩：「我想你家裏比較安全，你替我收着，我就不必擔心會不會丟，被偷、被搶了……」雷浩想想也對，這孩子生活在狼窩裏，隨身帶着血汗錢，的確是需要擔心，若是放在自己這裏，加上自己本來就是保鏢工作，難道還保管不了這幾張卡嗎？再者自己住的大廈保全工作很嚴密，外人根本沒機會摸進來。

「你住哪裏？」雷浩問小咪。

「砵蘭街。」

雷浩知道那裏，那是本市紅燈區附近的一條街，以混亂和暴力著稱，彷彿鴿子籠一般的公寓裏，住的多半是在紅燈區進出的各色人等，是本市警方重點管制區，經常掃黃、掃黑的一條街，住那種地方，入室偷盜或被搶也是經常的事。

「你真的打算……交給我？」雷浩又問了一次。

「嗯。」

「好吧！我幫你收着，你需要就來拿。」

一見雷浩答應了，小咪的臉上露出喜悅的光彩。

雷浩經曆數年保鏢身涯。很懂察言觀色，當初受訓時他又專修過犯罪心理學，算半個行家，現在看到小咪的表情，那從心底里泛起的喜悅，讓雷浩覺得彷彿是他自己不甚君子了，想想當初救下小咪，曾經後悔過，怕這個MB就此纏上來，又怕會有別的麻煩事，可是現在看到這孩子一派的單純，雷浩有些懊惱自己多心了。

想必小咪也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也是出來混的，他能信任自己，自己也信任他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