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國慶長假到來，球隊放假三天，徐颯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打算回家去和母親、妹妹一起度過長假。
發現李出雲沒有要回家，徐颯問他：「長假不回家看看嗎？」
李出雲一臉氣苦的搖頭，「我被陷害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李出雲表情悲憤的說道：「國慶期間學校有慶祝節目，連搞三天。應用化工和我們生物化工一向不和。為了報上次綜合知識競賽的一箭之愁，那幫小子出陰招整我們。」
「什麼？」
「這次學院的晚會有捐款的項目，那幫人放話出來，說如果我們演他們指定的話劇，就出一萬。」
「你們演嗎？」徐颯忙問。
李出雲狠狠的哼了一聲，氣的鼓起小臉，「演，一定演，幹嘛不演，一萬，不演白不演，演！要那幫小子好好出出血，氣死他們。」
「不能用別的節目代替嗎？」
「拜託，他們就等着看我們出醜，代替就沒錢收了。這次豁出去了。」
看着李出雲一臉視死如歸般的表情，徐颯忍不住笑起來，「到底要演哪部話劇，《卡門》還是《茶花女》？」他覺得李出雲演話劇的情景蠻難想像。
李出雲瞪了徐颯一眼，「少在這邊站着說話不腰疼，閃遠點，看着你就煩。」
「你也要出演？」徐颯的心中已經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廢話，兩次都是敗在我的手上，他們不整我整誰？」
「咦，你很厲害嗎？」
「你自己去化工學院打聽打聽去。」李出雲說著，煩躁的甩着頭。
徐颯沒有走開，反而感興趣的坐了下來，伸手推推李出雲，「你演什麼？台詞多不多？」
「不告訴你！」說著，李出雲像趕蒼蠅那樣轟着徐颯，「煩着呢，不理你。」
「說說唄，怕什麼，反正你肯定是要演，不演等於認輸。」
李出雲一聽，幾乎要跳起來，「我輸？我輸？告訴你，從大一起我們就一直蓋着他們，我輸？笑話。」
徐颯忍住笑，「到底演什麼？演小熊貓？」
李出雲扁嘴，「演熊貓倒好了，要演熊貓我現在就演。」
徐颯看了看天色，傍晚了，他站起來，伸手把李出雲從沙發上拉起來，「走，出去散散步去。」
李出雲一甩胳膊，「不去，煩着呢。」
「走吧。散步回來去買宵夜，你想吃什麼？」
李出雲彷彿聽到「叮」的一聲，忙道：「想吃燒鵝、烤蝦、海鮮炒麵……」
「那就走吧。」戴起有着長長帽檐的棒球帽，徐颯和李出雲一起下樓散步。兩個人沿着寧靜路，慢慢往半山走去。
發現徐颯用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李出雲嘲弄他，「放心，沒人認的出你。反正沒人會想到徐颯會在這裏溜達。」
徐颯好脾氣的笑笑，「我只是希望過普通人的日子，足球之外，還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越往半山走去，人越少。
天色漸漸轉暗，路燈亮了起來。
肩並肩的走在路上，李出雲望望徐颯的側臉，從依稀的輪廓來看，他仍然具備吸引他人目光的魅力，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運動男兒特有的陽剛之美。
走在他身邊倒是蠻有安全感的，李出雲又在心裏比較了一下自己和徐颯的身高差異，然後開始悄悄埋怨老爸老媽為什麼把自己生的這麼矮。
兩個人走着走着，來到了寧靜路近半山腳下，一處新月形的海灣。
此時天空已經轉為深藍色，幾顆星在空中眨着眼睛，一彎新月在天邊高掛。
徐颯和李出雲不約而同的走下海灘，坐在沙灘的礁石上。
海浪一下下拍打着海岸，發出有節奏的「嘩、嘩」的聲音。
李出雲仰起頭，看着天上那一輪新月，此時，他的心裏寧靜極了，煩心的事情早已丟到九霄雲外。
覺得有點累，李出雲自然的往身邊靠去，枕在了徐颯在肩頭。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就這樣靠在了別人的肩膀上，也許是因為已經認識了，也許是因為現在同在一個屋檐下，也許，是因為覺得身邊的人可以信賴。
感覺到李出雲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徐颯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沒有人說話，兩個人一起靜聽濤聲。
看了看手錶，徐颯站了起來，「不早了，回去吧。」
李出雲的思緒似乎還沉浸在海水中，茫然的應道：「啊……」
輕輕握住李出雲的手腕，徐颯把他拉起來，「小熊貓，回去了。」
「颯……」
「颯……」仰起頭，李出雲看着徐颯，夜色中，看不清徐颯的面容，可是，徐颯的眼睛映着月光，異常的明亮。
