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蛇王終於接見花函蘿了。

瑟瑟前來通報消息時,花函蘿正在啃梨子。

普通人要是過着如此寂寥枯等的日子一定心生絕望吧?她不確定。

花函蘿以為自己會忘了杜狂雪,然而無盡的想念仍然纏上了她,也許是因為太清閑了吧!她這麼告訴自己。

瑟瑟要她待在一處涼亭等着,然後離開。

花函蘿左等右等,不自覺地哼着:“桃花香,李花嬌,春光自是無限好;黃花美,紅花開,燕子繞樑唱春暖……”

“不錯嘛!你還真是怡然自得。”

花函蘿轉身,見一名美麗的少女立在她身後盯着她瞧。

“蛇王呢?”

少女嬌笑。“我是蛇王。”

花函蘿目瞪口呆地嚷問:“你就是蛇王?”這是她來蛇洞后最吃驚的一次。

她以為蛇王該是男的,沒想到見到的是個女的,話說回來,這裏的一切全透着不協調的詭異,來個女蛇王也沒啥好意外的。

原來這就叫名不副實,明明是美麗的蝴蝶谷,卻取名蛇洞;美少女成了蛇王?

“嚇一跳吧?”少女掩嘴而笑,細嫩的嗓音一聽便知年紀不會太大。

“你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她恢復鎮定道。

“請你來作客,你沒受驚吧?”少女客氣道。

花函蘿微笑,友善地回應:“一開始有一點,住下來后也就習慣了。”

“你算是大膽的,難怪狂雪會看上你,而且你又生得這麼美。”少女打量着她。

“狂雪?”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少女顯得有些落寞。

“誰告訴你我和杜狂雪……在一起?”她吞了吞唾沫,不會吧!她和杜狂雪翻雲覆雨時有人盯着他們瞧?

“我有眼線。”少女淡淡的說。

“你是杜狂雪的什麼人?”她破壞了人家家庭了嗎?

“他拒絕了我。”少女黯然地笑着。

花函蘿愣住,有一種惹上麻煩的不祥預兆。“什麼意思?”

“你肯不肯把狂雪讓給我?”她上前一步。

“他不屬於我。”她退後一步。

少女搖搖頭。“他喜歡你。”

“他討厭我。”

“不對,狂雪一定喜歡你,不然狂雪不會和你有了肌膚之親。”

她為之語塞。

“花姑娘,你行行好,我不能沒有狂雪。”

花函蘿想起一件事。

“你是真心喜歡杜狂雪或是想得到那四件神物?”

“什麼神物?”

“四件仙界神物啊!”她捉她來這裏不就是為了要以她交換杜狂雪的四件神物?

“你指的可是東海龍王的眼淚,西王母的微笑,南極仙翁的腳印,北斗七星的一口仙氣?”少女問。

“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她顯得有點莫名其妙。

“一半是為了那四件神物,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想得到狂雪的真心。”

“你到底是誰?”她懷疑少女真是蛇王,

“一個愛狂雪如疑如狂的心碎少女。”

花函蘿半信半疑。

“杜狂雪知道蛇王是你嗎?”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他本來會是我的丈夫,要不是任瑤仙──”

“你也認識任瑤仙?”

少女眼眶泛着淚光。“任瑤仙是個攻於心計的女人,她原是毅王的姬人,因為被毅王利用,做了讓狂雪不高興的事,惹狂雪發怒。”

“幕後指使者其實是你對不對?”她放膽假設。

少女搖搖頭。“我沒那麼壞心眼。”

“因愛而失去理智,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慘案。”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疑心鬼。

“我不需要那麼做,我的身份不容許我那麼做。”

“任瑤仙病了。”

“我知道,你不是教狂雪替她治病嗎?她的病全好了。”

花函蘿僵了下。“你有沒有不知道的事?”

少女嘆了一口氣。“當然有,人心是我看不透的,尤其是狂雪的心。”

花函蘿見她一身貴氣,大抵是個貴族千金不會錯。

“任瑤仙病好了,你不就沒希望了。”

“狂雪不會再眷戀她了,現在你才是我要擊退的敵人,我希望你告訴我,若狂雪要你,你會怎樣?”

花函蘿現下腦袋嗡嗡作響,她會怎樣?她能怎樣?

這個咄咄逼人的少女能不能饒了她。

“不知道。”

“你不愛狂雪嗎?”

“談愛太沉重。”她扶了扶腦門。

少女面露喜色。“不知道為什麼,我和你就是不一樣,我一點也沒有沉重的感覺,我反而很高興呢!”

