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把租到了房子的事情告訴了徐颯，邵小曼又告訴他，兩個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彼此需要遷就。

徐颯笑道：「這我還不知道么？宿舍住了那麼多年了。」

「哥，你打算什麼時候搬過去？「

「星期四啊，好，我立刻通知那邊。」

徐颯又問：「對了，房租怎麼算？」

「都是朋友，人家沒有提，你住的時間又短。住過去之後你再問問房東，如果人家不要錢，等搬走的時候咱們再謝人家也不遲。」

***

星期二的晚上，李出雲兼職的網站老總請客吃飯，地點在在香島市數一數二的新明珠大旅館。

這對最愛吃、好吃的李出雲來說是天大的好事，顧不上換衣服他就去了。

包間裏，劉大東對李出雲說：「就你這身行頭，應該會被趕出去。」

李出雲一邊與螃蟹「抗戰」，一邊不忘跟劉大東鬥嘴：「憑什麼呀，憑什麼趕我出去，我是顧客，是上帝。」

劉大東噗嗤一聲，樂了，「就你這德行，你？」

「哼，你就說吧就說吧，不吃的話，這些我都吃了。」

「吃吧吃吧，你這個貪吃的傢伙。嘿！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麼能吃怎麼還瘦的跟猴子似的。」說著，劉大東捏捏李出雲的胳膊。

「少摸我。」李出雲一甩手臂，擋開了劉大東。

同一天，香島明珠隊的球員們也在新明珠酒店聚餐，慶祝球隊自中超開賽以來所取得的出色戰績。

席間，多年好友李天亮問徐颯：「你上次不是房子出了點事，所以說到底住不住宿舍？」

徐颯搖頭，「不了，還是通勤。小曼替我找了個地方，暫時借住在她朋友家裏。」

「球迷？」李天亮好奇的問。

「不是。」

吃完了飯，李出雲一群人穿過酒店的長廊，準備乘電梯下樓。

李出雲兩手各拿着一塊西瓜，邊走邊吃，臉上沾着瓜汁，他穿着塗鴉的藍色T恤和長到膝蓋的肥大短褲，腳下踏着大拖鞋，走在五星級的新明珠旅館的走廊。

這時，明珠隊的球員們，也聚餐完畢，準備離開。

李出雲發現走過身邊的侍應們交頭接耳的在議論，隱約聽到「徐颯」「李天亮」這些名字，他開始皺起了眉頭。

轉過走廊，李出雲一眼看見，前邊不遠處，那個身穿黑色T恤的人，果然就是徐颯！

徐颯正和他明珠隊的隊友們一起，打算從酒店後門離開，他們和李出雲正打了個照面。

真是狹路相逢！

李出雲真沒想過有一天會見到徐颯本人，不由想起了自己曾經八卦過徐颯的那些話，一開絲有點怕，不過想到反正他不認識自己，就安了心，仍然邊走邊吃。

徐颯昂首從李出雲身邊走過，並沒有看他。

李出雲的網站同事們都紛紛回頭多看這些大名鼎鼎的球星一眼。

兩幫人馬擦身而過。

就在這時，有人高叫一聲：「喂，出雲！」

李出雲一哆嗦，手一抖，手上的西瓜幾乎掉了。

就在這時，已經走過去的徐颯，回頭了。

剛好，李出雲也心虛的回頭。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是他！難道就是他！

瞬間，徐颯憑藉著某種本能，他斷定這個回過頭來看自己的人，就是曾經在網上，亂批自己的那個「出雲」，同時他也斷定這也就是那個發表過無數旅行日記，上傳過很多風景照片的「出雲」。

他，原來是個男的……而且，是如此的不修邊幅，在五星級的豪華大旅館裏，居然穿成這樣。

徐颯皺緊了眉頭，盯着李出雲不放。

李出雲看到徐颯在看他，嚇的急忙回頭，一縮脖子拔腳就走。

「嗨，颯，走啊。」李天亮叫道。

徐颯轉身繼續邁步。

「出雲，快啰。」劉大東叫道。

「你亂叫什麼！我，我早晚會被你害死。」李出雲氣惱的低喝。

「誰讓你的名字像女孩子，不喜歡也得接受。」劉大東惡作劇似的笑着。

回到家，李出雲一邊在網頁上瀏覽，一邊回想剛才的不期而遇。

打開檔案夾，找到自己保留的徐颯的照片，李出雲盯着看了半天，自語道：「沒想到他本人還真挺帥的。」

與此同時，躺在宿舍的床上，徐颯翻了個身，輕哼一聲：「居然是個男的。」

***

拿着妹妹給的地址，徐颯找到了寧靜路某個社區的一棟大廈樓前。安靜的住宅社區，給徐颯留下很好的印象。

「就是這裏。」他自言自語。

李出雲在電腦上做功課，瞄了一眼時間，「咦，都快七點了，還不來？」

今天是新租客上門的日子。

李出雲知道會有人和自己暫時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之後，他準備了一番，打掃了房間和浴室，還為客房換上了新的床單、被罩，希望能夠跟新來的人和平共處短暫的同居時光。

