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宋塵被點了穴道動彈不了,在寒青肩上狠狠地咬下去,寒青疼得皺眉。直到宋塵口腔里全是血腥味,才鬆開了牙齒。

寒青苦笑,「趁我病,要我命么?」

他身上無一處不疼,偏偏忍不住要去逗宋塵,「宋塵是小狗,張開嘴讓我看看牙齒尖不尖。」這句話說的氣息已十分弱了。

宋塵還想再咬。

寒青終於發狠威脅:「再咬,把你牙齒一顆顆拔掉!」

宋塵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遲疑着沒有再咬,看寒青肩上的傷口極深,也稍微解氣了。

身上奇異的絲被很暖,他這一天實在是累了,在寒青溫暖的懷抱里漸漸睡著了。

寒青看見他濕潤的長睫毛。勉強合上眼睛,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刺骨地往心裏鑽。寒青低頭在宋塵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你真是個笨蛋,連打人也不會。」

等身上尖銳的痛楚終於漸漸淡去,寒青已經疼得疲憊,連抬手指的力氣也用不出來。

門被人推開,聽腳步聲卻不是他的那對丫鬟。

來人繞進屋來,看見寒青抱着人躺在軟榻上,臉上飛快閃過不以為然的神情,仍舊口氣恭敬:「少主,掌門下令將段情、段緣隔離學習島規,為期三月。這期間,一切有勞少主自己了。每日三餐,仍會令人送來。」

寒青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進來。」

來人是他父親的貼身護衛陳危,寒青素來與他不合,傷病之時看見他更覺煩悶。

陳危幾乎細不可聞的冷哼一聲,飛快地退了出去。

寒青無聊地擺弄宋塵的一縷頭髮,和睡着的宋塵說話:「宋塵,這個人也是硬骨頭,明知道將來是我的手下,卻要來得罪我。不過大概沒你的骨頭硬吧,哼就哼,偏偏聲音那麼小。」

***

宋塵第二天和寒青一起醒過來。他把寒青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開,重重地推了寒青一下。

九霄島的傷葯是一絕,寒青已感覺不到背上的疼痛,倒是肩上仍舊火辣。他去銅鏡前照了照傷口,自己取傷葯裹了。

宋塵坐在軟榻上,從後面看到寒青修長筆直的腿,緊俏的臀,細瘦的腰身,寬度完美的雙肩,身體上閃耀着一層光澤,昨天的傷在肌膚上留下縱橫的紅色痕迹。

宋塵覺得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站了起來。

寒青聽見聲音回頭笑,「怎麼,昨天沒報復夠?」

寒青得意地抬起頭,挺了挺雖然結實但也不過是少年的單薄胸膛。「還是你沒看夠?」

宋塵鄙夷,「你真不知羞恥。」

寒青也不計較,自行去內室取了衣服穿上。他選了一件白色的衣袍,拿了柄扇子,再出來時,已經是翩翩風流佳公子。

宋塵站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的袍子質料奇特,在軟榻上翻滾了一夜,也沒有留下褶皺,沒有再進去換。

他們兩個都是別人侍候大的,全都坐在屋子裏等丫鬟。寒青取了一本書來看,左等不到,右等不到,才想起昨天自己昏沉的時候,陳危來報,段情、段緣都被父親關起來。

他看了無事可做的宋塵一眼,去院落里的下人房取了洗手的盆,又去屋后的水井打了些水端進來放在架子上,拿了手巾遞給宋塵。

宋塵也不說話,將手伸在水裏,地下的水脈極寒,他被涼得一抖。雖然是夏天的早晨,井水仍舊冷得刺骨。

寒青也伸手進去試了下,皺眉,「過一會再洗,我去燒水。」

宋塵倔強,「不用。」

寒青擋在那水上面,宋塵脾氣上來,用力去推他。

寒青閃了一下,那盆水全灑了出來。

寒青嘆氣:「好了吧,還鬧不鬧?」

宋塵磨了磨牙齒。

寒青覺得好笑,「怎麼,你還想咬我一口?」

寒青慢條斯理地去找壺裝了水,生了火將水燒開,兌好了冷水端去給宋塵。

宋塵正在生氣,皺眉不肯碰一下。「我不洗。」

寒青拉住他,拿手巾沾濕,在他臉上仔細地擦了一遍。鬆開手時,宋塵的眼睛都氣得紅了。

等到將近中午,飯菜才被人送來。極為粗糙的米飯,看不出原來是什麼的菜葉。

那送飯的丫鬟行了一禮。「掌門吩咐了,任何人不準私下給你送吃的。只要發現了,就關在後山裡一年。」

她看了寒青和宋塵一眼。「我們那邊也沒任何剩飯菜,吃不完的全部扔掉。少主你不用想着去偷。」

寒青勉強吃了兩口進肚子,就放下筷子。

宋塵嘗試夾了點菜,一口也沒咽就吐了出去。

寒青笑着問他:「你除了讀書,還會其它什麼嗎?」

宋塵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起這個,冷道:「書里的學問是千古聖賢之道,其它歪門邪道我……」

