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地有情

第五十一章 天地有情

任民來到另一個床位,看了一會兒件天藍色的衣服也不錯,問攤主:“那件羽絨服多少錢?”

攤主順着他的手指方向說的是藍色的那件吧,六十,不過這件不是羽絨的,是棉的,您來一件?”

價格可以,但不是羽絨服,任民搖頭,離開

又是一個床位,比較闊氣,懸挂的衣服品種繁多,有兩個售貨員,那個攤主竟然是郝前程妻子常思夢,正接待顧客,不過任民和常思夢暫時誰也沒認出來誰;另一個售貨員閑着,見任民走來,微笑:“先生,您看看需要哪件衣服?”

商場裏,大家都在微笑,任民受到渲染,也跟着微笑,盯着掛着各式各樣的衣服。

售貨員繼續搭話:“您是自己買?還是給別人買?”

任民說:“我想給媳婦買一件羽絨服,要鮮艷的。”

售貨員指着兩件粉色的衣服:“這兩件很好,即鮮艷,質量又好,現在街上滿流行呢!”

任民一看,大喜,太好看了,比剛才看見那件還漂亮,小梅穿上一定會喜歡,就立即點頭,問道:“多少錢一件?”

售貨員見他感興趣百二十快,就剩下這兩件了,您要是真心買,就算您一百塊,怎麼樣?”

一聽價格,任民心裏又涼了下來,他太喜歡那兩件衣服了,就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太貴了,五十塊錢怎麼樣?”

售貨員見他如此砍價,笑了:“您開玩笑吧!您好像不真心買!”

任民忙說:“不不不,我絕對真心買,可就是來的匆忙沒帶那麼多錢,兜里就剩下五十塊錢。”

看看,任民也學會打腫臉充胖子了。這時,常思夢接待的顧客交錢、拿衣服離去。

售貨員是僱員,無權做主,面有難色:“那就不好辦了,我們的衣服都是有進價的,而且貨真價實。您給的價格太離譜啊!這……”

常思夢這時才抽出空來,轉臉問僱員:“怎麼回事,還沒談妥?還差什麼?”

售貨員如實反映:“老闆,差錢唄!這位顧客只帶五十塊錢,就想買這件衣服。這不是……”

常思夢開始正眼看任民,仔細端詳,一指:“哎呀,你好像在市場賣菜吧!”

任民也認出是郝前程妻子,微笑:想起來了,美麗善良、端莊典雅的軍嫂,原來你是老闆啊!”

常思夢微笑:“真巧啊……”

兩人寒暄幾句后,任民覺得有門,說道:“我今天忘帶錢了,兜里只有五十塊錢零錢,軍嫂啊!你看……”

常思夢當然聽明白了,微笑地:“……好了,看在咱們有緣,再看在你對媳婦這麼好的份上,我決定五十塊錢賣你一件。”

任民心想,真是遇見貴人了,當時感激的幾乎要磕頭,真的,這件衣服要是拿回去,小梅該有多麼高興啊!

任民急忙給他敬個軍禮:“哎呀!軍嫂,你果然美麗善良!我謝謝你了!”

常思夢見狀,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即天真、又幽默,不禁笑了。

衣服買到手了,任民與她告辭,美滋滋的,剛走出幾步,就聽常思夢叫他:等一下!對了,你回來!”

任民轉身看她,來到櫃枱前,有些懵,他以為常思夢變卦了:“怎麼?軍嫂啊!是不是這件衣服賣賠了,後悔了?”

常思夢笑說:“哥們,我覺得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很可愛,不過,你給了我五十塊錢,我的確有點後悔了。”

果然是這樣,任民心裏清楚,這件衣服在別的櫃枱絕對買不來,到口的香糖剛沾上嘴邊就要吐出來,剛才的高興勁一掃而光,遺憾地把衣服放在櫃枱上:“好吧,我退給你,怎麼樣?”

常思夢把五十塊錢遞給任民。任民接過錢,覺得商人就是商人,唯利是圖,沒什麼說的了,遺憾地轉身就走,心裏暗罵:媽的,人要是落難,辦什麼事都不順當。這時常思夢說:“哥們,把衣服拿走啊!”

任民暗自生氣,這個娘們還耍笑我呢!邁步疾走,“蹬蹬蹬”下了樓梯來到了二樓,轉身繼續下樓梯,忽地覺得有人使勁拽他胳膊,隨後有人說話:“看你,真是急性子,走那麼快乾嘛?”

任民站住一看,原來是常思夢,她左胳膊上挎着那件羽絨服呢,人也含笑。任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苦笑:“我說老闆娘,咱們兩清了,還想咋樣?”