“嗄?”

“花姑娘,你一定要支持我,我從來沒愛過一個人愛得這麼辛苦的,如果你肯成全我,我把這座蛇洞送給你,你以後可以長住下來。”

“蛇洞送給我?”

她點點頭,“我有了狂雪要蛇洞作啥?”

“這裏春光明媚,冬暖夏涼,你真的捨得?”

少女咧嘴一笑。“沒什麼。”

“謝謝美意,我無福消受。”

“你不喜歡這裏?我明明聽瑟瑟告訴我你住得挺愜意的,拜託你收下吧!”

“這份大禮我真的不能收。”她擺了擺手。

瑟瑟朝涼亭奔來。

“公──小姐,杜大爺到了,馬總管安排他在花廳候着,大爺好像快要發脾氣了。”

少女聞言,立即撩起裙擺,朝花廳飛奔而去。

他來了。

多久了,他們分開多久了?花函蘿沒仔細算過,天啊,沒想到他還挺搶手的。

花廳里──

杜狂雪等得有點不耐煩。

“到底還要等多久?”薛秋靈嘟着一張嘴。“什麼蛇洞嘛,一條蛇的圖騰都沒有的蛇洞!原以為可以喝蛇血、吃蛇肉的,白高興一場。”

“秋靈,你能不能安靜點?”裘樂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我真的萬分期待嘛!”

“秋靈真大膽,不怕蛇還敢喝蛇血、吃蛇肉。”章可人皺着眉道。

“你忘了?我和函蘿小時候還比賽捉過蛇,最後函蘿小贏了一場,你只會嚇得在旁邊大哭。”

“蛇很噁心嘛!”

“狂雪,你終於來了。”

杜狂雪乍聞這熟悉的聲音,猛然回首,沒想到映入眼廉的會是她。

“長喜?!”

被喚作長喜的少女一見鍾情之人,不顧世俗禮教,直奔情郎懷裏。

“人家可是想死你了,非要用這種法子才能見你一面,真討厭。”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拉開一些距離斥責道。

長喜又要往他懷裏鑽。“我好想你。”

“你怎會是蛇王?”

“好玩嘛!”一句話解釋初衷。

“人呢?”他問。

“誰?”她裝迷糊。

“函蘿!”他心裏急死了。

“花姑娘是我的貴賓,她很好。”

他板起面孔,冷厲的訓誡:“為什麼開這種玩笑?你就不能改改嬌生慣養的個性嗎?”

“你教我怎麼改嘛,我很想改,可是不會改,你比我聰明,你要我做什麼我全照單全收。”

“我要見她。”

長喜嘀咕道:“她又沒怎樣,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吧!”

“我現在就要見她。”他嚴酷輕吼。

長喜咬了咬下唇,扁了扁嘴,哭了起來。

“你好凶喔,是不是嫌人家太過分了?”

長喜覺得自己很委屈,一片冰心在玉壺還被人家嫌棄,精心設計的玩笑,本以為杜狂雪會為之欣喜,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張臭臉。

“你是很過分,千里迢迢把我引來洛陽,你不覺得自己很無聊?”

“我是好意──”他打斷她。“夠了,你的好意總是令人吃不消。”

“花姑娘又沒被虐待,她還開心得很呢!不信你一會兒親自問問她。”

※※※

杜狂雪見到花函蘿時,她正立在幽幽碧湖邊,兩岸垂柳拂過水麵,景緻怡人,人又比景色美上好幾分。

她似是知道有人靠近,轉過身,先是微愣,后綻開一抹微笑。

“你來啦!”她只是淡淡的一句問候。

他走近她。“好嗎?”

“好,當然好,哪有不好的道理?”她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少女,後者像是剛剛哭過。杜狂雪罵了她?為什麼?

“在看什麼?”他問。

她回答他:“最近,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到底是花戀蝶還是蝶戀花?”

“想出來了嗎?”他看着她,定定的審視着。

她搖搖頭。“沒有,很想找個人來問問。”

杜狂雪轉過身對長喜說:“長喜,我要和花姑娘獨處,你能不能暫時迴避?”

“不──好吧!”

“不然我們換個地方聊。”他絕然的說。

長喜只好讓步。“好、好、好。”連三聲好。“你們聊,我到花廳去招呼你的朋友。”

長喜走後,花函蘿笑了笑。“這麼大的脾氣。”

“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說什麼實話?”

“長喜是不是威脅你、苛待你?”

