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末的晚上，洪正明從離島回到家裏，準備和路家寶商量。和路家寶面對面坐在沙發上，洪正明慢慢開口，「前幾天，電視台上面找我談話。」
「出差？」路家寶問。
洪正明搖頭。
「那是什麼？」
「是這樣的，我們電視台的大股東和上海那邊的一家電視台合作，要再設立一個新的新聞台，準備定在上海，需要抽調一批人過去。」路家寶看着洪正明，小聲問道：「你要……去上海？」洪正明點頭。
「那，去多久？」
「合同註明是三年。上面的信心很足，新台開設之後，我去做開荒牛，如果做的好，很可能就一直在上海工作了。」
路家寶怔怔地問：「你要……離開香島？」
「我還沒決定要去。我想同你商量。」
路家寶低下頭，「我們……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
洪正明坐過來，攬住路家寶的肩頭，「我知道，我捨不得你，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所以我並沒有決定，雖然我知道是個好機會……我想同你商量。」路家寶抬起頭，看着洪正明，認真地說道：「你去吧。」
「什麼？」
「你去上海吧，這是個好機會，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我自己，再說，伯父伯母也需要人照顧，你走之後，我會定期去看望他們，你不用擔心。」
洪正明問：「你讓我走？」
「當然，為什麼不去？這真的是個好機會。」洪正明抱住路家寶，「寶寶，我知道是個機會，但是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我也真的捨不得你。」
路家寶在洪正明的懷裏搖頭，「沒關係，我沒關係，你去吧。你不用擔心。」路家寶很清楚，洪正明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他一定會後侮，但是洪正明又放心不下他，不願分離，所以他的態度一定要明確。
北衛星城的洪家，洪父洪母已經知道了洪正明將要前往上海工作的消息。
洪父叮囑兒子，「在那邊萬事小心，專心工作，注意身體。」
「是。」
洪母問路家寶，「你真的支持他去？」
路家寶點頭，「是。正明也不希望錯過這個機會。」
「我不太放心正明。」
「這邊也有正明的同事一起過去，大家會有個照應的。伯母放心。我會定期來看望你們，正明不在，我會照顧你們。」
洪母點頭，「我知道。其實，你比正明可靠多了。所以我才放心不下他。」
注意到兒子依依不捨的與路家寶對視的眼神，洪母明白，這一次的分別，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一個考驗。
洪正明於六月中離開香島市，前往上海工作。一到上海，他馬上打電話來報平安。
路家寶問：「住的怎麼樣？吃的好不好？」
洪正明笑說：「住在電視台安排的宿舍里，我和另外四個同事一起，好笑的是我們四個通通不會做飯。」
「你吃的慣嗎？」
「還好，這邊口味清淡，比較偏甜，還能接受。」停了一下，路家寶慢慢說道：「那個足球的套票，我們還沒有看完全部的比賽。」洪正明沉默了。本來他以為，可以和路家寶一起去看今年所有香島明珠隊的主場比賽的。那份套票是路家寶送給洪正明的禮物。
「那，你自己去看了嗎？」
「沒有。」
「票呢？怎麼辦？」
「我要把它留起來，收好，作為紀念。」
電話一端，洪正明輕聲地說道：「寶寶，我想你。」
「我也是。」
「和同事一起出去逛街，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想，如果寶寶這時在我身邊就好了。」
「三年很快就會過去。你不用擔心我。伯父伯母都很好，你不用太挂念，你只要好好專心工作。」
「寶寶，謝謝你。」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遠距離的思念。
