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陽,媽媽不會讓你繼續錯下去,我會跟你爸爸商量,出面邀請上流社會的所有家族舉辦一場相親宴會,到時候你必須參加,我會儘快替你選出最適合你的妻子,你最好明白這點。」
「隨便你。」紀邵陽不冷不熱地回答,那態度讓紀母險些忍不住就要發火,但良好的修養讓她硬生生將怒氣壓下,轉頭叮囑跟在身後的紀邵芸,「你好好勸勸你哥哥,我現在就回去為他籌備宴會。」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哥哥。」見媽媽已經離開,紀邵芸嘆了口氣,走到紀邵陽的面前,輕聲勸道:「你明明知道媽媽的性格雖然好強,但其實還是非常愛護我們,你又何必這樣。」
「愛護?」紀邵陽冷哼一聲:「愛護我們,就可以逼走我最愛的人,然後想要掌控我的一切,把我當做沒感情的提線木偶嗎?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媽媽跟其他人不一樣,不會嫌貧愛富、不會有門第偏見,卻沒想到她竟然也會那麽膚淺,用那麽惡劣的手段去傷害無辜的小秋,六年了,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她六年前說的、做的一切!」
手指狠狠地握緊,紀邵陽的眼前浮現出一個巧笑倩兮的少女,但那純潔的笑很快就變成了哭泣的淚眼,眼底溢滿了傷痛和絕望,以及讓他心碎的倔強和決絕。
紀邵芸嘆息着搖頭,「如果小秋看到你這樣,她一定會傷心的,雖然她離開了、雖然媽媽傷害了她,但她絕對不願意你為了她和媽媽決裂。」
「小秋……」紀邵陽微微閉眼,心底銘刻的名字帶着一道無法癒合的疤痕開始翻攪。
江秋白,他六年前的初戀,也是他至今無法忘懷的愛戀,六年前他本以為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擁有一位他傾心愛戀的女子,卻沒想到一向溫和優雅的媽媽竟然會以門不當戶不對為理由拆散了他們,並且背着他將江秋白送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這些年來她彷佛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論他用什麽方法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紀邵陽無法丟棄自己對家族的責任,也無法和自己的媽媽決裂,卻怎麽都無法原諒媽媽所做的一切,所以他去英國後整整五年半都沒有回來,如今爸爸的身體出了些問題,應付公司的事情有些吃力,他不得已才回到這個充滿了傷痛回憶的地方,卻沒想到媽媽竟然要舉辦相親宴,執意讓他娶回自己不愛的女人。
看着紀邵陽傷痛的眼神,紀邵芸心底感到一陣內疚。
六年前根本不是紀母將江秋白送走的,紀母雖然不喜歡江秋白,甚至是討厭她、對她說了一些特別過分的話,但紀母並沒有對江秋白做什麽殘酷的打壓,江秋白自尊心極強,而且不願意紀邵陽為了她和他家裏的人起衝突,於是她選擇了離開,為了怕紀邵陽找到她,所以才拜託他的妹妹兼她最好的朋友紀邵芸隱瞞了她的去處。
現在江秋白已經回來了,並且還帶着他們二人的孩子,已經五歲的江思睿,但她卻完全沒有想要再見紀邵陽的意思,紀邵芸應該告訴哥哥江秋白的下落嗎?情字傷人,她懷念她六年前那位溫柔和煦的哥哥,而不是現在眼前這個疾世憤俗,對待任何人都冰冷譏誚的男人。
「小江,不要緊張,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酒會,以後這種場合還會有很多,你要慢慢適應。」酒店門口,天淩企業的總經理任志遠笑咪咪地看着江秋白說。
江秋白看着酒店的大門,在心底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的對任志遠笑了笑。
回到台北之後,為了給兒子江思睿一個安定的生活,她應徵上了天淩企業總經理秘書的職務,這家企業的規模一般,資薪待遇雖不是很高,卻也足夠她和江思睿生活得很好,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每天都努力工作,但沒想到成為總經理的秘書還要充當他參加宴會的女伴,可是萬一在這裏碰到她不願意碰到的人……
江秋白從被通知要參加酒會開始就一直忐忑不安,但上司的安排她又無法拒絕,左思右想之後,江秋白認為天淩企業不過是一個剛起步的小型公司,參加的酒會應該不到真正名流的等級,所以她在這裏碰到故人的機率應該很小,她無奈地陪同任致遠來了酒會。
