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你叫我來是為了訓這些話,那我就不奉陪了。」說完程允便起身要走。
「等一下。」程父出聲喊住要走的兒子,然後把放在桌子上的一個盒子推過去,「這是張律師拿來給我,說是你母親讓他在你三十歲的時候交給你的。」
程允把桌上的盒子拿起來,一副準備要走的樣子。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還把這當成你家嗎?」程父見兒子迫不及待要走、一秒都不願留下的表現,不由得怒火中燒。
「這的確不是我家。」程允冷冷地嗤之以鼻。
「你!」程父忍住怒氣,深吸一口氣,「之前你把何家大小姐從郵輪上趕下來是怎麼回事?人家何董都打電話問我了。」
「我的郵輪想留誰或是想趕誰是我的自由,誰也干涉不了。」程允毫不客氣地說道:「如果何董再打電話來,麻煩你跟他說一聲,如果他連女兒都管教不好,那麼我跟他的合作就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說完程允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程允開車直接回到公司,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母親留給他的盒子,裏面裝着一個首飾盒,首飾盒裏是一套保管得很好的首飾,看起來有一定的年頭了。
他拿起首飾盒並將它打開,伸出手在那套首飾上輕輕撫摸。
這是母親的嫁妝,是當年嫁給他父親的時候從外婆那裏傳下來的,她一定很想把這套首飾傳給兒媳婦,可惜沒能如願。
程允凝視着那套熠熠生輝的首飾,心情無比複雜。
如果當年父親沒有辜負他的母親,那麼現在的一切都會不同了,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有的只是發生了的事實。
程允用力合上首飾盒,然後把它放回盒子裏,隨即他把盒子放進了自己的私人保險箱。
拿起桌上的車鑰匙,程允離開了辦公室,就在他路過秘書辦公室時,忽然發現那裏面的燈竟然還亮着。
他停下腳步往裏面一看,有個身影正在埋頭打字。
是她?從側面望去,程允發現裏面的人兒正是莫藍。
「啊!」莫藍再遲鈍也隱約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在看着她,正奇怪是怎麼回事,誰知她一回頭就看到總裁大人竟然站在門口直直地盯着她瞧,一時沒反應過來驚呼了一聲,她連忙起身,「總裁好。」
「這麼晚還不回去?」程允面無表情,聲音更是冷冰冰的,然而卻有一絲絲不易讓人察覺的關心在裏面。
「我……我工作還沒有做完,所以留下來加班。」莫藍越說越小聲,自己已經夠自卑了,如今工作能力又不如人,他會不會更加看不起她啊?
程允掃了一眼她的電腦螢幕,「這是你身為秘書助理該做的?」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是一份很重要的企劃方案,他明明記得是讓張秘書親自檢查和核對裏面的資料,看來是有人陽奉陰違了。
「把手上的工作全部停下,然後下班。」程允直接命令道。
「可是……」莫藍為難地看了看桌上一大疊的文件又望了望他。
「沒有可是,這是公司的重要資料,你身為一個小小的秘書助理還沒有資格接觸這些。」
莫藍一聽頓時感到有些傷心,原來他關心的是資料外泄而不是她,聽到他毫不留情地指出自己沒有資格接觸這些重要資料時,她的心隱隱作痛。
他果然看不起她。
「對不起總裁,我並不知道這些資料這麼重要。」莫藍向他彎腰一躬。
見狀程允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神情十分的難看。
莫藍惴惴不安地偷瞄他,感覺一陣寒顫。
真的有這麼生氣嗎?怎麼辦?她會不會被開除啊?莫藍一想到自己如果就這麼離開,以後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他,心裏就難過得想要掉眼淚。
「嗚……我、我不知道這是機密,真的……」莫藍見到他那麼難看的臉色,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準哭!」見到她掉眼淚,程允頓時慌了,直覺地開口命令道。
怎知他才這麼一命令,莫藍的淚水就像擋不住的洪水一樣傾泄而出。
「該死的,你哭什麼?」他又沒有罵她,而且還讓她下班回家,她怎麼還哭?