這是李出雲第一次認真的叫徐颯的名字，雖然他的名字他早就知道，並且已經在心裏念過很多次，但是，這是第一次叫出聲音來。
「什麼？」
「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李出雲就是突然很想叫徐颯的名字。
現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握着自己手腕的人，他是徐颯。
***
看着坐在餐桌對面，大口吃面的李出雲，徐颯說道：「你吃慢點，沒有人跟你搶。」
含着面，李出雲語音含糊的說道：「我餓了。」
「你啊，太不會照顧自己。」
「可是買着吃也很方便嘛。」
對於此，徐颯只能搖頭。
李出雲也許在生物化工方面是精英，不過，做家務事就一竅不通了，他倒不見得有多麼懶，不修邊幅倒是真的，還好，尚算儀容整潔。
還真是，需要人照顧的小熊貓。
把桌上的飯盒推到徐颯眼前，李出雲對他說：「你也吃。」
「不用了。」
「怕胖？」
徐颯搖頭，「那倒不是，不過，我的飲食有規律，現在這時間不吃。」
「球隊裏有人管這方面的事情吧。」
「嗯，隊醫和營養師，會安排我們的飲食，制定菜譜，要求我們合理膳食。」
「那你是不是得吃不喜歡的東西，或者是不吃喜歡的東西？」
徐颯想了想，「我沒什麼不喜歡吃的，都能接受。」
李出雲探出身子，看了看對面坐位上的徐颯，「你的身材很棒。」
「有嗎？運動員，大概都是這個樣子。」
咬着筷子頭，李出雲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我看過你半裸的樣子。」
「你說的是比賽結束時脫下球衣的樣子嗎？」
「嘿嘿嘿……腹肌很棒。」
徐颯頜首道：「謝謝。」
李出雲低頭看看自己，「我也想有肌肉結實的身材。」
「你太瘦了。」
「你也不胖嘛。」李出雲反駁道。
徐颯伸出手臂，「但我很結實，跟你不一樣，你看看你，弱不禁風似的。」
望着徐颯被陽光晒成古銅色的結實手臂，李出雲想起一個形容詞：精悍，再看看自己怎麼也曬不黑的膚色，李出雲有點無奈。
女性如果有曬不黑的好皮膚當然高興，可是男人膚色太淺，總脫不了娘娘腔之嫌。
李出雲暗自慶幸自己長的不秀氣，再戴上眼鏡，最多，被人說成白面書生而己。
***
徐颯回到家，妹妹邵小曼就告訴他，徐颯在寧靜路上的房子，地板已經重新鋪好，傢俱也已放入，可以搬回去住了。
皺着眉，徐颯慢慢說道：「我想，要不再等一等好了。」
「哥，怎麼可以老是打擾別人。」
「我怎麼是打擾他，我一走，他又該亂吃東西亂放雜物了。」
邵小曼抿嘴笑了起來，「我以為，你喜歡一個人住，清靜一點。」
徐颯忙道：「他不吵。」隨即，在邵小曼帶笑眼睛的注視下，閉了嘴。
「我知道，哥也希望回家之後，能有個人，一起說說話。」
徐颯撐住臉眨着眼睛，陷入回憶之中，「怎麼說呢，雖然也常常跟他吵架爭執，不過，他有值得我欣賞的地方。」
「那什麼時候，我去哥現在住的地方看看，認識一下房東。」
徐颯盯着妹妹，「你不要亂說話哦。」
這兩兄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感情卻是非常的好，彼此也很了解對方，邵小曼對於徐颯突然的表現，意外之餘，也能理解。
也許在外人的眼中，球星的生活一定很精彩，但這並不盡然。徐颯的世界很單純，除了足球還是足球，突然他認識了足球世界以外的人事物，彷彿被人打開了一扇窗，看到了新的風景。
徐颯喜歡旅行，卻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的走走看看，他不止一次對邵小曼提起李出雲去過很多地方的事情，對李出雲所拍的風景照片更是讚譽有加。
邵小曼覺得，哥哥可以多一個球隊以外的朋友，對他也許是很好的事情。
***
徐颯背着運動背包回到了寧靜路上李出雲的家，不，這裏暫時不能稱為家，因為這裏是租來的住處。
一進門，徐颯感覺到，有人。
輕輕放下背包，走進客廳打開燈，徐颯發現，沙發上，躺着一個人。
一個……女人。
黑色的短髮，白晰的皮膚，沙發上的女人，面朝下趴睡着，頭埋在手臂間，看不到臉，只能看到她身穿白紗弔帶長裙，在層層輕紗的裙擺下，露出女子纖細的腳踝。
徐颯看着燈光下，女子裸露出來的肩與背部，線條勻稱，肌膚細膩，他的目光順着曲線滑落到腳踝，精緻纖細的腳踝彷彿藝術品一樣。
徐颯的臉突然漲紅了，他抬手捂住嘴，慌亂起來，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徐颯打算叫醒沙發上的人。
這女孩是誰，也太沒有戒心了，在別人家裏居然也能如此酣睡。
還沒等徐颯走近，沙發上睡着的人突然哼了一聲，扭動了一下脖子，改成臉沖外趴睡着，看到了那張臉，徐颯一下子愣住了。
「小熊貓……」
沙發上的不是個女孩，而是，穿着女裝的李出雲。
受到了巨大衝擊的徐颯彷彿是被石化了似的一動不動。