門鈴「叮咚」一聲響起。

「來了。」李出雲跳起來，趿拉着拖鞋去開門。

一見門外站着的高大男子，李出雲象見了鬼一樣的哇哇大叫起來，「唔哦……哇啊！」

徐颯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住了。

怎麼，竟然是他！居然又是他！

「你你你……」李出雲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徐颯先冷靜了下來，「李先生？」

「嗯。」李出雲邊點頭邊後退。

拉着行李箱，徐颯走進了客廳，順手關上了房門。

「砰」的一聲關門聲，嚇得李出雲一跳。

「你真的是，李先生？」徐颯又問了一遍。

李出雲點點頭，「對，我是，我姓李。」

徐颯無奈的閉上了眼睛。邵小曼只告訴了他房東姓李，卻沒有說名字。

怎麼可能會這麼巧呢？前天剛剛才見過這個人，今天，就要和他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徐颯環視了一下房間的環境，房間尚算整潔，地方雖然不大，兩個人倒也足夠了。

「李先生，我是，今天起要租住在這裏的新房客，這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啊，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你。」李出雲雙手握着筆，擋在胸前，盯着徐颯。

「你可以坐下。」徐颯向李出雲示意。

李出雲先是後退，然後又露出了禮直氣壯的神情，「這是我家，我坐不坐關你什麼事。」嘴裏這樣說著，李出雲還是坐了下來。

「你知道今天我要來嗎？」

「知道，啊，不知道不知道。」李出雲先點頭后搖頭，「我以為，我還……我是說，我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

徐颯認真的看着李出雲，「我需要在這裏暫住一段時間，我叫徐颯，相信你認識我。」說完，他沖李出雲點頭示意，然後，又補了一句，「我也認識你。」

李出雲心虛的低下了頭。

徐颯站了起來，「請問，哪一間房間是我的？」

李出雲也站了起來，暫時把心虛丟到一旁，「這一間。」

站在徐颯的旁邊，李出雲感覺到了自己的瘦小。

看着徐颯打開旅行箱，取出日用品着手整理，李出雲溜回自己的房間去，坐在電腦前，他感覺到心還在撲撲的跳。

天哪，居然，居然要跟徐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李出雲在心裏大叫：謝啟明，你害死我了！

正對着電腦發獃，李出雲聽到身後傳來敲門聲，一回頭，徐颯正站在門邊，「我有些問題需要請教，能來客廳嗎？」

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李出雲做洗耳恭聽狀。

徐颯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和氣的開口問道：「我想先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李，李出雲。」