可憐的程允並不知道自己冰冷的語氣加上陰沉的表情足以讓一個正常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更何況是莫藍這麼單純幾近愚蠢的少根筋的女人,她肯定是認為自己會被開除,再加上一想到以後沒有機會再見到心愛的白馬王子,更是悲從中來哭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請、請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開除我……嗚……」莫藍一邊抽泣一邊向他求情,希望他能網開一面。
程允這回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這個笨女人竟然以為他因為這樣就要開除她?要開除也不是開除她,而是那個對他陽奉陰違的張秘書。
身為他的秘書就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而這麼重要的資料她竟然交給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看來張秘書是不想幹了。
「我沒有要開除你。」程允微微跳動的青筋透露了他極力壓抑下來的怒氣,「所以現在你可以下班了嗎?」
該死的,他才是總裁不是嗎?竟然還在這裏浪費時間跟她說這麼多的廢話,更離譜的是好像是他在求着她下班一樣,真是有夠讓人鬱悶的。
「真的嗎?」莫藍用掛着淚花的大眼望着他。
程允的心一動,竟有些移不開眼了,極不自然的咳了兩下,努力恢復冷然的表情,「再不下班就變成假的了。」
「是,我馬上收拾東西下班。」生怕他反悔一樣,莫藍急急忙忙的收拾東西。
看着她手忙腳亂的模樣,不知怎地,程允原本極度鬱悶的心情竟然神奇般的變好了,尤其是瞧見她臉上慌亂又滿是委屈的可憐樣子,他有種想要笑出來的衝動。
怎麼會這樣子?程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只知道跟她獨處的時候自己感覺很輕鬆,這或許是為什麼他當初會在郵輪上一而再再而三尋找她背影的原因吧。
收拾好的莫藍和程允一起搭乘電梯下樓。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重要資料,是不能隨便看的,所以不能怪我哦。」莫藍忐忑不安的用眼角偷瞄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小聲解釋道。
「這不是你的工作,為什麼不拒絕?」這個笨蛋,被人壓榨還不吭聲。
「你怎麼知道?」單純的莫藍想都不想就問出口,隨即又後悔了,連忙欲蓋彌彰,「我什麼都沒問。」
程允不着痕迹的一笑,「這麼重要的資料是不能隨便給你這種小助理弄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糟了,那張秘書豈不是有麻煩了?心地善良的她忍不住又問道:「那個我能問一下,負責這個資料的秘書會受到處罰嗎?」
「你說呢?」程允一挑眉,好像她問了什麼蠢問題一樣。
莫藍被他拋來的凜冽眼神嚇得愣住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狹小的電梯裏只剩下兩個人微微的呼吸聲。
忽然間莫藍意識到電梯裏只有他們兩人,那種感覺太讓她感到不安了,不敢站得離他太近,她只能靠在最角落的位置,可還是能時不時地聞到他身上飄來的古龍水味。
莫藍的心怦怦直跳,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強烈感覺,她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心動,只是不知道原來可以那麼強烈。
以前她也交過男朋友,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給她帶來這麼強烈的悸動過。
如今在程允的身上她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這種悸動了,可是她也知道自已就像是地上的泥,跟他差得實在太遙遠,根本就配不上他,更何況他又怎麼會看上她呢?
「上車。」
莫藍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從旁邊傳來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令她猛地回神。
不知何時電梯已經在地下樓層停下,而且自己不知不覺地跟着程允走到了他停放車子的地方。
「總裁。」莫藍傻愣愣地站着,不知道他剛才說的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嗎?
「還不上來?」已經坐在車上的男人口氣很不好,把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用那慣用的命令口吻對她說道:「上來。」
「這……」莫藍一臉的猶豫,不知道該不該上這輛車。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顯然這個男人的耐心有限。
「麻煩總裁了。」莫藍頗為無奈地坐進了他的車子裏,畢恭畢敬地對他說道。
已經很晚了,現在叫車也不方便,莫藍還在苦惱着怎麼回去,沒想到他會主動送她,真是太讓人意外了,這同時也讓她對程允的戀慕又加深了一分,越發無法自拔了。
程允沒有細想自己這些異常的舉動,但他很清楚他不可能這麼晚還讓她一個女人自己回家,他努力地在心裏說服自己,送她回去只是盡一個上司該做的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意思。
莫藍全身繃緊,正襟危坐動都不敢動,沉默的氣氛就在車內蔓延開來,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彷彿彼此之間有了默契一般,很安靜。
離上一次程允送她回家的那一晚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莫藍再也沒有機會跟他單獨相處,甚至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助理,根本就沒有資格跟身為總裁的他直接接觸。
明明知道自己跟他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她的內心還是抱有一絲絲的期望,能夠再跟他單獨相處一會也好,說句話也好,她每天午休時間都上頂樓,就是希望能夠再偶過程允一次,她甚至傻傻的每天加班到很晚,就是想像那次一樣能夠再碰見他。
然而她的願望一次也沒有實現。
「小藍,你怎麼每天都這麼早來啊?」小月來到茶水間就碰上莫藍,立即湊過去問道:「說,你是不是看上某人了,然後來個早餐約會什麼的?」
「哪有,你別胡說。」莫藍慌張地掩飾道:「我是怕自己下班了事情還做不完,所以只好早點來而已。」
「嘿嘿,是嗎?」小月笑得十分地曖昧,「算了,不說這個了,小藍,我們下班後去慶祝一下怎麼樣?」
「慶祝什麼?」
「當然是我調過來跟你同一個辦公室啦。」小月開心地說。
「啊?」莫藍傻住了,不過為了不讓她發現自己的小秘密,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為了能在早上見到程允一面,莫藍才會每天來得最早,生怕錯過見到他的機會,只是這個小秘密她只能藏在心裏。
「對了,我聽秘書長說下個星期開始我們就可以進會議室做會議記錄了。」小月一想到可以那麼近地看到總裁大人,眼裏不由得發亮,「哦,那時候就可以跟總裁來個近距離接觸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莫藍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忍不住偷偷捏了自己的大腿。
「當然是真的,我的消息來源絕對可靠。」小月拍着胸脯保證道:「我可是新上任的萬能小打聽,怎麼可能有假消息呢?」
「呵呵。」莫藍瞧見她那自豪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是是是,萬能小打聽,請問一下你知道現在是九點半了嗎?我知道你十點鐘要交一份資料,你做完了嗎?」
經莫藍這麼一說,小月猛地想起來,今天十點就要的資料她還沒有做完。
「天啊,我完了。」小月急忙跑出茶水間,「要出人命啦!」