雖然每天都會通電話，但是洪正明仍然覺得不滿足。他本以為長假時可以回去看看，但是電視台里太忙，沒有時間，只能作罷。
每天晚上，洪正明乘公車回去的時候，坐在車上，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上海的市花是白玉蘭，很多的街燈都是以白玉蘭為造型而設計的，望着車窗外閃爍的街燈，洪正明就不由地想：在同一方天空之下，另一個城市裏，自己所愛的人是否像以前一樣，在回家的路上，站在寧靜路的那個街角的路燈下等待着自己。
每每想及此，洪正明不由的心都疼了。呵，終於明白心疼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這一生，他都無法忘記那個街燈下等待自己的身影。
耶誕節前夕，電視台里十分的忙碌。下班的時候，王齊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取出一張字條遞給洪正明，「正明，下班之後，到這個地方去一下。」
洪正明接過字條，「什麼？有什麼事情嗎？」
「好像是有素材讓你去取吧。總之過去你就知道了。」
洪正明悶悶地點頭，「知道了。」
背好背包，洪正明乘車，來到字條上寫明的地址。字條上的地址是離電視台較遠的一處住宅區，不過有地鐵直達，交通還算是方便。
找到了社區的某棟樓下，洪正明抬頭看着大樓上的燈光。敲響了某間房門，洪正明心存疑惑，真的是來取素材的嗎？這裏也許是不認識的友台的同行家。
門開了。洪正明看到了開門的人。眼前是一個青年男子，瘦瘦的，身高到洪正明的下巴，長的很漂亮，就像是漫畫書里走出來的人物一樣，娃娃臉，褐色的頭髮，大眼睛長睫毛，小小面孔，尖下巴。
洪正明不由在心裏感嘆，啊，這個人長得還真是像自己的家寶。
眼前的青年叫道：「正明。」
洪正明又在心裏感嘆：唔，連聲音也像。
「正明。」
洪正明仔細打量眼前的人，「啊，寶寶？」他還是有點不確定。
「正明。」
洪正明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就是路家寶，他馬上伸手緊緊擁抱住眼前的人，「寶寶，是你！」
難分難捨的抱在一起好久，兩個人這才分開。
「寶寶，怎麼你在這裏？」洪正明開心地問道。
「耶誕節，我請了假，過來看你。」
洪正明一臉的笑，「啊，原來王齊是騙我的。」
「給你一個驚喜。」
路家寶站起來，「正明，餓不餓？」
洪正明摸着後腦勺，「啊，還真是餓了。」
路家寶盛出飯菜，「來試試我的手藝，比上海這邊的廚師如何？」洪正明一邊吃飯，一邊讚不絕口，「還是我家寶寶做的飯好吃。」
「伯父伯母身體都很好，你不用擔心13。他們讓我好好看看你。」
「謝謝你。我也不錯，就是工作忙一點。」
洪正明一邊吃飯，一邊打量四周，「咦，這裏是誰家啊，你沒住旅館？」路家寶笑了，「旅館太貴了，暫時借住在這裏一下。」
「酒樓好請假嗎？耶誕節不是最忙？」
「還好。因為我提前打過招呼了。」
和路家寶面對面吃着飯，洪正明覺得彷彿又回到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好時光。
這個簡單的一居室的房子，有一種家的感覺。又溫暖又親切。
吃過飯，路家寶去廚房裏收拾，洪正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也許是今天工作太累，也許是這裏太舒服，坐在沙發上他就睡著了。路家寶走出來，看到沙發上熟睡的洪正明，他的眼中閃過溫柔愛戀的神色，他去拿了一個枕頭來，讓洪正明躺好，又替他蓋上毯子，然後關掉頂燈，只留下一盞小小枱燈。
看着洪正明的睡顏平和安靜，宛如嬰兒一樣，路家寶笑了，抬手輕撫一下洪正明額前的頭髮，然後湊過去，在洪正明嘴上輕吻一下，自己坐在沙發旁的地板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旁邊，閉上眼睛。