呆站了半天，徐颯這才有點緩過勁來，他輕輕坐在沙發邊上，側過頭，仔細看了看沙發上的人。
果然，就是李出雲，自己沒有眼花。
身形略瘦的李出雲，皮膚白晰，穿上裙子，只看背影，還真是會讓人誤以為是女孩子。
徐颯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他終於明白了李出雲在節前很不高興的原因了，原來，他是要在學院辦的晚會上扮女裝演話劇。
怪不得小熊貓會那麼不爽，歪着頭，徐颯無聲的大笑起來。
笑夠了，徐颯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着還在沉睡中的李出雲。
黑色的短髮，有些凌亂的翹着，他還是那麼不修邊幅，不知道演話劇的時候是不是也頂着這樣的髮型扮女孩子，應該不會，可能會戴假髮，如果戴上長長的假髮，看起來會更像女孩子。
徐颯忍不住又笑起來，自己以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只說他瘦，原來，他的身形真的很纖弱，讓人很想保護他。
想着想着，徐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李出雲後腦的短髮，有點硬的發質，摸起來並不柔順，就像是他的個性。
徐颯修長的手指，從李出雲的後腦，滑至頸部，又滑到了他的肩頭。
圓潤的肩部線條，細膩的讓人驚訝的肌膚，溫熱的觸感，讓徐颯的手停留了好一會，最後，徐颯輕輕捉住李出雲的腳踝。
纖細精緻的足踝，徐颯的一隻手，就可以完全的握住。
想跑嗎？腳踝被捉住，就跑不了了。
徐颯握住李出雲的腳踝，在心裏輕輕的嘆道：「小熊貓，我算是捉到你了嗎？你，算是給我捉到了嗎？」
睡夢中的李出雲「嗚」了一聲，醒了過來，朦朧中，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抓着自己的腳，下意識的伸腿一蹬。
徐颯的反應很快，微微閃了一下，手臂一動，李出雲的腳踝，仍然被他握在手中。
「啊，你回來了。」
揉着眼睛坐起來，李出雲扒拉一下着自己睡亂的頭髮，打了個哈欠，「啊，幾點了？」
「晚上，十點多。」看着還沒清醒過來，睡眼朦朧的李出雲，徐颯發現，摘掉了眼鏡的他，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以前，這雙眼睛被粗黑框的眼鏡遮住了，沒有引起過自己的注意。
那是一雙看起來很好強的雙眼皮大眼睛，睫毛濃密潤澤，很漂亮，襯上他白晰的膚色和粉紅色的嘴唇，看起來，很可愛。
原來，小熊貓這樣可愛。
看到李出雲伸出舌頭舔舔嘴角，紅色的舌尖一閃，又縮回口中，徐颯的心底猛的一震。
「呀，你幹嘛抓我的腳？」腳腕處被握緊的感覺，讓李出雲出聲問道。
徐颯鬆開手，然後笑着問道：「你今天的打扮很特別。」
李出雲收回腿，坐在沙發上，肩膀垮下來，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管他的，反正，就這樣子，豁出去我就無所謂了。」
「你就穿成這樣回來？」
「大家都看到了，無所謂，再說，同學開車送我回來的。」
看到李出雲夾雜着不甘、無奈又自我解嘲的表情，徐颯說道：「很可愛，沒想到你還挺漂亮的。」
李出雲氣恨的哼了一聲，「可愛個頭。什麼沒想到，我本來就帥。」
「是是，你帥，你帥。」
李出雲微微仰起低下的頭，斜盯了徐颯一眼，「沒你帥。」
沒等徐颯回應，李出雲又問：「你剛才幹嘛抓我的腳？」
「我想叫你起來。」
「哦。」李出雲在沙發上坐正，伸手抓抓肩膀，看着他的動作，徐颯心裏一動，那半邊肩正是自己剛才碰過的，難道，他感覺到了？
正想着，李出雲說話了，「哎，我餓了，去，做點吃的來。」
「你想吃什麼？」
「晚飯我就沒吃飽，做個炒麵來吃，再攤兩個雞蛋。」
「好。」
等徐颯端出香氣四溢的炒麵，李出雲已經換回黑色的大T恤，戴上了眼鏡。
看着李出雲大口吃面的樣子，徐颯覺得，眼前的小熊貓，和剛才沙發上的睡公主比較起來，差距還真是蠻大。
「話劇演出如何？」
「挺順利的。」
「對方如約捐款了？」
「當然，我都這麼犧牲了，他們敢不捐，哼。」
徐颯感興趣的問道：「你們到底演哪出話劇？」
「你沒看出來，《白雪公主》唄。」
徐颯「噗」的一聲笑出來。
李出雲低着頭，從眼鏡片後面瞪着徐颯，「笑你個頭。」
「我不是笑你。」
「那你笑什麼？」
「我是覺得，你……怎麼說呢，我還以為算是多少了解你，結果今天又看到了你不同的一面。」
李出雲咽下嘴裏的面，發出一陣乾笑，「嘿嘿嘿，將來如果不行了，就去夜總會客串。」
「什麼？」徐颯嚇了一跳。
李出雲一拍桌子，「什麼什麼！我怎麼會做這種事，你這人怎麼這麼笨，說了你就信。」
徐颯不好意思的點頭，「你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