寒青截口道:「我明白我明白,我要去抓兔子,你去不去?」

宋塵沒有說話,顯然很是心動,只是不願意和寒青一起去罷了。

寒青挑起一邊眉毛,「只讀聖賢書有什麼用?治國固然了不起,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男子漢大丈夫連兔子也捉不住,真是可笑。」

其實他自己也未必分得清五穀,卻說出來氣宋塵。

宋塵如他意料中的中計,咬牙,「一起去就一起去,我捉一隻給你看看。」

寒青找了幾件物品背好,兩個人出了門。

島上處處是不知名的花樹。寒青領着宋塵在碧草紅花間穿梭而行,遠遠望見一排白色精緻的房子。

寒青囑咐:「你在這裏等一會,我先去偷點調料。」

寒青現在雖然很狼狽,不但不懊惱,還帶着三分得意。「爹真是小看我,我何必非偷吃的。」

寒青把手裏的叉子交給宋塵拿着,身影閃了幾閃,飛快地越過房前的一片空地,身形如游魚般靈巧。先趴在房檐上向裏面張望了一眼,隨即推開窗戶,閃身進去。

宋塵看得大是羨慕。他自幼被管教得極嚴,別說是學武,就是動動書本以外的東西,也要被父親大罵罰跪。假如寒青沒有那樣欺負他,憑這一手,就已經是宋塵最崇拜的人了。

他還沒有想完,寒青人已回來了。掠過空地時真像一抹輕煙,快到宋塵臉上的羨慕都來不及收起來。

寒青把那堆叉子、架子接過來背在背上,拉着他的手向後山走去。

山路不算好走,勝在景色出眾。宋塵看了半個多時辰的風光,漸漸有些跟不上,寒青放慢了腳步等他。又走了一會,宋塵臉上漸漸被汗濕了,腳沉得抬不起來。

寒青停下來,把他抱了起來。

宋塵推開他,「別碰我。」

寒青生氣,「一會別求我!」

寒青將他放在地上,快步走了。

宋塵跟在後面走了一小段路,徹底地一步也走不動。他又餓又累,坐在草地上,遠遠的已經望不到寒青的背影了,前後都是望不到邊際的碧草花樹,連一個人也沒有。宋塵蜷縮成一團,委屈和疲憊一起衝上來。

寒青先到前面去把東西放下,捉了兩隻兔子收拾好,又生了火把兔子架上。悄悄兜了一個圈子折回來,人已經在宋塵的身後。

他只是想嚇嚇宋塵,聽見他壓抑的哭聲,忙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安慰:「別哭了,我抱你走,教你捉兔子。」

他把宋塵斜抱在懷裏,宋塵一張臉濕漉漉的,頭枕在寒青的肩上,沒有再掙扎。寒青身上有傷,又帶着一個人,仍比剛才宋塵快了不知多少倍。宋塵只覺得身後的景物飛快地眼前晃過,轉瞬就被拋在了更遠處。

宋塵合上眼睛,風在耳邊輕輕掠過。等趕到山坡處,香氣已經瀰漫開來了。他餓得厲害,幾乎流下口水。

寒青把他放下,拿包裹外面的布鋪在草上,才拉着他一起坐了下來。

香氣從面前的土坑裏面飄出來,宋塵低頭去打量。土坑很大,不像是新挖的,四周是火,中間架着散發出香氣的食物。

寒青手快得很,他擔心宋塵不肯吃,切碎了穿好才放進去烤,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烤好的兔肉很快被用筷子夾出來。寒青用碗裝了幾塊給宋塵,又去接了一壺山泉。寒青趴在草地上,拿手捧着直接咬了下去。