“沒有啊,你不覺得我胖了很多?”她摸了摸俏臉。

他搖搖頭。“不覺得。”

“你有沒有很驚訝,原來蛇王是個少女,看來你大概不會太驚訝,蛇王和你是舊識對不對?”

她覺得他好像沒變,又好像有點變了,一時之間恍惚地分辨不出他變在何處?不變的又是何處?

“她是大唐的長喜公主。”

她倒抽了一口氣。“什麼?”

“你沒發現她和一般女孩有什麼不同?”

“是有些不同,好像可以呼風喚雨似的。”難怪勢力頗大,奴僕如雲,身邊藏着不少大內高手。

“她被寵壞了。”他說。

“公主沒有不受寵的。”

“有的時候旁人會受不了,”就像現在。

他從長安來,原以為將碰上一場硬仗,沒想到只是小女孩的玩笑。

“若我是個公主,一定比她更會鬧。”她說。

“你會嗎?”他不相信。

“一定會,我這個人做老百姓已經不知天高地厚了,若做了公主,當然容易無法無天。”她往羊腸小徑走去。

“長喜是大唐眾多驕縱的公主之一,你千萬別學她。”他不喜歡。

“沒機會了,至少這輩子是不可能的,有時候天生的驕縱得靠出生的環境養成,我沒那個環境。”

他跟着她走,覺得一個如此嬌小的女人,竟然這麼有膽量,遇事處變不驚,真不容易。

“有那個環境,我也認為你不會。”

“你怎麼對我這麼有信心?”她轉身停住看着他,他真的變得不一樣了,到底是哪兒不一樣呢?

“你有沒有一點點想我?”他坦率地問。

她噗哧一笑。

“笑什麼?”他問。

“你以前沒這麼多情的。”

他被說得有點悶。“是嗎?”

“而且沒這麼纏人。”

“你不喜歡多情的人纏你?”

他以為她和他一樣期待重逢,腦中想了許多回,沒有一次像現下這麼淡然的。

“不是不喜歡被多情的人纏着,而是覺得多情很恐怖,像我師父和師叔。”

“他們怎麼了?”

“裘師兄和秋靈的師父是我師父的師妹,他倆原有意嫁娶的,可就為了師父不小心看了別的女人一眼,不但婚事告吹,有時候還會彼此傷害對方。”她想來就害怕。

“所以對感情你一直很小心?”

“也不是。算了,別提那些事了。長喜公主和我一樣想要你的四件神物,你會給她嗎?”

他好笑的看着她。“我真的沒有那四樣東西。”

“我不相信。”她朝他扮了個鬼臉。

“真的沒有。”他怕是有理說不清了。

“若真沒那四件神物,不可能連長喜公主也跟着湊熱鬧。”她反駁他。

“她是真的湊熱鬧,也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大概又是什麼眼線告訴她的。”他很無奈,假做真時假亦真。

“公主在你身邊布了很多眼線,你為什麼不防?”

“不是不防,是沒必要防。”他真的這麼認為。

“可是她連……連咱們……的事也知道……就不太好了吧!”她困難的道。

“咱們的事?”

她氣他故意裝糊塗。“不理你了。”

他追上她,擋在她面前。“生氣了?”她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呢!

“走開啦!”她命令。

他不動如山。

“麻煩你跟長喜公主解釋一下我們的關係,她好像誤會了。”她推了他一把。

“誤會什麼?”

“誤會我們有姦情啦,你非要我說出來才高興嗎?”她橫了他一眼。

“我們是有姦情啊!”他故意逗她。

“胡說!”她臉一紅,恨不得打掉他臉上的笑。

“知道這事的人還真不少呢!不信你問問裘樂他們。”

她捂住耳朵。“完了,我一生的清譽全讓你給毀了,以後我要怎麼做人啊?”

他大笑。“是不是怕嫁不掉啊?”

“都怪你,還笑得出來。”她瞪着他。

“放心,我會負責的,要是真擔心沒人娶你,我犧牲自己娶你。”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犧牲?!”她怪叫。

“是犧牲啊。”他煞有介事地道。

她越過他。“不教你犧牲了,外頭搶着要娶我的人滿坑滿谷呢!”

男性雄渾的低笑自她身邊響起。

“還說不在意我,隨便說兩句你就在意成這樣,真是受不了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她反擊道:“我才沒有口是心非。”

“有,你真的有。”

擁有一顆剔透琉璃心的女孩,他該不該掌握?

他已經被傷過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再承受一次。

“我沒有……”

她的話尚未說完,他的唇已經堵上她的,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天昏地暗。

她快斷氣了,要是每回的吻都是這樣,她恐怕不會太長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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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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