鑒於常思夢剛才的行為,任民把“軍嫂”立馬改成“老闆娘顯有疏遠和鄙夷之意。

常思夢多聰明?哪能聽不出來他的意思?忽地含情看他:“沒想到啊,你說話還真有水平。剛才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跑了。”她邊說,把衣服塞給任民:拿着,剛才我想了一下,覺得你這個人就好像跟我有緣似的,記得你在菜市場贈給我一把芹菜,那天我正好過生日,你還是第一個祝福我的人,我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好日子,所以我覺得應該把這件衣服回贈給你才對,不應該收錢啊!”

真是燈不撥不亮,任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女人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趕緊賠笑:是謝謝你,美女,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啊!好吧,衣服我拿着,不過這五十塊錢我必須給你,你這衣服也是有進價的。”說著,把錢塞在常思夢手裏。常思夢哪裏肯要?就往回塞。兩人就這樣推推讓讓的好幾次,最後,常思夢說:“哥們,你別誤會,我給你這件衣服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我看得出,你對老婆一定很好,我最喜歡這樣的男人,真的,你就收下衣服吧。”

任民心裏忽地為郝前程能有這樣心地善良的媳婦祝福了,不過他還是不想說出自己與郝前程的關係,笑着看常思夢:“美女啊!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真是個好女人啊!看來我真的沒有看錯你!你家先生娶到你這個妻子真是有福氣!你看看,衣服我不是收下了嘛!不過這錢我必須給!你的心意我領了,你也別誤會!我雖然是個小人物,但好歹也是個男子大丈夫,不會白白要你的東西的。”

常思夢竟然愣住,一時語塞,片刻,眨眨眼:“你好像當過兵吧?剛才你的那個軍禮很標準呢!”

其實,任民剛才敬禮並不是故意的,而是太高興了,就不由自主地行個軍禮,軍禮,對他來說只有值得敬重的人才會享受。不過,任民怕常思夢順藤摸瓜地繼續問下去,就否認:沒當過兵,對了,美女,你把錢收下吧,如果你不要錢,我回家也不好交代啊!”

常思夢睜大杏眼:“怎麼不好交代?”

任民說:“怕我老婆多心啊!還以為咱倆有什麼事兒呢!”

常思夢捂嘴大笑,金枝亂顫:這個人就是有意思,說話真有趣!你也不想一想,咱倆能生什麼事兒?”

任民一聽,也覺得自己好笑,人家是老闆,自己是什麼?最後,任民還是對常思夢千恩萬謝,不過說什麼也不想白拿人家東西,硬是把錢給了她。常思夢扭不過他,無奈,只好收下那五十塊錢,望着任民離去的背影,心裏卻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和衝動,覺得跟這個人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似的。

多少天了,任民沒有像今天這樣興奮,又如同打了勝仗凱旋而歸一樣。他大踏步進屋,把嶄新的羽絨服放在寫字枱上,等待着小梅像“喜兒”那樣,如同小鳥撲向自己,歡快地唱起歌來……

不出所料,得知這件羽絨服的來歷,小梅果然感激無比,忽地緊緊抱住任民,這哪裏是件新衣服?分明是夫妻之間的摯愛啊!

不過,接下來就出乎任民意料,小梅沒有歡呼雀躍,而是大哭起來,捶打他的後背:“兵哥哥啊——!我的傻哥哥——!你真是個傻子,你怎麼這樣傻?我不是有衣服穿嗎?你幹嘛把皮大衣當了,你這個傻子,這羽絨服我穿在身上是覺得暖和,可我心裏能好受嗎?”

任民急忙安慰:“小梅,你辛苦一年了,也沒買件新衣服,這不是馬上過年了嘛!應該給你表示表示嘛!”

小梅哭訴:“傻子,可你的皮大衣沒了,冬天多冷啊!”

任民微笑:“傻丫頭!我還有棉襖嘛!再說冬天我也不出攤了,大衣放在家裏也沒用了,以舊換新,咱不吃虧!”

小梅哭聲更大,使勁捶打着任民的後背:“傻哥哥……”

是酸甜?是悲喜?還是人間真愛的表白?兩人百感交集,緊緊擁抱着……

終於過年了,中國人的傳統節日,普天同慶。

離五原市千里之外的任民家鄉,到處白雪皚皚,大地一片銀裝。鄉村,農家小院,家家喜慶,今年收成不錯,糧食獲得了大豐收,近期又接連下了幾場大雪,瑞雪兆豐年,人們盼着來年更是個好年頭。今天是大年三十,中午剛過,村子裏已經6續傳來了鞭炮聲。

任家的門邊窗前已經貼好對聯,任和跟父親站在院裏欣賞。任父不住地點頭:“好小子,你的毛筆字還真不賴呢!”

任和立刻回答:到您的誇獎,不容易啊!要不是過年了,我可得不到這個殊榮呢!”

任父笑着罵道:“媽的,書念多了,也學會嘴貧了!”