直到晚上快十二點的時候，洪正明突然醒了過來。藉著枱燈的昏黃燈光，他看到路家寶正趴在自己身邊。輕輕碰碰路家寶，洪正明輕聲喚道：「寶寶，寶寶。」路家寶抬起頭，揉着眼睛，「正明，醒了？」
「啊，我居然給睡著了，真是的，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沒關係，你太累了。」
洪正明坐起來。
路家寶蹲在洪正明的面前，抬起頭看着他，「正明，晚了，要回去了嗎？」洪正明看着路家寶，微笑，「沒關係，不回去也沒關係。」
「真的？不回去也可以？」
洪正明把毛毯掀開，「當然，不回去也沒關係。」路家寶笑了，主動地跨到洪正明的身上，抱住洪正明的脖子。洪正明把手伸進路家寶的衣服里。熟悉的手指撫摸的感覺讓路家寶不由陶醉地閉上眼睛。洪正明抱緊路家寶的肩，熱烈地擁吻他。
拉起毯子蓋住兩個人，洪正明悄聲道：「這沙發不錯，很寬。」縮在洪正明懷裏的路家寶偷偷地笑，張口咬住對方的耳朵。
早晨醒過來，看着就睡在自己懷裏的路家寶，洪正明還有一種不確定的感覺。他忍不住伸手撫摸路家寶的小臉，然後一下一下輕吻他，直到把他吻醒。
「正明。」路家寶眨着朦朧的眼睛。
「寶寶。」
清醒過來之後，路家寶趴在洪正明的懷裏，似乎有點為難地開口：「正明，有件事情要同你說。」
「什麼？」伸手抱住路家寶，洪正明問道。
「那個，我把工作辭掉了。」
「那沒什麼，不喜歡就不做好了，工作可以再找。」
「找到了新的。」
「哪一家？」
「叫粵珍軒。」
「聽起來不錯，離寧靜路遠不遠？」
路家寶抿着唇，「那個……不在香島。」
「什麼？」
「新工作在上海，這一家酒樓在上海。」
洪正明眨着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路家寶一字一字道：「我是說，我找到了新工作，不在香島，在上海，從下星期起，我要在上海工作。」
看着洪正明愣愣的表情，路家寶擔心地問：「正明，你生氣了？」洪正明慢慢露出大大的笑容，猛搖頭，「沒有，我沒有生氣。太好了，寶寶要和我一起在上海！」緊緊地擁抱路家寶，洪正明大力親吻他的小臉。
路家寶也抱住洪正明，「正明，我有和伯父伯母商量，他們都同意我來上海。伯父伯母說他們在北衛星城住的很好，不用我們挂念，他們會照顧好自己。他們都比較擔心你，因為你比較不會照顧自己。所以伯父伯母都願意讓我來上海，他們說有我在這邊照顧你他們比較放心。」
洪正明抱着路家寶，打量着四周，「哈，怪不得我就覺得哪裏不對勁，這裏怎麼看怎麼就像是家一樣的，我就想你怎麼不住旅館。原來如此啊。」
「我租了這套一居室，我想我們兩個住也夠了。你不要住宿舍了，搬過來吧。」
洪正明抬手碰額，「是。」
洪正明樂滋滋地回電視台上班，一路上都在笑，發現有人盯着傻笑的自己看，急忙閉嘴，可是過不了多久，就又裂開嘴笑個不住。
王齊一見洪正明，就說道：「怎麼樣？要搬了是不是？」洪正明笑着打了王齊一拳：「你小子還騙我。」王齊急忙躲閃，「你小於得了便宜還賣乖，我不管，總之以後要常去你家吃飯。」
「來吧來吧，歡迎。」
王齊一臉的戒備，「喂，我可不吃你做的東西。」洪正明笑着擺手，「放心好啦，和寶寶在一起，他不會讓我下廚。」王齊羨慕地摸着下巴說道，「不錯呀，以後我也要找個廚師。」
和電視台的領導打過招呼之後，洪正明搬出了宿舍，和路家寶住在了一起。分開了半年的兩個人，又可以走到一起。
聖誕夜，洪正明下班之後急急往家裏趕。出了地鐵站，他背着包腳步匆匆。正走着，他抬頭一看，不遠處的街燈下駐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路家寶，他在等他。
洪正明急忙跑過去，「寶寶。」
路家寶抬起頭，露出笑臉，「正明。」
「你怎麼又在這裏等，不是跟你說過了在家等就行了。」
路家寶笑着說：「我想早一點看到你。」
這時的街道彩燈閃爍，四處可聞聖誕的音樂聲。望着眼前戀人的笑容，洪正明只覺得胸中湧起無際的幸福感。
在街燈下，兩個人緊緊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