宋塵向後倚在他身上,聽見寒青悶哼一聲。他不說話,也不挪開。

寒青皺眉,「傷口再弄壞了會留疤,別鬧。」

宋塵為了表示他才不在乎他留不留疤,哼了一聲才挪開身體。其實那樣美好的肌膚,真的不捨得弄傷他,哪怕是仇人的。

寒青明白他的心思,笑着把手裏的兔肉塊遞給他。

宋塵把那幾塊全吃了下去,躺在草地上,舒服地聞空氣中的花香。

寒青看他的臉近在咫尺,蹭過去在宋塵臉上吻下去……

寒青抱着還在高潮餘韻里的宋塵,沿山坡柔軟的綠草翻滾下去,宋塵在驚呼中抱緊了他,最後和寒青赤裸着滾落山坡這邊的溫泉里。

寒青扶他站好。

宋塵緩過神來,彷佛孩子看見新奇的事物,忽然伸手撩了撩水,潑了寒青一頭一臉。

寒青抓住他的手臂,在他的翹臀上用力地打了一下。

宋塵咬了咬牙齒。

寒青好笑,「咬牙幹什麼,難道你沒舒服?!」

宋塵也不說話,看寒青肩上他咬出的牙印,滿意地轉過頭去望後山的景色。

寒青讓宋塵上身趴在岸上,伸手分開宋塵的腿,幫宋塵弄出他留下的東西。手指緩緩地掏弄,清理花徑中殘存的白濁。

宋塵閉上眼睛。等寒青再和他說話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寒青提一口氣,抱着宋塵漂浮在水面上來回遊盪。夏日的陽光照耀下來,溫暖得讓人只想睡覺。

***

宋塵在別人的叫聲中被驚醒,他抬頭去看,岸邊上站着一個大約比他和寒青大幾歲的年輕人,相貌斯文,正看着他和寒青。

他看完了來人,才發現他趴在寒青的身上,寒青合著眼睛在溫泉里飄來盪去,根本沒有理睬岸上人的召喚。宋塵也重新閉上眼睛。

那人無奈地看着他們兩個,左看右看,石子也沒有一個,在袖子裏掏出一塊玉佩,扔過去砸寒青。

寒青靈巧地滑開,把那玉佩握在手裏,看了兩眼塞給宋塵。

宋塵不屑,「我從來不帶這麼差的玉。」

岸上人差點被他自己的口水嗆過去,緩了一會才開口:「表弟,這就是你帶回來的人么?我看長得和你有七分像,脾氣卻有十分像。」

寒青開心,「表哥也這麼說,大家都說我們生得很像。想我從前就說過,有人要是長得有一分像我,就算是美男子了,比如表哥你,長得和我像三分,已經是超級好看。如今宋塵竟然能有七分像我,真是不知多麼好看。」

他幾句話就大言不慚地,把宋塵之所以好看到原因聯繫到他身上去了。一邊伸手把玩宋塵披散下來的頭髮,宋塵在他沒有牙印的那邊肩上咬了一口,力氣用得也不小,不過沒有出血。

寒青的表哥蕭殊為寒青這套理論咳嗽了一聲。

寒青問他:「你不服氣?」

蕭殊連忙表示同意:「服氣,服氣。」

宋塵出身富貴,自幼衣、食、住、行無不由人侍候,雖然沒穿衣服,有個男人在邊上看着,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寒青卻覺得吃虧,把他從身上拽下來,讓他站在水裏。

宋塵正在他身上漂得舒服,皺眉,「幹什麼?」

寒青也不解釋,在他手臂上用力捏了一下。

宋塵吃痛,惱怒地推了他一把。

蕭殊勸架:「你們兩個別打了,真小氣,難道我還稀罕看他不成?」

他搖了搖手裏的扇子,「我喜歡的是京城紫雲樓的風雪月姑娘。」

寒青嗤笑,「她有什麼好,成天和那些朝廷里的官員在一起廝混,這些年近墨者黑,也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風雪月了。」