徐颯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心中暗想：果然就是他！絕對錯不了！

李出雲咽下一口口水，縮了縮身子。

「你是做什麼的？」

「學生。」

「哦？」徐颯一挑眉，臉上是不相信的表情。

李出雲一挺胸，「我是香島大學化工系的學生。」

「大一？」

「才不，我是碩二生。」李出雲不高興的回道，他最不喜歡別人因為他的小圓面孔而以為他年紀小，娃娃臉又不是他的錯。

「你多大了？」徐颯心想：這麼大年紀了，看不出來，不過，怎麼這麼大了還干那不着調的事。

「我二十五歲了。」

「哦，我們一樣年紀。對了，房租怎麼算？」

李出雲一愣，隨即搖頭，「不用了。」

「這怎麼行。」

「反正你也住不了多久。」發現自己說溜了嘴，李出雲下意識的一縮脖子，瞄了徐颯一眼。

「我知道了，那麼謝謝你。」心中暗想，離開的時候送些禮物給他，這樣應該就可以了。「我住下來，你有什麼要我配合的要說嗎？」

「啊，」李出雲撓了撓短髮，「不能吵，不能干涉我的事情，用完東西要放好，嗯，保持公共地方的清潔，差不多就這些。」

「明白了。」徐颯站了起來，「麻煩你帶我看看這裏。」

「哦。」站在徐颯的身邊，李出雲不禁抬起頭看看他，以這個角度看過去，徐颯的濃眉長睫非常有吸引力，挺直的鼻樑線條清秀，下巴的線條也漂亮。

李出雲在心裏暗暗的哼一聲，表示不屑。

帶着徐颯看過了廚房和浴室、陽台，李出雲問道：「沒事了吧，沒事我回我屋裏去了。」

「等一等。」

聽到徐颯冷靜的聲音，李出雲暗叫不好。

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出雲，徐颯緩緩問道：「你是不是筆名也叫『出雲』？」

「啊？」李出雲眨眨眼睛，決定裝糊塗。

「『八卦線上』這個網站上，體育論壇里的貼子是你寫的嗎？」

李出雲裝出呆木的表情，一聲不吭。

徐颯看了看李出雲的臉，輕聲笑了笑，又問：「那些旅行見聞和風景照片，也是你的作品？」

李出雲仍然扮徐庶，一言不發。

看着李出雲粗黑框眼鏡後面閃躲的眼神，徐颯就已經明了，他決定不再問下去，「我想，慢慢你會了解我。還有，我希望，那些不切實際的留言，以後不會再有。」

說完，徐颯站了起來，走回他的房間。

李出雲坐在電腦前，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啊……」

拍拍胸口，李出雲忍不住扭歪臉，搖頭晃腦的自說自話：「哼，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會踢球嘛。『以後不會再有』，哼，你管我。」

對着鏡子模仿着徐颯的語氣和表情，然後又扮了一通鬼臉，李出雲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一點。

熄了燈躺在床上，李出雲看着天花板，自語道：「這小子，居然和我一樣大。」

隔壁的房間裏，徐颯也正看着開花板，「看不出來，他也是二十五歲。」

***

第二天的早晨，李出雲被陽光喚醒，抓過眼鏡戴上，胡亂抓抓頭髮，套上T恤，張大嘴打着哈欠，然後他一邊伸手進衣服里撓癢，另一隻手拉開了房門。

「啊……」一個哈欠打到一半，李出雲的動作突然僵住了。

徐颯，已經在客廳里坐着了。

眨着還在朦朧中的眼睛，李出雲急忙把手從衣服里抽出來，閉上了嘴。

想到自己清早如此糗的模樣被對方看到，再看看徐颯一臉陽光，神清氣爽的樣子，李出雲暗地裏生氣：小子，起這麼早，抓蟲啊你。「

「早安。」

「哈，早，早安。」

李出雲逃一樣的進了浴室。

洗漱完畢之後，帶着一嘴的牙膏味，李出雲走了出來。

「來吃早餐。」徐颯對李出雲說道。

李出雲的大腦里彷彿有個鈴『叮』了一聲，整個人馬上一震，嘴裏忙不疊的道謝，「啊，謝謝，謝謝。」

客廳一角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早餐，李出雲急忙坐了過去。

香噴噴的粥，醬菜，另有饅頭、煎蛋。

「我用了冰箱裏的材料，以後我也會買食物放進去。」

「啊，記得多買點。」

吃着吃着，李出雲想起一個自己都覺得很笨的問題，「喂，你會做飯？」

「嗯。」

「你不是住宿舍吃餐廳，你會做飯？」

「怎麼，住宿舍吃餐廳，就不能學做飯？偷偷告訴你，我做飯的手藝好的很，回家都是我下廚給我媽和我妹吃。」

李出雲暫停了咀嚼，「喂，那先說好，你做飯代替房租如何？」

徐颯大方的點頭，「可以。不過我常常到外地去比賽，不在的時候，可做不了。」

「那沒問題，你在的時候你做飯。記得常換花樣，別老是一個樣兒。」

徐颯笑笑，點頭。「對了，你叫我『颯』，就可以了，朋友們都這樣叫我。」

「哦。」李出雲應道，然後他發現徐颯正看着自己，可是又一想自己的名字，決定還是不說一樣的話比較好。

這名字太像女孩子了，李出雲不禁在心裏埋怨起老爸老媽。

徐颯背起動運背包，「我走了。」

「練球？」

「是。再見。」

含着一口飯，李出雲含糊不清的說：「再見。」

***

明珠隊的訓練場的草地上，李天亮問徐颯：「已經住到朋友家了？」

「嗯。」

「怎麼樣？」

「能怎麼樣，還不就是那麼回事么。」徐颯想着，搖着頭笑了笑。

香島大學化工學院的實驗室里，李出雲正在做着實驗，一旁的一個同學問道：「小雲，你的房子租出去了？」

「嗯。」

「新房客如何？」

李出雲歪着腦袋想了想，「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