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哈，你沒有是嗎？”望着她面無表情地臉孔，林修凱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十足的大傻瓜，“我把我們的婚姻當成一輩子的事，而你卻做着隨時抽身離開的準備，是嗎？”
“對不起。”榮雙蘭茫然地說道，心痛得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林修凱的心碎了一地，揚起一抹苦澀無比的笑容。
“娶你，是不是錯了？”
然後，他踉蹌地逃離這間讓他痛苦的房間，徒留一室的安靜給她。
榮雙蘭雙手緊緊地環住自己，第一次覺得房間裏好安靜啊，靜得讓人有些窒息。
一股熱流從她的臉頰淌下，她伸手一摸，望着手上沾染的濕潤，呆住了！
她哭了？
她怎麼會哭呢？她不是忘記哭是什麼感覺了嗎？可現在，她為什麼會哭？從她回到榮家的那一天，她就已經學會不哭了，怎麼現在會哭？
她就知道不應該去接受他的，不應該受他的影響，如果像以前一樣堅守着自己的心，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了。
討厭，好討厭這種難過的感覺！
就在她沉浸在哀傷之中的時候，一通電話讓她再次陷入慌亂的境地之中，她想都不想，迅速穿好衣服往外奔。
“爺爺怎麼樣了？”榮雙蘭趕到醫院的時候，接到通知的榮家人已經圍在手術室外伸長脖子，焦急地等待了。
“還在裏面搶救。”榮家大伯，榮開簡單向她說明情況。
“爸，爺爺會不會有事？”榮雙竹擔憂地看向旁邊的父親，榮明。
“不許胡說八道。”榮老太爺就像榮家的擎天柱，他一倒下，其他人都無法想像榮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時，手術室的指示燈滅了，醫生從裏面走出來，眾人急忙上前詢問情況。
“吳醫生，我爸的情況怎麼樣？”榮開抓着主治醫生急切地問道。
“放心，榮老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吳醫生寬慰道。
“那我爸爸好好的，怎麼會中風呢？”榮明也趕緊問出眾人的心聲。
“榮老年紀大了，本身血壓就偏高，一不注意很容易導致中風。”吳醫生向他們解釋道：“所以，要盡量讓他保持舒暢的心情，不要讓他受到刺激，否則下次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就危險了。”
“我們知道了，麻煩你了，吳醫生。”榮開向主治醫生道謝。
“榮老的病房，我們醫院準備好了，絕對不會有外人來騷擾，等他醒了，你們就可以去看他了。”說完，吳醫生便告辭了。
頓時，眾人只能面面相覷，等着榮老太爺醒來。
晚上，榮老太爺醒過來見過所有人之後，他便把人都趕了回去，只留了榮雙蘭一個人。
“發生什麼事了？”榮老太爺躺在病床，直截了當地問站在床邊的孫女。
“沒什麼。”榮雙蘭像往常一樣淡淡地回答他。
“有沒有事，我會看不出來嗎？”孫女的動作已經出賣了她，每當她撒嬌的時候，小手就會不自覺地楸住衣擺以緩解內心的緊張，把她帶在身邊多年，他是不會漏看這一個細緻動作的。
“是跟林修凱有關？”榮老太爺大膽猜測道。
榮雙蘭緊閉雙唇，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那麼靜靜地站着。
“小蘭，你恨爺爺嗎？”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敢問她這句話，可是這一次中風之後，讓他更加深刻地領悟到生命的脆弱，他不想到死的那一天，還要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榮雙蘭地抬眼望向他，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許久之後，她才開口回答。
“曾經恨，現在不恨了。”
沒錯，曾經她恨極了他，恨他為什麼要出現，恨他為什麼把她從養父母那裏帶走，恨他把自己帶入了這個勾心鬥角的陌生世界。然而，十年前那一個大雨天讓她對他的恨瞬間消失了。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她站在教學樓門口等着司機來，沒過多久她就看到車子停在學校門口，從裏面走下來卻不是司機，而是他。
望着那步履蹣跚的老人撐着一把大傘向她走來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一切都能釋懷了。
他有什麼錯呢？他只是把自己的孫女找回來而已，又有什麼錯呢？要說錯，那就是這一切的果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就是從她那時候開始，她不再心懷恨意了，徹底地改變自己去適應這個陌生的世界。在那裏，她學會了偽裝，學會了算計，學會了心狠。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在鄉下那個天真無憂的活潑女孩了。
“爺爺或許錯了。”榮老太爺望着孫女的表情，痛心地說道：“如果不是我私心地要你回到榮家，或許你不會變成這樣。小蘭，爺爺只希望你能夠幸福，修凱是個好男人，他向我承諾過會讓你幸福，所以我才會放心地把你交給他。”
榮雙蘭的眼忽然閃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靜。
“這些年來，你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漸漸地不懂得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感情，可是，夫妻最重要是信任與溝通，如果沒有這兩樣，對方又怎麼能感受你的在乎呢？”榮老太爺只想彌補對她造成的傷害。
她默默地站在床邊，聽着榮老太爺的話，忍不住把自己的心裏話對他說出來。
“他生氣了，生了很大的氣。”她宛如一個無助的孩子，望着榮老太爺。