蕭殊笑得毫不在意,「絕代佳人,見一面就是福分。我又沒有獨佔花魁的心思,管她陪誰不陪誰。」

寒青把宋塵摟在懷裏,「表哥真是非常人也,心胸豁達,為人瀟洒。你那種心胸我可沒有,我喜歡的就是要獨佔。」

蕭殊也不管他。「聽說姨父發了好大脾氣,把段情、段緣兩個可憐的關了起來。」

寒青聽到自己的丫鬟,連忙笑着湊上去,「怎麼,表哥要發善心給她們說情?」

蕭殊搖頭,「姨父面前,這個情沒人說得下來。」

他笑着坐在溫泉邊上,「不過我那裏人也不少,多兩個人吃飯,看不出什麼毛病。」

寒青大笑,「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

宋塵不屑,「給你點吃的,就這樣巴結。真讓人齒冷。」

寒青搖頭,「這不是巴結,是我們兄弟親熱。你不是也有一堆兄弟,難道從來不開玩笑?」

宋塵看了看他和蕭殊,回想自家兄弟間的客氣有禮,何嘗這樣放肆的玩笑,竟覺得有些羨慕寒青。

蕭殊和寒青聊了一會,告辭先走了。

寒青和宋塵從溫泉里爬出來,上山去找了衣服穿好。

宋塵還不想走。「咱們不捉兔子了么?」

寒青心道:你捉得住才怪。

他不願意看宋塵失望,拿草蓋住剛才烤肉的大坑。吩咐宋塵:「你在這裏看着,兔子掉進來就捉住,我去趕兔子。」

宋塵興奮地點頭,寒青笑着走了。

不一會就有兩隻兔子向這邊奔跑過來,卻沒有掉在坑裏。宋塵大是失望,仍然耐心地等着。他是讀書人,當然知道守株待兔的不可取,可這兔子是寒青趕過來的,並不是自己跑來的,抓住的機會當然會大一點。

寒青趕過來幾隻之後,發現想讓兔子如願掉進坑裏不是一件容易事。捉兔子對他來說自然輕而易舉,對宋塵來說卻是新鮮事情。

他遠遠看見宋塵,又瞧了瞧自己手裏這隻小兔子。悄悄地爬到樹上去,施展輕功,到了宋塵的頭上,耐心的等宋塵因為疲憊分神。

大約半個時辰后,宋塵開始累了,改成趴在陷阱邊的草地上。

寒青用了一個柔勁把小兔子扔進去,兔子通過坑面草葉的聲音把宋塵驚了過來。他急忙爬起來,把草葉拿開向下看,開心地叫了一聲,把小兔子抱出來。

寒青飛速地掠走,裝作從對面過來的樣子重新走回來,看宋塵正牢牢地按着那隻小兔子。

寒青滿臉驚喜,「這麼快就捉到?」

宋塵慎重地點點頭。

寒青輕輕去拿他的手,「你別這麼用力,兔子力氣不大的。」

宋塵略微鬆開手,想了一想,把兔子抱在懷裏。

他家教嚴厲,父親不許孩子和母親太過親近,以免驕縱,也不準養這些小動物。他既不知道別人怎樣擁抱,也不知道怎麼照顧兔子,竟然像寒青抱他一樣的姿勢抱着兔子。

小兔子肚皮朝上,非常的不舒服,努力地想翻身,宋塵手忙腳亂的把牠抱在胸口,又不敢太用力。

寒青指點他:「兔子不能抱的,因為兔子沒有肋骨。抱得重了,腰骨就會折了。」

他拉住小兔子長長的耳朵給宋塵。「拎耳朵。」

宋塵遲疑着接過來。看小兔子沒有什麼不舒服的表示,才放心地拎住。然而兔子畢竟不願意被這樣提着,開始蹬腿扭動。

宋塵一手拎着牠的耳朵,一手在下面托着兔子的身體。

寒青削了幾條竹枝,靈巧的手飛快地把細細的竹枝變成籠子,讓宋塵把小兔子放進去,還有活動的門可以向上拉。

宋塵捧着籠子,看裏面小兔子紅紅的眼睛,伸手指進去逗小兔子,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宋塵痛得叫了一聲,拽出手指來看,已經出血了。

寒青連忙給他把傷口裏的血擠出去一些,塗了葯裹好。

宋塵手指一陣陣的抽痛,緊緊地皺眉。

寒青安慰他:「明天就好了。」拍了那籠子一下。「等牠長大了,我們吃了牠給你報仇。」

宋塵坐在草地上,過了一會很鄭重地說:「你要是把我送回家裏去,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寒青問他:「你想回家么?」

宋塵皺眉猶豫,嘆了口氣倚在寒青的身上。「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家裏沒意思得很,可是我不回去爹娘會擔心。」

寒青把宋塵按躺在他腿上,修長的手指伸到宋塵衣服裏面,去戲弄宋塵敏感的乳尖,撩撥的那小小的突起堅挺起來。看宋塵的臉紅了卻沒反抗,才開口笑問:「那你捨得我么,你和我在一起難道不快活?」

宋塵真心地想了想。「你原來弄得我那麼疼,還要我父親拿錢來贖。現在很快活,所以我也不生你的氣了。」

寒青解釋:「這種事情前幾次總是很疼,後來才會好。」初得到宋塵,實在是故意的欺負他。現在仗着宋塵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信口胡謅。

宋塵猶豫着要不要相信,最後放棄了思考這個他根本不明白的問題,和寒青商量:「你下次去中原,帶我回去吧。我不能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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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歸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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