門開,一股熱氣跟着冒出來,任母伸頭問道:“你們爺倆完事沒有?該吃飯了!”

任父說:“馬上,還差豬圈什麼的。”

任和與父親手拿對聯,一個向豬圈走去,一個向馬車走去……

一會兒,任和進屋,又出來,手裏拿着一掛鞭炮,系在豎起的木杆上,點燃。隨着一陣“噼噼啪啪”的響聲傳來,任和捂着耳朵向屋裏跑。

屋裏,早已充滿節日氣氛,桌上擺滿了酒菜,一家三口坐在炕上開始吃飯。

任父喝了一口酒,夾菜,仔細咀嚼、品味。

任母往兒子任和碗裏夾了幾塊肉,疼愛地說:“任和,你多吃點,看你在大學念書念的,人都念瘦了。”

原來,任和真的不負眾望,考上了大學。不過他知道家裏不寬裕,就極力節省費用,放寒假回家,家裏人都說他瘦了,母親見狀,心疼不已,這不,趁着過年改善伙食,希望他好好補一補。

任和很懂事,知道父母的艱辛,看着慈祥的母親,忙給父母夾菜:光顧着給我夾,你也吃。你和爸為了供我上大學,平時省吃儉用的,也多吃點。”

任父似乎鬆口氣,說道:“任和,幸虧這兩年收成好,要不可供不起你念大學啊!”

任和說:來!我給您倒杯酒!”

……

外面,鞭炮聲越來越密,忙活一年的鄉親們釋放出心中的熱情,用喜慶來表達對生活的渴望……

父喝了一口酒,咂咂嘴品味幾下,隨口說道:“就是到幹活的時候缺勞動力啊!要是你哥在就……”老頭忽地想起以前一提到任民,老伴就傷心,感覺不對,看看老伴,趕緊把下面的話咽了回去。

一句話,勾起了母親對兒子的思念,任民出走幾年了,毫無音信,怎能不令親人牽挂?任民到底去了哪裏?現在是怎麼了?究竟什麼時候能回來?一系列問號始終在母親腦海出現。多少個日夜,母親沒有睡好覺,多少個日夜,母親傷心地流淚。星移斗轉,遊子消息渺茫,兒子是不是生了什麼意外?她有時都不敢再設想下去了……

剛才,老伴就是不提任民,任母也在想念,只是想到過年了,圖個喜氣,就強壓思緒。老伴無意說到自己的傷心處,任母就把筷子放在桌上,兩眼呆,愣了一會兒,猶如決堤洪水,**出來,一聲掩面哭了起來。

老頭後悔自己言語不當,輕聲勸道:“這大年三十的,哭什麼啊?行了,別哭了!”

任母哭聲更大,聲音凄涼。任和眼圈一熱,也開始擦眼淚。

本來兩個兒子,卻有一個不在眼前,任母看着任和,觸景生情,就問眼前這個兒子:“任和啊!你跟媽說實話,你想不想你哥?”

任和傷心地說:咋不想?小時候都是哥帶我玩,我要是挨欺負,都是哥護着我呢!”

任母繼續哭訴:“老頭子,你看看,這哥兄弟的都這麼想,我這個當媽的,能不想嗎?那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想到任民,任父也傷感起來,略帶埋怨地:“這個混蛋小子,也真是的,這長時間了,也不***來個信。”

任母說:“你沒聽他臨走時說的話嗎?”

任父問任和:“任和,你哥他說什麼來着?”

任和答道:“哥哥說不混出人樣來,絕不回來。”

任父用力放下筷子,生氣地:“這是什麼話?混出個人樣來?說的輕巧!在外面是那麼好混的?要是好混人人都出去混了!再說了,混不出人樣,就不回來?怕啥?”

任母止住哭聲,指着任父說:“這孩子死犟死犟的,就隨你這老傢伙!你說他怕啥?還不是怕人瞧不起嗎?”

任父不解:“怕誰瞧不起?我怎麼就不明白?”

任母說:“你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任父盯着老伴,疑惑:“我還真不明白。任和,你說,什麼意思?”

兒子只好直言:不是怕劉雲家瞧不起!”

任父還是不理解:“怕啥?咱又不欠她家錢!”

任母:“讓我怎麼說你呢?這是錢的事嗎?”

任和擔心二老爭論不休,就往好處着想:“好了,咱不說她家,就說我哥。我看他一定沒事,他就是好臉,說不定哪天想開了,就會立即回來。你們就放心吧!”

任母說道:“但願這個傻小子能夠早點開竅。這過年了,大年三十的,不知道他在外面能不能吃上餃子啊!”說罷,“嗚嗚嗚——!”又開始痛哭:“任民——!你這個傻孩子,媽在叫你回家吃餃子,你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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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營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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