“沒關係，你只要好好地跟他說清楚你們吵架的事情，爺爺相信，修凱就不會生氣了。”榮老太爺第一次見到孫女如此的彷徨，林修凱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啊！
“真的嗎？”榮雙蘭不確定地問道。
“當然，如果他還生氣，就讓他來找爺爺，爺爺替你解決。”榮老太爺佯裝笑道。
榮雙蘭乖乖地點頭，她是第一次如此地無措，她完全亂了，從來沒人告訴她該怎麼解決這樣的問題。
如今，榮老太爺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她慌亂的心平靜了下來。
或許，到明天一早睜開眼，所有的事都會解決了。
“好了，不要再喝了。”Pub里，鄭思源一把奪過林修凱手中的酒瓶，“你現在是幹什麼，學人家借酒消愁嗎？”
“給我，難道我連喝酒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林修凱伸手奪回酒瓶繼續猛灌，像是不要命一樣地狂飲。
“林修凱，你是怎麼回事？”方希奇也忍不住怒斥道：“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這個？有什麼是你林修凱辦不到的？”
“你有點骨氣，好嗎？”鄭思源臭着一張臉數落他。
“我？骨氣？”林修凱自嘲道：“我的骨氣都被榮雙蘭給消磨殆盡了，哈哈。”鄭思源與方希奇面面相覷，同時在心底嘆息道，愛情真是折磨人啊！
“你們知道嗎？”有些醉眼朦朧的林修凱，向好友訴說內心的鬱悶，“她一直沒有把我當成她的丈夫，她不想要我的孩子，她不想要我的孩子。她隨時都準備着抽身離開，只有我。只有我還傻傻地認為我們能相守一輩子，白頭偕老，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所以呢？你打算離婚嗎？”鄭思源投入一記炸彈，讓林修凱頭暈腦脹。
“不，我不要離婚。”即使她這樣對他，林修凱依舊捨不得放手，他愛了她那麼久，怎麼捨得呢？
他的心已經落在她身上，再也取不回來了，離開她，就只能失心而竭了。
“你。”鄭思源為他痴情惱怒，真是拿他沒辦法。
“算了，你第一天認識他嗎？”方希奇出聲安撫鄭思源，“從他第一次見到榮雙蘭回來之後，所做的那些蠢事就知道他有多執着啦。”
“是啊，明明工作時可以那麼果斷狠心，唯獨對感情怎麼就不能呢？”鄭思源自認也是個專情的好男人，可一遇上林修凱，他只有甘願認輸的份了。
林修凱醉得東倒西歪，最後倒在沙發上，嘴裏還嘟囔着榮雙蘭的名字，“雙蘭。”
“奧！”宿醉頭痛讓林修凱在翌日起床時難受極了。
“再怎麼樣也不能喝成這樣啊。”林母扶著兒子坐起來，把一杯醒酒茶遞給他。
“媽，雙蘭呢？”林修凱打量了一下，發現他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想必昨晚他那兩個好友送他回來的，但他卻沒發現榮雙蘭身影，“她去上班了？”
“好了，醉了一個晚上，醒來就找你的寶貝老婆。”林母沒好氣地抱怨道：“昨天你一走，她就跟着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誰知她是不是跑回娘家了，一聲招呼都不打，真是的。”
“她昨天一天都沒有回來？”林修凱一聽着急了，“你怎麼不早說？”
“你反倒怪我，你們夫妻都跑了，難道我還要幫着你派人去保護她呀？再說了，她那麼大個人，不會自己回來嗎？”
林母對於兒子的大聲質問可是火了，好好的兒子為了那個女人怎麼變成這樣了？
“對不起，媽。”林修凱抬手爬了爬自己那頭凌亂的頭髮，“您去休息吧，我去洗個澡，清醒一下。”
說完，他爬下了床，從衣櫃拿了些換洗衣服，便走進了浴室。
林母被兒子的態度氣得說不出話，氣沖沖地扭頭走了。
林修凱清洗乾淨后，便出門開車向榮家去，從榮家知道榮老太爺住院后，又匆匆驅車趕過去。
“爺爺？”輕輕敲了兩下，林修凱推門走了進去，只見榮老太爺一個人躺在床上看書。
“你來了。”榮老太爺沒有多訝異，放下手中的書和放大鏡，“坐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您住院了。”昨天他消失了一天，不知榮雙蘭有沒有找他，不過看着情形是沒有，林修凱不由得深深嘆氣。
“已經沒事了，剛好我有事要找你。”榮老太爺沒有漏掉林修凱剛才那落寞的嘆息，“你跟小蘭吵架了？”
“她跟您講了？”林修凱疑惑地看向他。
“沒有。”榮老太爺平靜地向他講道：“你不知道，那女孩從來不會主動跟我說她自己的事。修凱，你知道小蘭的身世嗎？”
“只聽說過一些小道消息。”林修凱如實回答，不知他是何用意。
“我的二兒子，也就是小蘭的父親，是我在四個孩子當中最喜愛，也是最驕傲的一個。我把他當成榮和未來繼承人在栽培，花了很多的心血在他身上，可是誰知道到最後，他卻違背我的安排，私自跟一個普通家世的女人結了婚，放棄我為他安排好的千金小姐。”
榮老太爺向林修凱緩緩道來以前的往事，“我為此很生氣，把他趕出了家門並斷絕了與他的往來，就是這麼一個決定，讓我悔恨至今，如果當初不是我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看不到親情，也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在我趕走二兒子后，他們夫妻就在外建了小家庭，一年之後就有了小蘭，雖然我趕走了他，可我那兒子，
還是每個月寄來一封家書向我講述他們的近況。我礙於面子，從來沒有回過一封，直到小蘭滿月那天，一起交通事故奪去了他們兩人的性命，等我知道這件事，已經是三個月以後的事了，我的孫女也找不到了，那時我後悔極了，所以，努力地去打聽小蘭的下落，一次又一次地希望，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就這樣，皇天不負有心人，
在小蘭十五歲那年，我在南部的一個小鎮上找到了她，那時的她是一個天真、活潑、開朗的小女孩，她的養父母對她極好，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我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