「這次酒會是台灣商界聯盟舉行的,只要是註冊企業的決策者都可以參加,天淩雖然現在規模還小,但潛力不可測量,未來一定可以成為這個領域的龍頭企業的。」任志遠的話語中充滿了自傲,看着江秋白的眼神中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侵略性。
江秋白在任志遠的要求下,穿着一襲銀白色的晚禮服,烏黑亮麗的長發挽起,優雅的綰在腦後,一條長長的銀流蘇披肩自然下垂,更為她增添了一抹雍容的氣質,使得她原本清純的小臉無意中散發出一種魅人的風情。
她一出現在會場,頓時便引起許多男人驚艷的注視,與此同時,任志遠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滿意和驕傲的光芒,涉足商界多年,他很久沒見過像江秋白這樣能力卓越、頭腦聰明而且氣質上等又清純的女孩了。
她美麗誘人,像是一顆剛剛成熟的果實,等待着人來採擷,任志遠對江秋白有所企圖,但江秋白在公司一向低調,從來不關注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任志遠自認為自己身分配她綽綽有餘,所以他便以工作之名邀請她成為自己的女伴,想藉此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達到他追求江秋白的目的。
這麽美麗的女人以後將是他的,一想到這裏,任志遠的心情便激動地飛揚起來。
天,這麽多人,江秋白有些緊張地看着偌大的大廳,眼神惴惴不安的向四周瞄去,總經理說這裏是商界聯盟舉辦的酒會,那豈不是說,紀家也有可能派代表來?那紀邵陽會不會在這裏出現?
提到那個名字,江秋白的心底頓時一痛,雙手緊緊地掐進掌心,已經六年了,但每次想起他,她心底的傷痕還是會不停地淌血,這些年來,不管她用什麽方法,都無法將那道影子從心底去除,她只能試着去遺忘。
想到還可能與他重逢,江秋白立刻有了奪門而出的衝動,輕輕嘆了口氣,她禮貌地對任志遠一笑,說她要去洗手間,然後便飛快地離開了會場。
在那麽多人的注視下,會讓她覺得自己無所遁形,讓她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
穿過會場的側門,江秋白低着頭朝洗手間走去,然而剛剛轉過拐角,她便一頭撞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江秋白痛呼一聲,捂着鼻子擡頭,接着全身一震,愣愣地望入了一雙同樣震驚的黑眸。
「小……秋?」紀邵陽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場酒會是紀母以商界聯盟的名義舉辦的,還請來了各家媒體,為的是挽回前些日子紀邵陽為紀氏集團帶來的名聲損害,酒會前紀父無奈地對他說,要他不要再跟紀母僵持下去,就順着她這一次,做好該有的禮儀,忍到酒會結束,而紀父也會勸紀母,不會讓她繼續再做一些過分強迫紀邵陽的事情。
看着紀父蒼白憔悴的面容,紀邵陽選擇了妥協,然而當他出現在會場,他頓時後悔答應他們來到這裏。
紀母不停地拉着紀邵陽和各大家族寒暄,那親切的笑容看在他眼裏顯得格外的虛偽,那些對紀家有所想法的家族一個勁地將家族的女子推到他面前,無視他那張比冰川還冷冽的俊臉,彷佛不將他們的女兒嫁入紀家就誓不甘休一樣。
紀邵陽不耐煩和這些人浪費時間,他藉口上洗手間離開了大廳,然而他完全沒有想到,只不過是在一個轉角的瞬間,江秋白就這樣直直地撞進了他的懷中,在他失去了她整整六年之後,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小秋……真的是你?」紀邵陽一把抓住了江秋白的手,將她拖到自己的面前,死死地盯住她的臉,彷佛害怕下一刻她就會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江秋白想逃,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竟然發生了,命運果然愛跟她開玩笑,常常讓她最擔心、害怕的事情應驗,六年前是這樣,六年後的今天一樣是如此,然而看到紀邵陽的表情,想到六年前她遭遇的一切,江秋白強烈的自尊心使得她壓下了心底所有的慌亂,淡然地對紀邵陽一笑,輕聲道:「是我,紀少爺,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